第28章：殉情
海誓山盟他只对阿染说过，他说他不会分不清牡丹和宋染，他说他会娶她，他说他要带她去世外桃源，过真正的神仙日子。
问题很明白了，牡丹仙子回去没有告诉宋染秦满说的话，而是骗她秦满将要求娶自己。宋染一开始肯定也不信，才会一步步见证，直到亲眼看见，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今天的新娘，是牡丹仙子。
牡丹仙子惊得花容失色，扑过去抱住秦满，悔恨不已。她没想到宋染的性子这么烈，得不到就毁掉太偏激了，转念一想，换做是她她也不甘心。明明甜言蜜语地答应我，转头去求娶别人，捅他一刀算轻的。要他生不如死，余生日日忏悔才行。
通月站在门槛上，没有动。坠坠上前去，控制住了宋染，顺路向她解释。月缺取了丹药，给小秦公子服下，给他运功疗伤。
外头张灯结彩、高朋满座，这里哭声怨语、凄凄惨惨。大家心里清楚，今天这个亲是成不了了，闹不好要挂白的。
秦满拦下月缺，让他清场，请通月过来。
通月脸上虽无甚表情，心里却清楚，刀扎在心口，又稳又准，即便是她也回天乏术。
将闲杂人等赶出门，秦满抓住通月的小手断断续续道：“月儿，自上元一遇，你我互为知己，想我一生光明磊落，想匡扶正义，替天行道，奈何气长命短，抱负落空。我这一世有两憾，一是你，欠你许多人情，且等我来世再报；二是宋染，我对不住她，你、你替我照应着……”
他的话没能说完，通月能领会他的意思。
牡丹仙子膝行过来，攥住通月的裙角：“公主，公主！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求你救救他，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通月随手扯一喜帕，盖住秦满的脸。
“你做什么！他、他是神仙啊，怎么可能一刀就捅死了呢？是你！”牡丹仙子泪痕满面，俨然一个疯妇，扑上去撕扯宋染，“是你对不对？！你们联合起来做了个局骗我是不是？！你说话啊！”
“没想到吧！这都是我设的局，你错怪了他！你怎么不问问他？你悔了么？他当初让我带句话给你，他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他。真是可笑！一个下贱的野种，也值得他扭扭捏捏地问！”
宋染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淌泪，她似乎是想了想，握紧了手里的刀，用力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坠坠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殉、殉情吗？
宋染用尽气力，跌坐在了秦满身边，她最后一次隔帕抚秦满的脸，躺进他怀里，依偎着他，轻轻告诉他：“小秦公子，我不负你。”
宋染其实不是哪个仙倌从别处带来的“野种”，她是牡丹仙子心结所化、繁衍所成的一株牡丹。她是牡丹仙子的一部分，却脱离她有了自己的思想，她是无拘无束的白牡丹。她干干净净地来，终于干干净净地走了。
外面的宾客尚不知发生什么，大殿一片欢声笑语，这房里却躺着两具尸体，相依相偎，有凄凉的美意。
红的白的都处理完了，子雅递帖，想拜访通月。
月缺劝她：“公主，魔宫这两天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月轮到龙华训兵，他陪在公主身边，没想到遇上的尽是烦心事。
通月摆摆手：“无妨。”小太子可能是为牡丹仙子而来，她正愁不知如何安置，“先引他到前厅稍坐，我随后就到。”
子雅还没来得及喝茶，通月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上来就开门见山：“太子久等了，关于牡丹仙子的去处，本公主想先听听天宫的打算。”
通月虽称公主，实际处理着魔界鸡零狗碎的大小事务，不如子雅这个闲散太子有时间玩闹。
子雅咳嗽两声正了脸色：“公主作个顺水人情，将她送回天宫可好？”
“本公主是无妨，只怕牡丹仙子不愿。”牡丹仙子行径固然恶劣，面上毕竟是秦满的问题，她不愿意搅和他们仨的事儿。
愿不愿的通月也就随口一提，天宫办事向来讲究。
子雅想多坐会儿，奈何公主日理万机，没空在这儿陪他，只能是悻悻而归。
牡丹仙子被带回天宫后，自请剃除仙骨，贬为凡人，下凡去过她已经枯萎的余生。
这个消息是子雅带来的，他三天两头地找借口来拜访通月，出宫也回回偶遇。
通月这才觉出不对劲，问坠坠：“这个太子有什么怪癖吗？”
月缺嘴欠：“我估摸着是，不然怎么天天跟个石狮子似的蹲我们门口。”
坠坠也是闺阁在室，哪懂小太子打什么算盘：“许是没见过世面，乍见公主来了新鲜感。”
“你说天君那个老滑头，怎么舍得放他的心头肉到魔宫来晃悠，也不怕一个不小心栽这儿。”蛮鸠外出远归，接着他们的话头吐槽。
通月是强按头的遗孤，总算还有蛮鸠一家子，才不至于灭门。
通月笑了笑：“蛮鸠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魔宫这两日可不得安宁呢。”
蛮鸠被派去蓬莱采药，俩月了终于返航。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蓬莱遇见了圣女，我们就采药炼药交流了许多，我受益匪浅。”
别说月缺，通月这个小愣瓜脑袋都听出不对劲来了，还没来得及调侃两句，听手下人报说圣女来访。
坠坠腹诽：世子不会是给人家弄伤了吧，都找上门来了。
“快请进来！”
鸢歌与通月互相见礼，月缺佩剑护在后头。
先魔后葬礼，先魔王合棺，通月继位大典，圣女都到场了，也帮了不少忙，通月对她颇有好感。
鸢歌先是寒暄，再叙旧半晌，又普及了佛法。绕了一圈通月也没明白她想说的，忍不住打断她：“圣女有话不妨直说。”
鸢歌一愣，尴尬地笑笑：“此次贸然造访，其实是有事相求。”
坠坠估计这事儿很大，不然不至于这么绕弯子。
通月还抱有耐性，未来小嫂子，不能气：“圣女但说无妨，本公主愿尽绵薄之力。”
鸢歌饮茶壮胆，才开口：“是一个久居深山的老和尚，书信求到我跟前来，说小徒弟遇上桃花劫，想托我调解。本不是大事，不必劳烦公主走一趟，只是他那山坳地势佳，有前人布了一个奇阵，只出不进，等闲人进不去，这才求到魔宫来。”
蛮鸠摇摇头，不大赞成：“魔宫怎么离得了月儿？”
通月神思一转：“本公主许久没有出门放松下了，不如由蛮鸠留守魔宫，代理政务，请圣女看顾，本公主自与坠坠前去看看。”
通月提了，蛮鸠不敢反驳，月儿才七岁半，日日晨起议事，入夜练功，想想都要疯魔了。她想休息，做哥哥的反要拦，那要他这兄长有什么用，两米的块头护不住她，繁杂琐事总要分担一些吧。
蛮鸠也从族姓，先魔王突发噩耗，他作为世子也是有继承资格的。只是魔族向来拳头说话，通月这天赋，生来就是上位者，他没有狼子野心，他们家也没有，只想扶通月坐稳王位。
“好。”蛮鸠心软。
鸢歌拨了一个小童引路，通月带上坠坠和银元就上路了。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还是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御剑到了僻静的山沟，小童就回去了，通月看看翠绿的小山，找不到阵在哪儿。
漫山逛了一圈，坠坠发现有个池塘蛮奇怪的。
通月撇撇嘴：“不会是阵眼吧？”她起手势结印炸了它。
大雾渐渐散去，眼前隐隐现出一座老庙，庙里出来老和尚接待了她们，通月说清来龙去脉后，老和尚也给她们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告诉小和尚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可他万万没想到，山上也有女人。
南塘有鱼误清规。
南塘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臭水池子，若是在山庙北边它也大可叫北塘。南塘里一条红鲤向阳沐佛，竟修炼成人，幻化为一个女子，小和尚为它取名清纹。
原先老和尚也没多想，普度众生，有容乃大，必得包容万象才显佛法精深。若是清纹开化了，点拨她参禅悟道给清木做个伴也未尝不可。日久年长，他发现这友谊变味儿了。
那一年雨水颇丰，小庙年久失修，清木身边就时常备一个木桶接水。
有一日老和尚问小和尚：“大雨连夜，荡涤人心，你今日参禅悟到了什么？”
清木答：“雨势连绵，万物渐生，徒儿想到清纹该出水了！”
老和尚气得吹胡子。
晚上临睡前，老和尚特意又问：“夜冷星垂，而我们得以温存床榻，此时你想到了什么？”
清木规规矩矩答：“徒儿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知清纹可需屋床否？”
老和尚险些气岔气。
清木虽显而易见犯了戒，可他长在无有先例的山沟沟里，丝毫不觉得自己破戒了，老和尚修书一封，请圣女来传法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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