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想杀了安格斯？”艾凡抬眼望向安西尔，那双绿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话语中暗含试探。
“我没有。”安西尔急匆匆地反驳，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艾凡问话的用意。
眼前的虫居然是只雄虫，他心中涌起一阵后悔。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艾凡是低贱的亚雌，又被艾凡的精神力诱导，平日里潜藏的恶意全都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可谁知道，这贫瘠的垃圾星居然藏着一个a级雄虫？
帝国的性别比失衡到10:1，为了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性别比，雄虫的地位前所未有的、以压倒性的优势立于雌虫之上，甚至帝国不惜在出生时就毁掉一部分雌虫的腺体，剥夺掉他们生育的权利，只为了维持稳定。而他刚才——居然冒犯了一位a级雄虫。
他的反应比艾凡还大。艾凡倒是无所谓雌虫这般说话，毕竟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安格斯全对着他说过了一遍。雌虫的慌乱被艾凡尽收眼底，他稍稍放下心。虽然安西尔对安格斯有敌意，但那敌意也没有到浓烈到变成杀意。
艾凡眯起眼睛，打量着安西尔。如果安格斯脸上没有那道疤痕的话……他们二虫长得倒是有些相似。
见艾凡沉默着不说话，安西尔也稍稍定了些心神。他又急匆匆地对艾凡道歉：“抱歉，我方才不是故意冒犯阁下的。”
“阁下在区区垃圾星生活，实在辱没了阁下雄虫的身份。”安西尔微微弯腰，右手在空中划了圆润的弧度，而后横着放于自己的腰前，姿态恭敬，“如果阁下想要离开这里，前往主星，我愿意为您安排航班，为您提供去主星的保障。”
艾凡只觉得无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在他的面前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和最后的卑躬屈膝。他没有理会安西尔的恭维，而是微微抬头，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踪安格斯？”
雄子微微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似乎是他自己的习惯。如果忽略他那双冷淡的绿眼睛，那张脸也可以说是乖巧和软萌。但那双眼睛平静似海，为他增加了些许的冷凝。
这让安西尔不由自主地出神了片刻。即使是在主星，他也很少能见到这样的雄虫。家世和雄子身份加持，大部分的贵族雄子都浪荡且无所顾忌。
可是艾凡却很克制，周身没有那种在灯红酒绿中泡烂了的迷醉气息。他周边的冷淡气息不会让雌虫感到望而却步，反而会让他们感受到雄虫真正的魅力。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待。”看安西尔一直在出神，艾凡细眉微皱，适时地打断了安西尔的走神。
安西尔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艾凡晾在了一边。如果是主星本地的雄虫，早就开始大声地训斥他了。
这让安西尔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下。他不想说自己为什么要跟踪安格斯，他把它引为耻辱，所以他摇了摇头，对艾凡恭敬地说：“请阁下原谅我，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诉阁下。”
他以为艾凡会体谅地说“没关系”，毕竟眼前的雄子和主星的雄虫们相比是多么和善。但是很快，艾凡就打碎了他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艾凡的目光像蜻蜓点水般落在安西尔身上，他端详了安西尔片刻，像是在笑安西尔的不识抬举，雄虫的精神力转瞬间便压在了安西尔身上。
“你是不是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误解？”艾凡的声音传到安西尔耳边，“现在是我在问你，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艾凡的声音很轻，落在安西尔耳中，却有如千钧。艾凡的精神力触角在空中飞舞着，安西尔脸色有些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刚才雄虫片刻的冷淡迷惑，他还以为艾凡是什么简单角色。
那可是刚才差点把他的精神海废掉的角色，他根本不是在温室里养尊处优的雄虫，倒是带着铁、火和血腥。
两只虫谁都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对峙。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最后，安西尔实在败下阵来。很显然，这件事对他很难以启齿，他嘴唇张张合合好几下，他才闭着眼，羞耻地避开艾凡的视线：“我在我雄父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我查到垃圾星上，有一只和那张照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虫，我就来到这里，想调查下那虫。”
安西尔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说，那个照片里的雌虫没有伤疤；再比如说，那个照片里的雌虫名为“卡斯特·沃特”。
但即使不知道那些，艾凡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他明显地怔了一下，而后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提起安格斯，好像雄虫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下。但是过了一会儿，那表情又消失了。安西尔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所以呢？你来找安格斯，有一丁点意义吗？”艾凡不解地直白问道。
安西尔心梗了一下。他也知道，他来找那个照片里的虫，对他和他的雌父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他不甘心——
雄父和他的雌父之间的关系，从他记事以来就冷冷淡淡。雄父对他不可谓不好，但只是因为他是雄父的孩子。而他的雌父在雄父眼里完全是个透明虫，待遇极差，有时候甚至会被当成发泄的工具。
他们两个争吵的时候，他的雌父会提到“卡斯特·沃特”。雄父殴打雌父的手就会更狠，而他的雌父凉薄地笑着，也不知道是想惩罚他的雄父，还是惩罚他自己。
那个名字是他幼时的梦魇。所以他一定弄清楚，那只虫到底是谁。
而安格斯——他是卡斯特·沃特的孩子。
奥利维亚家族啊……艾凡心想，原来安格斯出生在那里。
这个名字很熟悉，那天艾凡翻看光脑里的文件，贵族中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奥利维亚家。那是个老牌贵族，家主甚至隐隐约约有篡权夺位的野心。也只有这样的家族，能把安格斯的名字从逃犯名单里悄无声息地删除，不留一点痕迹。
“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安格斯。”艾凡将精神力触角收起来，冷静地对安西尔说道。
“为什么？”安西尔下意识地说道。他看向艾凡，虽然他的确不愿意让安格斯回去，但是……艾凡和安格斯看上去关系亲近，他怎么也不愿意让安格斯回奥利维亚家。
那可是奥利维亚，是帝国的荣光。
安西尔显然理解不了艾凡的说法。他脸上现出迷惑和难以置信，似是无法相信居然有虫能拒绝奥利维亚的姓氏。“他为什么不会？”安西尔不愿相信地追问道，“那可是……”
“不过是奥利维亚。”艾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他还记得那个雨日——
从书册掉落出的剪报，被雄主无情抛弃的卡斯特，还有沉默抚摸着墓碑的安格斯。
以安格斯的性格，听到他的雄父如今如此故作深情，怕是只会觉得晦气吧。
安西尔还要和艾凡理论，但艾凡并不想同他讨论这个话题。他避开安西尔迫切的目光，正要回去找安格斯的时候，几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从远方响起——
艾凡一下子就知道，是安格斯来找他了。
属于雄虫的精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收了回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不要告诉安格斯我的事情。”艾凡警告安西尔道。
安西尔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白痴，安西尔想，他还记得艾凡和安格斯是住在一起的。告诉安格斯之后，成全安格斯和艾凡吗？他才不要当这个好虫。
不过……看来雄子也没那么信任安格斯，安西尔正想着，看到艾凡手上的动作，瞬间变了脸色。
艾凡从地上捧起一些沙石，眼眨也不眨，毫不犹豫地用它们划伤了自己的手臂。那些沙石被艾凡洒在自己的衣服上，看上去就像是，被虫推了一下倒在地上而导致的擦伤。
这家伙……安西尔还没反应过来，安格斯已然找到了这里。
“小鬼？”安格斯的脚步顿住，他疑惑地看向气氛古怪的二虫，在看见艾凡手臂上的擦伤的时候，眼神骤然变得凝重。他没有管对面的安西尔，而是直接冲到艾凡的身边。
“安格斯，他欺负我——”刚才还气势逼虫的雄虫气质一下子变得可怜兮兮。艾凡委屈地拉了拉安格斯的衣角，眼眶微红，泪珠在眼边摇摇晃晃，要掉不掉。
安格斯一下子就心软起来，而后就是对始作俑者的怒火中烧。
这一定很疼。安格斯小心地抬起艾凡的手臂，查看他手臂的伤痕。洁白的手臂上，那块淤血的红分外明显。看着艾凡手臂上的伤痕，安格斯只觉得，小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就是为了欺负一个小孩子吗？”安格斯勉强压制住胸口的怒气，冷笑着看向安西尔。
安西尔百口莫辩。他求救式地看向艾凡，却看到艾凡委屈巴巴地指着他，躲在安格斯的身后，大声地控诉道：“他想打我。那个监视我们的就是他。”
安西尔：？？？
你说清楚？谁想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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