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监督

似是沉入一片温暖的深海，许罗烟的声音包裹着叶钟凝的身体渐渐下沉。有许多个瞬间，她甘愿就此深溺，沉睡不起。

        近三个月里，每日开车上班的路上她都能听到105调频的这个早安歌曲栏目。她不怎么喜欢听歌，即便听也只听轻缓的纯音乐，但这个叫烟烟的栏目主持人所选的每一首歌她都能完整听完。

        或许是因为有了那副温柔嗓音对歌曲的解读加成，她才会愿意完整听下来，而不是选择换频道。

        叶钟凝第一次听到这个栏目是在两个多月之前，那时她刚出院，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却并没有在家中休养调息的意思，翌日一早便开车去了公司。

        不知为何，上车后她十分顺手地将电台调频至fm105，仿佛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频道有她想听的声音。

        那个时间段“遇见暖阳”栏目早已开始，她是第一次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却不知为何竟无端产生一种熟悉感，仿佛她在很久之前便已听到过这样的嗓音。

        她在脑中搜寻一遍类似的声音，却并未能找到。

        她自认记忆力很好，那么如今想不起来的原因只可能是她产生了错觉，其实她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音色。

        或许是因为主持人的声音好听，整条路上她没有再调换过任何频道，全程只听了这一个栏目。直至关上电台时，她仍有些恍惚。

        这是叶钟凝人生第一次因为声音想要去关注一个人。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却不知为何会如此，只是这种想法在她心中盘踞蔓延越发强烈，让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那次车祸她被撞出了心理问题。

        自那日之后，每日早晨前往公司的路上，叶钟凝总少不了这个早安歌曲栏目的陪伴，周末也会下意识准时打开手机上的收音机软件，去找105频道来听。

        日子一久，心中又有声音在驱使她，让她越发想要去看看拥有这样一副嗓音的女人是什么模样的。

        -

        八点整，与观众说完明日再见后，许罗烟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这一轮直播下来，她情绪高涨，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笑意。她松一口气，将耳机摘下，正准备放下时似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往侧边看去。

        与她想象的稍有偏差，没想到叶钟凝竟然还在隔间待着。

        她仍坐在沙发上，悄无声息，没有起身，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任何表情。

        许罗烟手一顿，还是放下了耳机，起身出门去往隔间。

        要想从直播室出去，隔音是必须要经过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叶钟凝不走，她们两个人碰面是必然的事情，想躲也躲不开。

        不过许罗烟也并没有想过要躲。

        大家都在同一家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现在躲开了，也总会有再碰上的时候，更何况，她根本没必要躲，坦坦荡荡与老板面对面未尝不可。

        在许罗烟即将走到叶钟凝面前时，她终于缓缓起身。

        “小许，说得不错。”

        叶钟凝清冷的面容终于染上一丝笑意，即便那笑意极浅，至少也能被肉眼捕捉。

        得到叶钟凝的夸奖，许罗烟内心并没有如何愉悦，平静地回应一句，“谢谢叶总。”

        “继续加油。”

        “嗯，好。”

        又是与昨天早上几乎相同的话，若不是两次身处的地点不同，两次两个人说话时的语气也截然不同，许罗烟真要以为自己是又经历了一个轮回。

        昨日她心中掩藏不住震惊过后的局促忐忑，今日两个人则都像是一台正在运作着的没有情感的机器，说着程序里早已定好的对话。

        “走吧，一起上去。”

        之前一番对话都没有让许罗烟有过半分惊讶，反倒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她不禁微微一顿。

        回过神来后，许罗烟应了一声好。

        她没有去问叶钟凝怎么不接着考察其他员工的工作，这是叶钟凝自己的事，而她即便问了也属于多言，没有那个必要。

        -

        直播室到办公室之间只隔了一层楼的距离，许罗烟与叶钟凝各自保持沉默，电梯厢内异常安静，气氛因而也有些沉闷。

        不过这种沉闷持续时间也就那么短短几秒，电梯一合一开转眼已至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叮”一声清脆响声后，电梯门再一次被打开。许罗烟没有动，等叶钟凝先出去后才慢慢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的办公间不在一个方向，一个朝左一个向右各自往自己工位处走。

        从其他同事身旁经过时，许罗烟注意到她们都在朝她使着莫名的眼色。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露出疑惑。

        回到工位前，许罗烟还没来得及坐下，后方同事李静立刻凑过来，先往叶钟凝那侧观望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问许罗烟，“烟烟，叶总怎么跟你一起回来的？”

        她此番将氛围渲染得如此神秘兮兮，误让许罗烟以为是真发生了什么情况，而在听清对方的问题后，她才知道只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叶总一直待在我那里，监督我的工作。”大家都好奇的事被许罗烟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回应过去，随即她问，“你们呢，昨天她是不是也监督你们工作了？”

        她以为自己并不是特例，昨日自己不在公司的时候，叶钟凝应该也去过其他同事的直播间。

        “并没有。”李静果断摇头，“我可问了好几个人，叶总就没有去过任何一个人那里，主要是因为她好像中午就直接离开公司了，一直都没回来。”

        昨天一下午都没回来……许罗烟在想，叶钟凝离开她们公司，是不是去了她自己原本经营的那家公司。

        叶氏集团，那是叶钟凝父亲操劳一生建立起来的产业，叶钟凝作为他的唯一继承人，从大四开始便一直在公司帮忙与学习。

        她们的分手也正与这家公司有关，只是这半年以来许罗烟并没有再去关注过叶钟凝的事业，并不清楚叶氏集团如今是什么状况。

        她原本就有些纳闷，为何之前为叶氏奔前忙后，早出晚归废寝忘食的叶钟凝可以突然分出心来她们公司当老板，这无异于是在给自己徒增烦恼与压力。

        如果是因为她……

        应该没有这个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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