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直播

次日早上，许罗烟一如既往在六点半之前抵达公司。

        除了那几位同事，另有一人也来得比她更早。她刚把早餐放下，坐于她附近的一位同事就朝她使了记眼色，挑着眉视线不断迅速往一处瞟。

        起初许罗烟还有些不解，看他双眼总往另一处斜，才恍然明白过来，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目光掠过几位同事的办公桌，透过玻璃墙落进敞亮干净的老板办公室中。

        不知叶钟凝是敏锐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小动作，还是无意当中的一次视线投来，许罗烟与她的目光竟在那一刻碰撞在了一起。

        一旁同事注意到新老板正看着他们这边，心下顿时一乱，立即佯装咳嗽两声，赶紧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虽然心中同样闪过一丝慌乱，许罗烟的反应却要比她这位同事镇定许多，她又一次朝正在望着自己的叶钟凝点了点头，其中的问好意思已是十分明了。

        随后，先移开视线的也是她。她坐回到自己位子上，吃起了在公司附近早餐摊上买来的早饭。

        换成早班的这小半年来，尽管早餐摊位并不只有她常买的那一家，但在早餐的选择上她永远雷打不动，工作日永远都是油条配豆浆，似乎怎么吃都吃不腻。

        而在更早之前，当她还在上晚班时，早餐也同样是这两样，只不过买早饭的地点并不是公司周边罢了。

        彼时叶钟凝上班早，每天早晨会比她起得更早一些，等对方从家驾车来到她所租住的小区后，她也差不多起床收拾完毕。

        每当听到叶钟凝停车在楼前的细碎声响，她便会立刻下楼，陪着对方步行去小区对面的菜场吃早点。

        她们总是去同一家早餐铺，那时她吃豆浆油条，叶钟凝吃小馄饨，去的次数一多，那家铺子的老板也就认识了她们，之后每天不用她们多说，也都知道她们各自会点什么。

        如今早餐吃油条豆浆的习惯不曾变过，许罗烟却再也没有与叶钟凝一同去过那家早餐铺。

        默默吃完早餐，许罗烟去卫生间整理一番，直接先去直播间做准备。

        她一心专注思考着今日的直播内容，并没有注意到自她从桌前起身的那一刻，始终待在老板办公室里的叶钟凝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再度向她投去视线，目光随着她的步伐而静静移动。

        直至许罗烟推开门走了出去，身影被白色墙面完全阻挡，叶钟凝才终于舍得将目光收回，继续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

        视线下瞥，她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显示时间，距离早安歌曲栏目开始还剩最后一刻钟。

        -

        到了直播室，两位调试设备的同事已在其中，许罗烟向他们问了声好，坐到自己位子上，做最后确认准备。

        每当走进这间房间时，她总会不自觉有些紧张，这种紧张会随着时间的不断逼近而持续加重，但这种紧张感又很奇妙，一到正式开播时便会自动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一身自信。

        许罗烟与两位同事之间只隔了一块玻璃板，一戴上耳机，对面他们对她说了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房间里无人说话，一片静谧的感觉许罗烟更加忐忑，她深吸一口气又再长长吐出，在心中安慰自己“加油我可以”。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在静静等待。许罗烟能看见时间的倒数，知道距离开播还剩最后六分钟。

        “咚咚咚——”

        静悄悄的房间里，敲门声乍响。

        那两位同事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过来，但还是立刻对门外的人说了声“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在看清站于门口的那人是谁后，他们两个人都有些错愕，当即站起身来，指了指后方一只休息用的双人沙发，“这……叶总请坐。”

        叶钟凝无言，默默坐过去，看起来并没有要告诉他们她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不过无需多说他们也都心照不宣，新上任的领导来直播室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来考察他们这帮员工平日里是如何工作的。

        “叶总，需要我们给你倒点水吗？”其中一人问。

        叶钟凝淡淡开口：“不用。”

        另一人也说：“好，还有几分钟我们就要开始了，叶总请稍等。”

        “嗯，你播你们的，不用管我。”

        叶钟凝始终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无形中带给他们一种不小的压力。应了那声“好”之后，他们都没再说话。

        许罗烟低垂着脑袋，在做最后的深呼吸调整，她没有戴耳机，叶钟凝进来时她并未注意到，也并没有听到隔间那几人的谈话。

        等她调整完抬头，透过那扇玻璃窗看到隔间里多出来的那一道人影时，她几乎是避无可避的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她惊慌于叶钟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转念一想，作为这家电台的新老板，叶钟凝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不需要征得自己一个打工人的同意。

        只是现在叶钟凝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是准备……要看自己的直播？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许罗烟复低下头去，不让叶钟凝看到自己眉头紧皱的模样，几秒后复又抬起头来，面色已是平静如初。

        老板想看员工工作时的情况，那就让她看吧。就像以前的老板那样，也只是看一会儿就出去了，许罗烟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表现出色，完美结束这一个小时的直播。

        将耳机戴好，许罗烟抬手朝隔间同事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们自己已完全做好准备。

        七点整，“105调频遇见暖阳”又在这座城市里许许多多正在通勤路上的车中开启，栏目里主持人烟烟正在侃侃而谈，她的嗓音成熟磁性，极具魅力。

        直播室内，许罗烟全神贯注地对着麦讲话，脸上始终带着沉稳的浅浅笑意。

        隔间里，坐于那两位同事身后沙发上的叶钟凝默默注视着玻璃板内的那道身影，听着她近在耳边的迷人声音，原本绷着的高冷面容不自觉舒展开来，缓缓阖上双眼，让自己更沉浸于这温暖的声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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