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潮涌动
整个人泡在浴桶理，叶白鹭感觉头被热气熏的发晕。那个木犀髓香到底有什么名堂，想起元苍玄瞬间变色的脸，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培羽公公，娘娘她还要泡多久啊。”门外，荷香担忧地问培羽。
“半个时辰吧，幸好娘娘接触的不多，身体没什么大碍。”
“这该死的香到底有什么名堂啊，怎么皇上反应这么大……”荷香小心翼翼地问培羽。
“别问那么多，只有记住以后别碰就行了。”培羽似乎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话语中还带有警告的一味，荷香只好乖乖闭嘴，心里却更为叶白鹭的处境捏一把汗。
元苍玄离开颂梧宫之后，随即便吩咐人将宫门把守了起来，对外宣称太后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听闻这一消息，永安王独孤飏首先坐不住了，太后独孤月是他的嫡亲妹妹，虽说他平日里对元苍玄的种种改革措施持中立态度，并不像其他荻族贵族一样反对，包括迎娶叶白鹭，他也是支持的。但这次，元苍玄却动了他的家人。
“月儿做的是不对，可她是有苦衷的，瑶光的事情……”听了来龙去脉，永安王也有些赧然，月儿这次做的他也看不下去，可是元苍玄也未免太无情了些。
“所以她就要因为一个生死未卜的女儿，伤害我的妻子？”元苍玄冷笑。
“可月儿毕竟是我的妹妹，她年纪也大了，命也苦，你为何不能给她一些体面？”
“白鹭也是我的妻子啊，”元苍玄不去看他，“她正年轻，如果被害的此生都无法生育，那她的命的不苦吗？而且，我已经给了独孤月最大的体面。”
“好，好，”永安王长叹一口气，“你是个合格的帝王，但在政事上，恕微臣无法再支持改革了。”
元苍玄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眼中都是失望。
“罢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最是无情帝王家。涉及到权力与利益，爱情、亲情，都要靠边站。
“皇后怎么样了？”元苍玄见培羽进来，担忧地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没有大碍，现已歇息了。”
“那就好，你对她说香的事情了吗？”元苍玄有些不安，见培羽摇摇头，才松一口气，“这些事情太残酷，不要让她卷进来。”
那个在灯影下认真读书的女子，那个在他靠近时会脸色羞红的女子，那个轻轻碰几下就喊疼的女子，他的妻子，他的皇后，理应在他的保护之下保持着这种美好，残酷的事实，她不应该面对。
“最近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出长信宫了，朕每天都会去看她。”
元苍玄说完，培羽却没有答话。
“怎么了？”
“其实皇后娘娘，她想要去藏书阁看看，让小的求皇上允准。”培羽看起来一脸为难。
“藏书阁？”元苍玄明白，他不告诉叶白鹭木犀髓香的事情，她却非要弄明白。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气。他这是在保护她，什么都不懂，对她才好。
他为了她，连永安王都得罪了，这下朝堂里支持改革的人，除了他任命的汉族官员，无一个本族人了，这下，改革措施实施起来，更为艰难了。
她就应该领情，在这个时候闹什么，不听话。
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元苍玄想，这几天冷落一下她，看她还听不听话。
“跟皇后说，去什么藏书阁，让她先把长信宫里面的书读完了，每一本读完都要写一篇文章，写完了交给我，朕检查完了才准去藏书阁。”
“什么？长信宫里的书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每一本都要写文章，那要写到什么时候？”听了培羽传的话，荷香先忍不住了。叶白鹭也一脸绝望，看来元苍玄是不想让自己去查木犀髓香了。
“姑娘，您真的要写啊。”荷香担心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叶白鹭。
“傻子才写。”叶白鹭小声嘟囔。
“为了让娘娘更快完成任务，皇上特意派了昭心公主身边的青柳姑娘来服侍娘娘写字。”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青柳从门外进来，叶白鹭同荷香满脸惊讶。
这哪是服侍啊，明明就是监督。不让她出去她就不出去了嘛，怎么还真要写功课啊？
果然男人不靠谱，昨天还浓情蜜意，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叶白鹭恨得牙根痒痒。青柳是昭心身边的丫鬟，那昭心看他不顺眼，宫里谁不知道？
夜色深沉，弦月孤零零悬在被宫墙圈住的四方形的夜空上，幽怨地散发着光芒。
叶白鹭揉揉酸痛的手腕，仰头，从窗户里看向月亮，突然想起那晚，他们叶家兄妹四人聚在一起，她也是这样仰望月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道此生他们还能不能相聚，她不由得悲从中来。
“皇后娘娘，不要走神，您还有这一架子的书没有看完呢。”青柳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叶白鹭只好接着写。荷香看不下去，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累死累活看了七八天的书，从早上睁眼就看，看到三更天，眼睛都要熬坏了，手也不听使唤，可离完成任务还有好久。
“娘娘，请认真起来，这里应该是‘桂华秋皎洁’，而您写的是‘桂华月皎洁’，一字之差，不但对仗不工整，而且诗境大变，请娘娘换一张纸书写。”青柳不但在一旁说风凉话，还四处挑错，挑完错便让叶白鹭重写一张。
“青柳，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身边的人，便可以随意指挥别人，我们娘娘是好脾气，但不代表我们好欺负。你也只是一个丫鬟，读了几本书，认得几个字就来指挥我们娘娘，你……”荷香忍不住了，她看着白鹭每天熬夜读书，眼睛都红了，这个丫鬟还各种为难，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却被叶白鹭拦住了。
“青柳姑娘也是好心，古人的诗确实字字珠玑，容不得差错。”叶白鹭嘴上轻轻盖过，但心里却因为荷香的话而起了涟漪。这青柳只是一个丫鬟，还是骄纵，不学无术的昭心公主身边的丫鬟，懂得这么多，实属罕见。
“青柳，你既然说起对仗和诗境，那么本宫问问你，这首诗对仗工整在哪里，而诗境又妙在哪里？”
这首诗并不好懂，光看表面上的景物描写，很难分析出诗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须要结合诗人人生经历与时代背景分析，方可透彻。叶白鹭存心试探，看看她是装作有文化来羞辱她，还是肚子里真有一些墨水。听了这话，青柳却微微一迟疑，便对答如流，不仅对于诗本身作了仔细的分析阐述，还结合了诗人与时代，指出诗人是在借物自比，表达自己高洁情怀的意思。
“青柳，你不简单。”叶白鹭语意深沉。
“皇后娘娘谬赞了，奴婢只不过是一个丫鬟，刚刚的见解不过是皇上为了让公主读书，命奴婢保管藏书阁钥匙，奴婢闲时翻阅所学而已。”
“钥匙在你身上？”叶白鹭皱起眉头。
“是的，奴婢贴身保管，不过娘娘不要想从奴婢这里得到钥匙。因为要想去藏书阁，首先要出了这长信宫，而长信宫由奴婢的胞弟侍卫青梧守卫，就算他与荷香姑娘素日交好，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放娘娘出去的。”青柳低着头，仍旧面无表情地说着。
叶白鹭早听出青柳话中有话，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帮她，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青柳姑娘，本宫知道你不会把钥匙交出来的，侍卫也不会因为荷香的求情而把本宫放出去，即使本宫拿到钥匙出去了，培羽公公晚上随时都会过来，若是他没有见到本宫，那皇上就会知道本宫抗旨不尊。而青柳姑娘又不可能为本宫打掩护，所以本宫也熄了出去的心思。”
“娘娘这样想是最好的，娘娘不待见奴婢满宫都知道，若是奴婢惹您生气了，娘娘不让奴婢贴身伺候，把奴婢赶去门口站着，别人看了也不会奇怪。”
“本宫的气性可是很大的，若是有人惹了本宫，本宫会将所有人赶出去，谁都不见。”
“可培羽公公来了，总要确认娘娘在宫里才安心，而娘娘可不要因为春芍姑娘与娘娘身形类似，就起了让春芍姑娘假扮娘娘，在灯影下读书，谎造出娘娘还在宫中的错觉，让培羽公公不在起疑的心思。”
荷香茫然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想要继续怼青柳的心思似乎不那么大了。这青柳看起来好像和白鹭针锋相对，可句句好像都在给她们指明道路。
“青柳，你为何要帮我？”叶白鹭正色道。
“奴婢不懂，娘娘为何这样说？”青柳装傻。
叶白鹭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出些什么，最终放弃了。眼下之急，她要去查这木犀髓香到底是什么？冥冥中，叶白鹭觉得，正是这一味香，将他们所有人连在了一起。
至于青柳，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丫鬟。元苍玄明令禁止她查验木犀髓香，可又派青柳来监督她，可见，元苍玄似乎对青柳的身份，还不清楚，至少，不是知根知底。
这似乎是一个先机，她不仅要知道元苍玄在隐藏什么，她还想知道，他为什么隐藏，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罢了，本宫累了，皇上这个时间，应该也歇下了吧。”
“这个时辰，皇上一般还在看奏折。”青柳回答，“明日皇上要召礼部与兵部讨论叶二小姐与何将军的婚事，按皇上的性格，这件事情没有几个时辰解决不了，皇上也不会离开书房走动。”
“他不走动，那明日此时，本宫就去走动走动。”
“皇后这字是越来越洒脱了。”在书房里，元苍玄正看着叶白鹭的文章，前几页还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写到最后越来越笔走龙蛇，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写字人的不耐烦。
自己连着几日都没去看白鹭，还布置给她这么多任务，那小丫头怕是怪上自己了。可她哪里知道，他忍得多难受。
等明天商议完何宇庆的事情，后天便去看她吧，想来，她应该也想明白了。
他哪里知道，他口中的小丫头此刻已经把他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要查清楚木犀髓香的真相。这是她的命，可以说，此一世，叶白鹭命中注定要顺着木犀髓香的味道，找到那个人。
云南，宛江府。
一方江南特色的园林突兀地伫立于高门深院之中，一名女子穿着单衣，在门廊下悠闲地扎着纸鸢。那竹条很有韧性，在她手里却特别听话，不一会便将骨架扎了起来。
在苍翠竹林掩映之下，女子的眼神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纸鸢，袖子垂落，露出一大截霜雪似的手腕来，腕间的木镯给她娇艳的容貌增添了一丝自然纯真，娇而不妖，艳而不俗。
方人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瑶儿，你又在扎纸鸢啊。”他还想继续看一会，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终于咬咬牙走了过去，“我是过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的。”
“兄长请坐，是绘绮阁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女子抬眼看他，目光中不含一丝杂质，“对了，兄长平日里还是叫我玉衡吧，万一让外人听取，不好解释。”
“好，玉衡妹妹。”方人杰有些黯然失色，但很快就调整好了，“不是绘绮阁的事情，是关于，云南王的事情。”
“你是说那件事啊，我答应了。”那位叫瑶儿的女子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方人杰看她满不在意的样子，特别心疼，“那何骁已经年近五十，你何必自甘堕落，去做他那见不得光的外室，我们方家虽然比不过王府，但好歹也是几代的商人之家，钱财你尽可以拿去用。若是你害怕得罪他，我带你去江南，咱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兄长不必如此，我并不是因为钱财才答应他，更不是惧怕他的威势。”瑶儿看着他如此激动，面容上带了些抱歉的神色，“你知道的，我有我的追求，现如今璎珞不知所踪，青柳又联系不上，我要想和皇室有联系，最大的突破口便是王府。正好，世子不是要娶叶家二小姐嘛，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以另一个无可挑剔的身份——织造世家方家养女方玉衡——来重新回到世人的视线中，一步一步接近拓跋苍玄，揭开前尘往事。”
还有，寻找那个人。她没有说出这句话。
“我意已决，兄长不必再劝，玉衡感谢兄长的照顾，不过之后的路，还望让我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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