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从吉原回到宇髄家有段不小的距离，事态紧急，宇髄天元当即乔装的浴衣扯开，里头是简易的战服，看来真如他所言那般，是来吉原探查的。
他朝我伸出手：“抓紧我。”
见我一时迟疑，他干脆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刚要推拒，耳边一阵狂风呼啸，夜色扑面而来，他纵身一跃，竟就这么抱着我跳上了屋顶。
纷繁灯火在脚下流动成金色液体，高悬的月像触手可及的水晶。他会飞吗？曾几何时我这么幻想过，也像现在这样，他抱着我，跑起来快得像飞，无声地穿越山川城镇，路的尽头仿佛是永远。
“这是最快的方式，马上就到了。”宇髄天元目视前方低声道，环着我脖子的手微微收拢，替我捂住过于喧嚣的耳边风。
我望着他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下颚，心绪纷乱迭杂，最终只叹息般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珞一，这是最后一次。
其实天元他说的并非没错，他的确待我很好，只是……我们相识在了错误的时间。
·
赶至家中之时也不过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因为事出突然，找的医生也还在路上。对于我的到来，牧绪和须磨都有些惊讶，而宇髄天元一句话未说，直接把我抱进了雏鹤的房间，仿佛我是此刻唯一可托付的救星。
也是，对于他们家来说，此刻的我就是救星吧？
拨开幔帐，雏鹤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发白，满脸虚汗，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我眉心蹙起，问：“比预计的早了多久？”
宇髄天元说：“大概两个月。”
那便是早产了。
“准备前胡和熏艾，再准备几根……”我的话在掀开雏鹤被子的时候，猛地僵住！
“还有什么？？”宇髄天元朝我追问，看到的却是我踉跄后撤，差点摔倒的身影。
“珞一，你怎么了？！”
他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我却不敢看他，死命捂着口鼻，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反应。
血……好多血……
人血……
原本厌恶的血腥此刻挤入鼻腔，竟成了某种甜美的味道，随即而来的是毛孔不断的扩张，心跳开始加速，我甚至能感受到体内细胞正在恐怖地膨胀……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便是医生这个职业。】
【从今以后，你也尝尝再也看不见太阳的滋味吧】
不可以……不要……
那是病人……
有人在等着我去救……
【提炼你的咒力，才有机会阻止鬼化】
【鬼血虽然封印了，但只是暂时的，万一出现意外，请你相信咒术。】
咒术……
医术……
“珞一……”宇髄天元担忧地望着我，而当我重新抬首之际，眸中冷静得吓人。
“快去把前胡和艾草拿来！”我重新站起来到雏鹤床边，“还有银针……你们有吗？”我突然想起今天出门并未带什么医药用品。
“有！”须磨应道，“你走后，天元大人都没让任何人动你的房间，里面你的东西都还在……”
我微怔。
牧绪说：“我去拿！”
忍者家族出身的他们很快便将我要的东西都取了过来。
我握住雏鹤的足，找到大趾末节内侧将针扎入隐白穴用以止血，后加银针灸于外踝尖与跟腱之间的凹陷处，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这便是治胞衣不下、缓解下肢麻痹的火穴。
“血止住了！止住了！”须磨喜极而泣，“珞一姐姐你太厉害了！呜呜呜……”
“先别急着哭，累人的还在后面。”我说着，看向床上的雏鹤，她紧蹙的眉眼终于舒缓些许，睁眼看到我，不由露出一抹虚弱又感激的笑：
“珞一，谢谢你……有你真好……”
我微微一怔，而后才心情复杂地握住她伸来的手：“雏鹤姐姐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雏鹤因为出身忍者，身体抗毒性强，但也正是因为体内常年伴有毒素，并不适合胎儿发育，才导致血崩难产。在他们忍者家族以前，女性都是作为工具来生养的——要么是生育工具，要么是战斗工具。
所幸，在我们的努力下，过程虽惊险，但还算顺利。待忙活完下来，已经快三更天了。
远方的城镇已进入休眠，乌沉的民宅零星亮着灯火。这座府邸距离鬼杀队本部并不远，柱阶剑士们按照规定都不能住太远。南面便是藤袭山，大片的紫藤花林是鬼避之不及的存在，故即便是夜晚也不会有鬼出现附近。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看到雏鹤那一大滩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甚至一瞬间无法克制某种类似嗜血的冲动。
里梅的术式失效了吗？我不知道……只得庆幸我最后控制住了自己，没出什么岔子。
我不敢想象若是在这里鬼化，天元他们会作何反应……
“珞一，你辛苦了……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
新生的宝宝被牧绪她们抱走照顾了，此刻我独自留在雏鹤床边，替她做产后的调理。
“雏鹤姐姐说这话便见外了，再说我本就是医生，照顾好你的身子是应该的。”我撑起客套的微笑，对她道：“你作为忍者，体内常年积累毒素，再加上近日忧思过重，饮食不节，导致脾胃损耗，才早产血崩。”
雏鹤微微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最近忧思过重，饮食不节？”
我笑了：“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胃健旺，则精力充沛，血海充盈，月经如期，胎孕正常。如饮食不节，则会引起脾胃功能不良。这些都从你的症状上便能看出。”
雏鹤笑如叹息：“原来是这样……珞一，你真的很厉害。”
“所以，为了止血凉血，补虚泻实，建议你先用生艾草、生柏叶、生地黄，各三克用水煎服，前几日可能还会出血，等不再见血后，再用扁柏叶加三角叶、杏仁、贝母各六克，煎煮服用，不出一月就能大好了。”
雏鹤见我写着药方子，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何忧思吗？”
我专注于药方，无意识回应道：“不知。”
雏鹤沉默了一阵，并未回答，而是委婉道：“天元大人最近一直在为了你的事情茶饭不思，我也是担心他，才会……”
我的笔顿住。
“珞一，你千万不要怪天元大人……”雏鹤泪盈于睫，言辞恳切，“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的，因为他的过去太黑暗，他才可以反其道行之，造就现在这般张扬的性格。”
“嗯，我知道……”我放下笔，朝她安慰一笑：“我现在已经不怪他了。”
在他的孩子出世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放下他了。
见我如此言，雏鹤轻轻笑了，而后忽问：“你知道，天元大人今年多大吗？”
我微愣，答道：“不是23吗？”
“是啊，也才23而已，弱冠不及五年。”雏鹤说，“他虽然对待妻子很好，但始终算不得多成熟，行事霸道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若他说了什么浑话、做了什么傻事惹你生气，请你一定要原谅他，就算是姐姐求你，不要对他心怀怨恨，好吗……？”
我怔怔看着这样的雏鹤，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难道就是天元想要我成为的“贤妻”吗？是他期望我成为的样子吗？
手指不自觉捏起衣角，一股气上不上下不下，很是郁闷。我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履行完自己的职责，本可拂袖离去，可一看雏鹤这般虚弱恳切的模样，却又忍不下心。
“雏鹤姐姐，我继续帮你写药方吧。”最终我只是戴上微笑的面具，平静结束了这个话题。
·
别院。
牧绪和须磨正在一起照顾新生儿。牧绪早年前便帮母亲照顾过婴儿，还算有经验；而须磨特别喜欢小孩子，对于这个新来的家庭小成员爱不释手，宇髄天元一进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抱到他面前炫耀，兴奋得如同自己才是孩子的爹。
“天元大人你看你看！是个女孩子哦，是不是超可爱？唔我刚刚和牧绪讨论了好久，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才好，天元大人你也来帮忙想想！！”
牧绪在一旁吐槽：“刚生出来的孩子皱巴巴的，你哪里看出可爱了？而且名字这种东西得要雏鹤来取啊，毕竟是她生的嘛。”
“胡说，本大人的孩子自然是最华丽的，名字当然也得起个华丽的。”宇髄天元说着习惯性的用词，伸手想要接过小婴儿，却被牧绪抱开。
“现在孩子还很虚弱！万一天元大人你没控制好力道弄伤孩子了怎么办？还是先等等吧！”牧绪说着便将孩子抱远照顾去了。
“牧绪，你这家伙……”宇髄天元满面黑线。
一只华丽的鎹鸦飞来：“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主公大人发来祝贺~~恭喜恭喜~~！”
“主公大人这么快就来消息了？”须磨惊讶。
“嗯！替我谢谢主公大人。”宇髄天元对鎹鸦道。
忍者培养出来的鎹鸦自然也是鬼杀队里速度最快的，这没什么好稀奇。倒是今日诸事繁多，意外频发，宇髄天元打算写封信，自己的家事倒不至于惊扰主公，反是吉原的情况得尽快上报。
须磨一颗兴奋的心闲不下来，嘀咕道：“珞一姐姐还在给雏鹤姐治病吗？我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别过去了。”宇髄天元阻止道，“她说自己一个人就行，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过去也会被赶出来的。”
……因为他就是这么被赶出来的。
“啊，这样啊……”须磨撇撇嘴，马上又笑道：“不过珞一姐姐那么厉害，交给她肯定没问题啦！还是天元大人厉害，能把珞一姐姐给找回来~”
宇髄天元边写信边道：“是吗？”
“当然啊！你能把她平安无事带回真是太好了，回来的也正是时候！要是今晚她没回来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须磨感动涕零道，“嗐，当时还以为她是不是被鬼袭击了，还想着万一变成鬼了怎么办，幸好幸好啊！”
“不过她真的好厉害，真是神医啊呜！当时雏鹤姐出那么多血我都以为她快死了，没想到珞一姐一来就帮她止住了！不仅如此，我刚刚还看到她忙活了那么久，居然一点汗都没出呢！”
宇髄一愣。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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