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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回暗里潜火中闯


那天夜里,纪莫邀先后嚼烂了二十七片薄荷叶。

        他想不明白,马四革和安玉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根本不是姜芍对手,那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她带出姜家堡?再者,老四和小安绑架姜芍是一回事,师叔和温枸橼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这是早有预谋,还是纯属巧合?还有一点很让人在意——虽说姜芍是在自己的房间被掳走的,但事后周围为何还埋伏着人手?为什么姜骥会问有没有东西被偷?姜芍的房间到底有何玄机?

        想到这里,他决定亲自去姜芍的房间走一趟。

        一打开门,就见嫏嬛举着拳头立在外头。

        “你这是要敲我的门吗?”

        嫏嬛不安地点点头,“我总觉得,一姐今晚会回来。”

        “进来再说。”纪莫邀合上门,低声问道:“她那时见到你们了吗?”

        “我觉得她见到了。你是不知道,我们路经姜芍房间时,房顶上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但葶苈一开口说话,上面就立刻传来了动静。一姐怕是因为听到了葶苈的声音,才失手发出声响。这还不算,亢金龙朝她射箭时,她不是还回头了吗?我感觉,她根本就不是在看射过来的箭——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箭射过来——她是在回头看我们!”

        纪莫邀道:“她思亲心切,我能理解。但如今静安堂戒备比以往森严,师叔一定不会再让她单独回来。你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嫏嬛不置可否,“也不光是为了这个。你今天救了一姐,我还没谢谢你呢。”

        “举手之劳。”

        “那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纪莫邀愣了一下,笑道:“得寸进尺了啊,二小姐。”

        “算我欠你的。”

        “愿闻其详。”

        “我想进姜芍的房间。”

        这和纪莫邀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没有点明,而是顺势追问:“为什么?”

        嫏嬛平静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跟你说,你别不信啊……我的客房里有一条暗道,就在书柜底下。地板一掀开,就能看到入口。”

        纪莫邀精神一振,“你是怎么发现的?”

        嫏嬛答道:“只要是机关,无论多隐蔽,我都能看出来。”

        纪莫邀浅笑,“还请二小姐指教。”

        “移开那块板,下面有一个六尺见方的坑。但其中一壁的材质和其余三面不同,我推测那里本是一条暗道的入口,只是后来被封了起来。”

        “封闭的暗道……等等,那这和姜芍的房间有什么关系?”

        嫏嬛一语破的——“我所住的客房和姜芍的房间沿静安堂中轴对称。而那被封的一壁正正朝向姜芍房间。”

        “原来如此,”纪莫邀越发有兴趣了,“也就是说,两个房间可能曾经互通。不过一个历史悠久的老宅,为防天灾人祸,有个暗门密道也不奇怪。既有暗道,姜骥又特地问过有没有东西被偷,种种迹象都表明……姜芍的卧房不简单。”

        “你也想去一探究竟吧?”嫏嬛试探性地问。

        纪莫邀提醒道:“你不是不知道姜芍房间周围守了多少人,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进得去?”

        嫏嬛显然早有准备,“会有你做不成的事吗?”

        “真是没有你做不成的事啊……”嫏嬛站在姜芍的房间里,低声感叹。

        纪莫邀轻轻合上门,道:“再难的事,也有破解的办法。现在刚好是星宿换班的时辰,戒备最为松懈。只要你熟悉他们各自的习性,逐一躲开并非难事。虚日鼠小巧玲珑,行动敏捷,喜欢躲在暗处远观,也就是说,她需要找到足够大的遮蔽物——比如说树木。如果这时候从树上掉什么下来,她就必须转移位置,移动即暴露、暴露即分神,我们便有机可趁。危月燕擅长从高处俯视,但她只有一双眼睛,不可能同时兼顾所有方向。只要找准机会从低矮处潜行,就可以逃过她的监视。至于箕水豹,我知道他这个人有洁癖,就更好办了。”

        听到这里,嫏嬛忍不住捂着嘴笑,“你刚才弹了什么到他身上?”

        “随手抓的泥巴而已……”

        “不愧是三眼魔蛟。”

        “不说了,赶快找机关。”

        嫏嬛飞快检查房间内部,指着房中巨大的书柜,道:“如果两个房间暗道的入口也是对称的话,那暗板应该就在这个书柜底下。”

        纪莫邀立即伏在地上,往书柜底部瞥了一眼,“如果暗道已经弃用多时,那这边的入口很可能已被压在柜底,不搬走书柜就无法打开。相反,如果暗道依然开启,那入口应该——”他话音刚落,就见嫏嬛也趴了下来,开始飞快地将最低一层的书扫出。

        两人清出最后一卷书之后,嫏嬛伸手在黑暗里摸了一阵——“找到了。”果然,书柜没有底板,直通密道暗门。她将上半身伸进书柜里,“啪”一声掀开暗门,“这条密道还是通的!”

        “进去!”

        对方命令的语气令嫏嬛倍感意外,“怎么了?”

        “进去——快点!有人来了!”

        嫏嬛急忙扑进密道。

        纪莫邀迅速将暗板合上。

        伸手不见五指,嫏嬛站在暗道的入口,面朝着畅通的道路——前面会是什么呢?为什么我那边的暗道被封死了,但姜芍房中的暗道却是通的呢?姜芍知不知道自己的房间有这个暗道呢?

        她在裙摆上擦拭手里的灰尘。

        书柜里的书这么久都没人碰过,也许姜芍确实不知。

        好不好往前走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人在这里?纪莫邀不用躲起来吗?他说有人来,是什么人来?如果我在这里被姜家堡的人逮到,该怎么办呢?感觉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

        嫏嬛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悠悠凉夜,她在这阴森的黑暗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

        好像已经很久了,纪莫邀去了哪里呢?他也确实仗义,救了一姐一命不止,如今还要跟我来这里胡闹。想起第一日那个钓鱼翁,自己仿佛认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一姐今晚会在哪里,她会来找我们吗?她会怎么找到我们呢?一姐,六年多不见,你可好吗?葶苈和我都很好。一姐,如果你要出现的话,为什么不是现在呢?我有好多话跟你说……

        头上的暗板骤然掀开,一阵枸橼香气扑鼻而来。

        嫏嬛不敢相信自己的异想天开竟立刻实现了,“一姐……”

        一瞬间,她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她不能再忍受,也不能再允许与至亲擦肩而过。

        “一姐!”她发了狠似地抓住眼前人。

        对方的声音在颤抖,“你、你是……”

        无需再多的解释,两姐妹在黑暗之中紧紧相拥。

        “一姐,我终于……我好想你。”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嫏嬛破涕为笑,“那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温枸橼的语气并不轻松,“说来话长,但爹爹失踪前曾对杜仙仪提过登河山。杜仙仪也想过亲自来找姜骥探个明白,只是放不下你们,又怕你们年幼冲动,才没敢有所行动。她与你们分别之前,将此事告诉马四革,马四革又将这事告诉龙卧溪,才有了今日这场遭遇。”

        “姑姑果然是知道什么的。现在爹娘和她都不知所踪,难道是姜骥……”

        温枸橼语中存疑,“姜骥这么窝囊的人,实在很难想像他做得出什么。不过龙卧溪给我看过静安堂的地图,又见姜芍房间附近埋伏着人手,我们都觉得有些蹊跷。今日趁姜骥走开的时节潜入,没想到他竟是去见你们!而且姜芍还不见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你也不信,姜芍就是被马四革和靛衣门的安玉唯绑架的,条件正正就是让姜骥供出仙仪姑姑的下落。姜骥本想向惊雀山问罪,可被纪莫邀说了两句,态度似乎又没有那么强硬了。这事……着实让人琢磨不通。”

        “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客房与姜芍的房间对称,被我发现了这条暗道,就让纪莫邀带我进——”

        “等等,纪莫邀也在?他在哪里?”

        “不晓得,他让我躲进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外头碰面……”

        “没有,我一个人都没见到。我一进来,就见到一地的书,然后就发现了这个暗格。”

        两姐妹依然挽着对方,可一时间不知还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抓紧时间,看看这条暗道到底有什么玄机吧。”温枸橼提议。

        嫏嬛当然想和久别重逢的姐姐坐下来促膝长谈,无奈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无,只好应允。她知道,姐姐心里一定也同样遗憾。

        她们牵着手,扶着暗道的内壁,缓缓前行。

        “我在涂州时,跟葶苈偷偷说过两句话。”

        “葶苈已经告诉我了。你早前也来过惊雀山几次吧?”

        “也没有很多次……对不起,其实我一早就应该告诉你和葶苈,我如今身不由己——”

        “不用道歉。”嫏嬛打断她,“我知道你比我们有更大的难处……放心去做你应做的事,不用有顾虑。我和葶苈都会好好照顾自己。”

        温枸橼用力捏了捏嫏嬛的手,“时隔多年,你还是我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一姐你也没怎么变啊。”

        “是吧……”温枸橼低下头继续前行,“但愿如此。”

        两姐妹又前行了一阵,脚尖就踢在了一堵墙上。

        “可算是到掘头路了……”温枸橼骂道。

        嫏嬛抚过挡在面前的墙壁,“一姐,你摸摸这堵墙——觉不觉得上面有很多交错的纹路?”

        漆黑之中,温枸橼也将手掌摆在墙上,仔细地感知着,“像是划着很多格子。”

        “二十八格,一姐,横四竖七。”

        “二十八……二十八星宿?”

        “像是了。可是然后呢?”嫏嬛开始从左上角的第一格开始敲起,“这些方格不可能只是装饰吧?可能会是某种开关,或是……”她碰到了温枸橼的手,“一姐,将你的手移开,我好逐格检查。”

        温枸橼照做了,“我们万一在这里找到了什么,还可以平安出去吗?”

        “就算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只怕姜骥也不会放过我们吧……”嫏嬛苦笑。

        “那你不怕吗?”

        嫏嬛停下来,道:“一姐上天入地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可你不会武功啊。”

        “武功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吧?别担心,一姐,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大家一起担着。”说到这里,她的手指似乎停在了其中一个方格上,“一姐,我觉得这一格有一点松。”她边说边用指头往里面抠。

        温枸橼也出手帮忙——一声闷响,暗格滑出,一块布从里头滚了出来。

        嫏嬛立刻将之从地上拾起,塞到了温枸橼掌中,“一姐,你将这东西带出去吧,管它是什么都好。”

        温枸橼这才意识到,她们在暗道里逗留的时间已经相当长了,“那你小心。”

        嫏嬛帮姐姐将手掌合上,轻拍她的背脊,“一姐,你身手敏捷,快点先走。”

        “那你呢?”

        “我不能拖你后腿,纪莫邀会接应我的。”

        “可你连那小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嫏嬛笑道:“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的。”

        温枸橼知道时间无多,见嫏嬛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她捧住妹妹的面颊,在她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便风一般地钻出暗道,离开了姜芍的房间。

        嫏嬛刻意在暗道里多呆了一会,才推开暗板,将头探了出去。一抬头,就见纪莫邀坐在书柜前。“你真的没走!”

        纪莫邀坏笑,“我还能去哪里?”

        “那一姐怎么说她没见到你!”

        “我躲在衣柜里,她一进来就往暗道里钻,当然看不到我了。”纪莫邀将嫏嬛从暗道里拉了出来,“我见你姐姐出去了,外头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平安离开了。”

        “那就好。”嫏嬛松了一口气,“我们在里面有发现。”

        “很好,不过这个等一下再说。”纪莫邀起身站到紧闭的房门后,“我要先送你回葶苈的房间。”

        “为什么?”

        “我不能保证没人见到我们出入。为防他们天亮前有什么动作,你今晚跟葶苈在一起,就算出事也有个照应。”

        嫏嬛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纪莫邀从腰间摸出弹弓,稍稍推开房门,道:“这样,我先冲出去,等会你听到有东西打到门上时,就径直开门走出来。”

        嫏嬛不晓得纪莫邀在打什么算盘,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纪莫邀先行溜了出去。

        嫏嬛躲在门后,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但无法判断是谁发出的。未几,真的有一颗小石子打在了门上。她没忘记纪莫邀的话,于是径直开门走了出去——一出门,纪莫邀就从一侧“嗖”一声将她拉走,两人蹑手蹑脚回到葶苈的房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就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我们真是太乱来了。”嫏嬛微微喘着气,倚在门上。

        纪莫邀不住地摇头,“你都不知道我射了多少泥球到箕水豹身上,才将他赶走。”

        “你真是……坏透了。”

        房门被闻声而醒的葶苈打开——“二姐?大师兄?”他睡眼惺忪,没留意到眼前人不合时宜的兴奋。

        临别前,嫏嬛将一根短小的铜丝塞到纪莫邀手里,“这是我带在身边扭着玩的,给你一条。若是姜骥还耍把戏,我们都有办法脱身。”

        纪莫邀不敢怠慢,立刻将铜丝收好,道:“不胜感激。时候不早,快些休息。”

        嫏嬛忍不住蹭了一下纪莫邀的肩膀,“你也一样。”

        纪莫邀回到自己房中,但并没有就寝的打算——这一切有些太顺利了,他不信自己没被人看到。假如真的被看到了,为什么对方没有立刻撞破呢?外头静得出奇,但他坚信这个晚上不会就这么结束。

        他躺在卧榻之上,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担忧成为现实。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便是门上锁的声音。

        纪莫邀笑了几声,如释重负地去睡了。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纪莫邀思量着其他人有否发现房门被锁的事——不过这都不要紧,因为他马上就能解锁离开。

        姜骥将门反锁,一定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败露,但为什么呢?毕竟就算不上锁,我们也逃不到哪里去。而且上了锁又不来找我们问话,感觉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还是说,这是要做给谁看的?对了,温枸橼昨晚有没有平安离开还不知道呢。难道她被姜家堡抓住了?还真有这个可能。万一抓住她又套不出话来,那锁住其余人作为威胁就说得过去了——但这也只是猜想,无论如何,还是尽快找到师叔为妙。

        用铜丝搅开门锁后,纪莫邀飞快地潜行下山,盘算着怎样才能绕过正在山里巡逻的火曜四星。可没走多久,眼前突然蹿出一个轻盈的身影。

        “匆匆忙忙,不像师兄作风啊。”安玉唯笑道。

        “风风火火,你倒是一成不变。”

        二人的笑意中都带着些许值得玩味的鄙视。

        “师叔也来了?真是的,大家怎么一窝蜂都涌来姜家堡了?”

        “别绕开话题。托你和老四的福,我们才困在这里走不了,你可别逃避责任。”

        安玉唯柔声道:“师兄才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呢。”

        “你别这样看我。”纪莫邀警告道,“你这招对老四有用,我可不吃你这套。如果不是因为偏心你,他会随便干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还绑架姜芍——你们没有损手烂脚都该还神谢恩了!她用两根手指头就能将你捏到残废,亏你们干得出来!”

        安玉唯委屈地扁起了嘴,“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可不做也做了。何况师姐在琪花林时便天天惦记着登河山,我们总不能放过这一条线索。”

        纪莫邀即刻想起嫏嬛前夜告诉自己的事。杜仙仪虽然曾经跟马四革提过登河山,但绑架姜芍这个馊主意应该不是她的意思。

        他念众人依然被困姜家,便懒得跟安玉唯扭拧,也无意继续训话,“罢了、罢了,现在将你一顿臭骂也无补于事。既然你意已决,反悔也太迟,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全力帮你们达成目的。老四人呢?”

        安玉唯答道:“四哥哥将姜芍带走了,说只要我留在这里,等姜骥的回音就好。”

        “没跟你说带去哪里?”

        安玉唯摇头。

        纪莫邀长叹一声,“罢了,还能去哪里。不过你啊,在这里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让巡山的星宿发现?”

        “偌大的山林,我又不是不晓得躲,哪里这么容易被他们找到?”安玉唯拨了一下脑门上的那束刘海,“我初时曾到山下那间日升客栈过夜——听说是昴宿的表叔开的,很受需要早起的商旅欢迎。他们那里养了一屋子公鸡,太阳一出来,所有的公鸡一齐打鸣,吵得屋子都要塌了。我住了两天实在受不了,就跑回山上。不知师叔是不是也住在那里。”

        “那些鸡还杀不得了吗?”

        安玉唯连连摆头,“鸡的亲戚开的客栈,就别指望能吃到鸡肉了。”

        纪莫邀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却被逼近的危险气息所打断。

        安玉唯似乎也有所意识,“师兄,再往下走,就是火曜四星即将巡逻的区域了。我可不想正面和他们碰上。二对四,没有胜算。”

        纪莫邀心知他们两人能力有限——逐一击退也许还有可能,但同时面对四个人,真的力有不逮。“小的那三个还好对付,但尾火虎实在太彪悍……”他话音刚落,眼前便掠过一道鬼火般的刺眼光芒。

        “师兄,来了……”安玉唯停住脚步。

        林中的寒气一瞬间变得干燥而焦热。

        “好对付?你对付得来吗?”一记红鞭“啪”一下打在两人中间。

        安玉唯立刻亮出腰间两把燕尾刃。

        纪莫邀也祭起三股叉。

        安玉唯对着眼前的树木叫道,“翼火蛇,有本事就别躲躲藏藏。叫上你的手足,我们不欺负你!”

        “哼……”林中传来翼火蛇的冷笑,“你们过不过了我这关还难说呢。”

        “你不叫他,我们就将你绑起来,逼他们出现!”安玉唯继续对隐藏在枝叶间的对手大加挑衅。

        林中“嗖”地射出一舌红鞭,“叭叭”两下就将安玉唯手中的燕尾刃击落在地,快得猝不及防。

        “要尾火虎亲自出马对付你们,简直大材小用。”翼火蛇“唿”地从树丛中跃出,手中的长鞭漫无边际地朝四周乱打,像是盘行的毒蛇吐舌向周遭探路。

        纪莫邀一眼就认出对方使出的是火字鞭法——这还真是好对付。他将安玉唯推开,飞快冲到翼火蛇正前方。火字鞭手法极其简单,只要将“火”字完整地写出来,就算完成。翼火蛇是这套鞭法的顶尖高手,要找他自身的弱点非常困难。但若是从鞭法本身来看,倒不是没有突破口。

        “你以为你站在‘火’字下方就不会遭殃了吗?想逃出登河山,就先过了这一撇再说吧!”

        纪莫邀狞笑道:“要命的就是这一撇啊——你会后悔的!”他刚举起三股叉,翼火蛇的鞭子便“咣当”一声,兜头打了下来。

        乍一看只觉得纪莫邀是在用三股叉挡住翼火蛇的鞭子,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翼火蛇则是想也想不到。他见纪莫邀的手在转,三股叉也在转。但他一是想不明白纪莫邀的手怎么让三股叉如此流畅地转了起来,二是想不明白自己的鞭子为何会卷入其中。

        翼火蛇惊觉不妙,立即想将鞭子抽回,却发现自己的兵器已紧紧缠在了三股叉上。

        “不怕告诉你,我师弟孙望庭也练过火字鞭,虽然不及你使得娴熟,但他胜在手臂比你灵活百万倍——而我也已经破解这套鞭法千百次了!”纪莫邀话音刚落,便俯身一钻,带着三股叉和缠在上头的鞭子如旋风般从翼火蛇身下掠过。

        地上的积雪如白色火焰,然然跃起,飞舞在寒风凛冽的山中,哗哗作响。

        纪莫邀停在翼火蛇背后,在令人心寒的狂笑中振臂一掷——三股叉将翼火蛇的长鞭稳稳地封印在了一棵古松上。“小安,上!”

        经他一声令下,安玉唯立刻飞身跃起,将正为自己两手空空而木讷的翼火蛇凌空扑倒。

        纪莫邀立刻上前,用不知哪里抽出来的绳索将翼火蛇五花大绑,吊在树上。“搞定一个,还有三个。”

        安玉唯皱了皱眉,“我可不想碰到其他人了。”

        纪莫邀将三股叉从树上拔下来,顺手收起翼火蛇的鞭子,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为了师姐,会不计一切危险呢。”

        “那是两回事。”安玉唯辩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怎么也该留一条命来见她吧?”

        纪莫邀望着安玉唯,不禁暗暗感叹:杜仙仪竟能对如此俊美的少年忽冷忽热,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了。“你确定师姐会感激你的付出?”

        安玉唯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对我好,可对温嫏嬛和温葶苈更好。我不骗你,我真的妒忌他们。”

        “傻瓜,师姐只是当他们是孩子一样疼而已。”

        “师姐从小也是这样疼我的。她既然可以为了他们两姐弟丢下我,我想我在她心里确实算不上重要——但这无所谓。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但我若有半分虚情假意,就不配她半点关心。”

        “以我对她的认识,她确实算不上是个情感丰富的人。”

        安玉唯抿抿嘴,“师父就喜欢她这样不卑不亢,她平日也确实没对谁特别亲昵。”

        “师伯简直是自虐,找一群冷冰冰的人做弟子,又总是向往和我们家的老酒鬼过热火朝天的市井生活。”

        “那师兄觉得……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纪莫邀失笑,“我一共才见过她几次面,怎比你了解更多?”

        “知命师兄说,你有第三只眼,我以为你会看得更多呢。”

        “他瞎扯骗人,你也信。”

        安玉唯不说话了,但纪莫邀知道他在想什么。

        安玉唯从不掩饰自己对杜仙仪的感情,也从不否认对杜仙仪的渴望。幼年时天真烂漫地向梦中神女表露心迹的那个早上,他每晚都会梦见。

        “师姐,”安玉唯追上杜仙仪的脚步,俊俏的刘海沾上了汗水,在阳光下发亮,“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杜仙仪转身,将安玉唯的小手抓在掌心,“说吧。”蓝色的裙带在她腰间飘扬,笼着一股冷冷的清香。

        “那师姐你可听好了。”安玉唯绽开了一个如太阳般明朗的笑容,“如果雨露于小草、日光于鲜花、流水于游鱼,都是命中必不可缺的,那于我而言,最不可少的是什么呢?”

        杜仙仪愣了一下,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她从安玉唯漂亮的脸颊上擦掉一滴汗水。

        “那你想知道答案吗?”

        杜仙仪抿嘴想了想——她不太会拒绝一个小孩子——便点头道:“好,告诉我吧。”

        “就是师姐你啊!”安玉唯答道。

        男孩脸上,是杜仙仪见过最纯真的笑容,干净得一尘不染,整个世界仿佛因此变得洁白无瑕。

        杜仙仪沉默了,呆呆地望着安玉唯。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个孩子竟如此不加掩饰地向自己告白真情。

        仅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就定格在那一刻。

        只要是为了杜仙仪,安玉唯可以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也只有为了杜仙仪,他的生命才有意义。他一生中对所有事物所有的爱,都在那一天全部献给了杜仙仪,再也没有动摇过。

        “师兄,我们还是下山再作计议。”安玉唯重拾心情,带头往山下去了。

        纪莫邀立刻追上,“小安,你可知他们巡山的路径?”

        安玉唯两手一摊,“那还真难说,他们每天走的路都不大相同,我也只是打算挑捷径快点下山而已。”

        纪莫邀忙按住他,道:“你就不怕他们专门埋伏在捷径上等你?我觉得走大路会安全一些。”

        “安全?”安玉唯停下脚步,“真不像是我们威名远扬的大魔头会说出来的字眼。”

        纪莫邀没好气地答道:“你以为我愿意束手束脚地行动吗?别忘了,姜骥还软禁着我们一行四人,就指望我去搬救兵了。如果找不到师叔帮忙,你也别指望能从姜骥这里得到师姐的消息!”

        “明白了……”安玉唯百无聊赖地继续前行,“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就——哇啊!”他忽然一脚踩空,滚了下山坡。

        纪莫邀听到“扑”一声闷响,上前瞄了一眼,见安玉唯并无大碍,立刻就近跳到一棵树上,居高向下望去。

        安玉唯爬起来,拍去身上的雪——他是个极度在意外表的人,刘海终日要完美地卷曲在脸边,衣服也不能有多余的皱褶。又听得他喃喃自语道:“前几日下过雪,都忘了这里有个滑坡了……”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继而被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掩盖——

        “听过虎口逃生的故事吗?”

        安玉唯猛地回身,视线却已被尾火虎庞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他鼻孔中喷出灼热的怒气打在安玉唯面上,令他的皮肤辣辣地烧了起来。

        “没听过也不要紧,”尾火虎不等安玉唯回话,“反正都是骗小孩的。在猛虎面前,几何有过逃生的猎物?”他举起铁拳,一招“猛虎出山”就将安玉唯打到数丈开外。

        安玉唯隐约觉得耳边传来了饿虎的嚎叫。

        “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为哪般?”尾火虎一边追问一边再次走近。

        安玉唯掩住小腹,咬牙起身,可还未开口,便又被对方一拳击倒。

        “你不答也罢。私闯之罪既成,无论目的为何,也不能赦免。”他看安玉唯痛苦不堪的样子,轻蔑地笑道:“只身一人也敢闯进山来,算你有胆识。”话毕,他弯腰扯住安玉唯的衣领,“我让当家决定怎么处置你这个偷偷摸摸的家伙。”他仰头朝山坡之上望去,“我可懒得一路扯你上坡,不如……”他上身后仰,两手攥紧安玉唯的上衣,摆出准备投掷的姿势。

        说时迟那时快,尾火虎的身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利的狂叫——“哈——呀!”只见纪莫邀从树丛中飞出,“砰”一下将猝不及防的尾火虎撞开。

        安玉唯趁机从虎爪下逃脱,这才看清纪莫邀原来将翼火蛇的长鞭当作树藤使,如飞锤般从林子里荡了出来。

        尾火虎一眼就认出对方,“纪莫邀!翼火蛇的鞭子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你不是已经被——”

        “嘿嘿,我以为你不爱听人回答问题,那就什么都别问啊!”纪莫邀随即往尾火虎眼前虚晃一鞭。

        尾宿火冒三丈地跳起来,径直冲向他。

        安玉唯趁其转向纪莫邀之际,从腰间抽出燕尾刃,盘算着从后方偷袭。

        只是尾火虎贵为青龙之尾、火曜之首,这等小把戏又怎能逃过他的法眼?只见他回身一擒,便轻松将安玉唯的手腕钳住。

        纪莫邀喝住尾宿:“放开他,否则我也不会放过翼火蛇!”

        “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尾火虎将安玉唯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右腿,“当家将你们锁起来真是太明智了。”他两眼发红,像极了困兽大开杀戒的前兆,“让你尝尝虎嘹拳的滋味吧!”

        他话音刚落,山下就传来两声怪叫,接着就见两个人被重重地丢到尾火虎跟前。

        尾火虎定睛一看,眼前的两位败将不是别人,正是室火猪和觜火猴!

        究竟是谁有这等能耐?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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