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加辱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姚颂将杜蘅的惨状放在心里过一过，便觉得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本以为离了京城的那些是是非非会好上许多，却不曾想这桩桩件件皆不曾叫他们好过。

        良久，杜蘅抹了抹脸上的黑灰，嗓子刚刚被浓烟呛过，嘶哑地开口：“咱们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看来他们真是忍不住了，你那婢子一定早就去了她新主子那。”苏子衍放下手中的杯子，替杜蘅弹着身上的灰土，袖子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姚颂一直在外忙活盐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杜蘅苦涩一笑，说道：“我那婢子是个没主意的，就是有些偷懒耍奸的心思，可实际上是个柔软的，她伺候我一场，就是我把杀人的刀递上去她也没这个心思，借刀杀人罢了。”

        苏子衍笑着站起来，笑意未达眼底，他冲杜蘅隐晦地使了个眼色，道：“没想到他们这样按捺不住，那我们也就可以提前了。”

        姚颂让人带着杜蘅去内堂，说是换身干净衣服，这样也太不得体，她如何不想保持大家闺秀的沉稳笃定，安宁无波，而是，这些杂碎让她晃了晃心思，只能把自己的相貌珠钗丢于脑后，杜蘅拆下头上的钗子，身后的侍者捧着铜盆，杜蘅挥了挥手，没有洗去脸上的污渍。

        正堂里两个男人正心急如焚的等着，如意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她看见暖阁那边起了火，火光冲天，但却没有人往那边赶，如意扒拉开众人后，跪在暖阁前不觉已泪流满面。

        “大人，大人，你救救奴婢，你救救奴婢。”跪在地上的女人冷汗流了一头，连话都说不完整，火不是她放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事儿她脱不了干系。

        正座上的张瑞权有些嫌恶，李志也是一脸阴暗地笑，他咽了下口水，像是神袛俯看牲畜一般缓缓蹲下，抬起如意的手：“杜大人自己不小心在睡梦中打翻了暖炉，这事儿与你何干，与我又有何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待下人们把杜大人的尸身抬上来，还需要如意姑娘验一验，你慌什么。”

        如意咬着唇，眼里黑沉沉的，李志看她这个神情，就知道她是个蠢笨至极的，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那也是张瑞权恨杜蘅入骨，毒是如意下的，与他有什么干系。

        过了许久，下人抬了一个木板上来，白布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形，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张瑞权的骨头都在战栗，他十分兴奋，像是看见了鲜血的猛兽，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刚要掀开百布，验证这人是不是杜蘅。

        李志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对侍者道：“去请苏大人和姚大人过来。”

        苏子衍带着姚颂穿过长廊，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他永远忘不了父母与阿杏的死，这几个月过去，想到张瑞权，他都要把牙齿咬碎。不过这次去见他，他的心中只剩了无限嘲讽。

        苏子衍的面前正是如意已经掀开了白布，前厅灯火暗下，已经备下了水，如意嚎啕地哭喊着：“大人，大人，你睁开眼看看奴婢啊。”

        苏子衍揉着眉心，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他颤抖着去摸上杜蘅的脸庞，到了鼻梁，压抑着满心的痛苦，张瑞权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怨恨，心里无比畅快，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真是十分痛快，当时他捅下天大的篓子，也不过是忍了两年又重回京中的惩罚，如今杜蘅惨死在他面前，苏子衍想必难受死了，这一切都等着看吧。

        “今天请苏大人和姚大人过来，也是希望两位大人节哀，杜大人是国之栋梁，这么一难，我们都很难过。”张瑞权低着眉眼，一副恭顺的样子，倒显得十分无害了，他想去探探杜蘅的鼻息，怕有什么假，刚刚伸出手去，就受到了苏子衍一个眼刀。

        姚颂一向擅长扮演这类不成器的角色，在京中谁人不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姚颂推开张瑞权，一下扑在杜蘅身上，哭的比如意还要惨上几分，放开了嗓子嚎着“杜馥郁啊，你命怎么这么苦，你的命好苦啊，年纪轻轻就走了，你们这群下作东西，杜馥郁都这般了，你嫩还想要辱她清白，真真是铁打的心，杜馥郁啊，你放心，天道好轮回，害了你的也不会好过的。”

        张瑞权讪讪地缩回手，听见姚颂的诅咒，心里一阵嘀咕，李志盯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道：“杜大人一向与人为善，奴才实在想不通有谁能与杜大人交恶呢，还是验验的好，也方便还杜大人一个清白。”

        杜蘅面如土色的躺在木板上，手指一动不能动，姚颂还想要接着撒泼蒙混过关，苏子衍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验”，接着正色道：“但我要求必须是如意来验，杜蘅始终是个女子，我们这些外男总不能在她死后污了她的名字，更何况我相信二位大人没有一些特殊的癖好。”

        张瑞权捂着口鼻，让人抬杜蘅进了内室，李志本不想假手于人，却也无可奈何，苏子衍抬着木板的一角，后面的如意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是何时跟着杜蘅的？”苏子衍掖好百布的布角，如意正在杜蘅的身上摸索，她的手十分冰凉，从未见她这样狼狈过。

        如意一怔，抽了两下鼻子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大人来了北边之后被拨给杜大人的。”

        “杜蘅很喜欢你，几日前你挨了罚，她就叫我把这个交给你。”苏子衍掏出一根粉紫色的花钗，递到如意手中，如意不敢握紧，她曾向杜蘅念叨过，自己幼时便进了个宫，这般好看的花钗是一辈子用不到了，杜蘅也曾许诺给她一支，只是这么多的事儿积压下来，忙着忙着也就忘了，苏子衍接着说：“她总说你是个要强的，心底又善良单纯，怕你吃亏，无论以后你是想出宫找个郎君，还是留在宫中，她都已安排好了，只是没料到，她走的这样早，别人还要加辱于她。”

        说罢，有人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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