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程程小童鞋
程程是中午到的。她背了个双肩包，戴了顶鸭舌帽，然后抱了抱慕梓栀，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爸说我叫你小姑姑就好，你算是我奶奶的半个闺女，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们碰瓷大设计师不亏，还赚了。”
“你开心就好。”慕梓栀戳了戳她的鸭舌帽，仔细地打量一下，问道：“还在读书。”
程程把鸭舌帽摘下来，然后将双肩包放在一旁，非常郑重地说道：“q大13级古建筑系在读博士，我的博士导师是周燕。”
“是我同班同学的那个周燕吗？”慕梓栀看着眼前这个一头短发，眼睛亮闪闪的女孩，带着笃定地问道。
“是的呀，小姑姑。周老师把她当年在我奶奶课上受到的不平等待遇，都还给我了呀。真的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了谁。”
慕梓栀听着这小丫头脆生生的话语，难得露出来几分笑意，“周燕还是那么一板一眼吗，张口规矩闭口纪律。”
“小姑姑呀，你和她真的是亲同学，鉴定完毕。”程程一脸无奈。
慕梓栀带她去客厅沙发上坐下，细细地询问了一些关于她恩师的事情。
关于她恩师沈霞老师的离世，她是听刚到漂亮国的卓楠说得。卓楠说的时候也是唏嘘不已，他还感叹道：“q大温柔慈爱的老师本就不多，我本来想着我毕业的时候指导老师一定要选她，结果她带完你们那届，就再没来任职。”
也就是那会儿，慕梓栀才知道她的老师在她离开后，两年不到就撒手人世。虽然卓楠跟她说过是病逝，但是她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毕竟她当年害的她老师开除学校，一夜白头。
再之后她便开始回避关于她恩师的一切消息。这几年回种花家，她也是一次都没有去拜访过老师的家人。
坐在沙发上的程程并没有急着跟她讲述沈霞过往，而是从双肩包里拿出来一份病例和一份信件，然后才缓缓地开口，
“小姑姑，我的奶奶离世和您的关系并不是太大。您刚入学的那会儿她就检查出来癌症，教导你们五年，是有些强撑的。当年她让你代她去跟秦总谈项目时候，她不是简单的生病，而是在医院化疗。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我奶奶一直都在自责，如果不是她非要接那个项目，也不会有您后来的事情。谁是因谁是果，真计较起来就不好说了。
“而且我奶奶抑郁寡欢，也并不是因为您未婚生子让她被迫离职。她只是为这个世界对于女性的不公不平，悲鸣而已。
“她弥留的时候曾跟我们说过，时代对于女性太过于苛责，五四的思潮似乎从未来到过。我们评论一个男人的时候，先看到他的功再评他的业。至于他私德，无人关注无人在意。为什么世界看待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先看她是否有得德，再说她是否有绩呢。同样的一件事情，发生在男学生身上和发生在女学生身上，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更何况，梓栀是我见过最有灵气最有才气的孩子。我教书育人数十载，实在不忍心她的羽翼被如此折损，这将是建筑史上最巨大的损失。我一个弥足将死之人，还她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我很开心。”
程程对于她奶奶临终的遗言记忆尤深。她当年读不懂这话语中无能为力和痛心疾首。但当她逐渐步入社会的时候，她理解了她奶奶苍凉的声音中的涵义。怨吗，恨吗，更多是不甘吧。
程程抬头扬起了下巴：“小姑姑当你站在建筑至高殿堂上，用我们的语言，把我们故事讲给世界的时候，我奶奶就可以瞑目。”
慕梓栀鼓足勇气去翻看沈霞的病例，却没有勇气去看沈霞留给她的书信。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怪她。她有怎么会怪她。
慕梓栀将信件仔细收好，并作了防水处理。或许有一天，她可以坦然打开她的恩师留给她最后的交代。她又将病例递还给了程程。从这份保存完好的病例，就知道沈家人对她的态度。
她拍了拍小姑娘脸颊，疑惑说道：“你这时候不是应该为了毕业论文焦头烂额吗？怎么就接了这活，论文都没问题了？”
提到这个，程程一脸苦恼地说道：“小姑姑，这个活儿是我自告奋勇地从我爸爸和大姑手里抢来的。主要是我急需要你的救场呀。不然我的论文药丸呢。”
“你是写了什么惊心动魄的论文把周燕搞得这么不满意。”慕梓栀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不过就是引用你曾经发表的论文风格，周燕老师纯粹是心怀不满，打击报复。”程程说这话时候毫不心虚，甚至振振有词，“她可是一直觉得我奶奶偏心你，每次给你的设计打最高分。”
这话慕梓栀是不信的，但是她还是感叹地说道，“周燕是纯粹的学术派。我其实不乐意做学术。你奶奶奴役我们给她干项目，周燕都是抵死不从的。甚至还能搬出来校规校训怼你奶奶。她课业分数低那不是必然吗。我们要从实际中来再回到实际中去。她都没实际过，就一个人闭门造车，不服气什么。”
慕梓栀念书的时候跟周燕经常辩论，不过周燕没有慕梓栀嘴利，每次说不过她，就只能气鼓鼓地说她是马屁精。
沈霞老师因为家境不好且教书匠工资也没多少，所以她的私活数量不少。她带的学生都有帮忙。只是周燕和她是两个极端。她是一次不落，周燕是一次不接。所以她每次交作业都是最后冲刺，而周燕都是精心准备。她虽然嘴上说着沈霞偏心给她高分，但是他们设计作业为了防止老师有失公允，都是封印后给年级组老师循环查阅的。这个锅沈霞老师是没办法背的，周燕也是认得，她也就是不甘心罢了。
“周老师这几年也做了不少项目。但是她为人太刻板了，我们私底下跟她启了个绰号，叫灭绝师太。”程程想了想说道。
抛开程程小童鞋的怨念，平心而论，q大的博士导师水平必然是国际级。周燕也是博士毕业，又出国访学，主持的项目都是鼎鼎有名的。但是她的课，她的学生都不喜欢。程程当年根本就不想选周燕当自己博导，可是她自己战五渣，除了周燕这位念着点香火情的，没人乐意收留程程。
“你快给我瞧瞧，你那个药丸的作业。”慕梓栀敲了敲她脑袋说道。
程程把自己打印好的论文递给慕梓栀阅览，然后打开了电脑给她看她的作品。慕梓栀一页一页认真翻看，一直到了六点钟都没看完。
秦佘是掐着点出门取的外卖，他没敢让小阿姨过来给他们做晚饭。慕梓栀现在是炮仗，一点就着，他不会给她机会发火的。
秦佘把晚餐放在餐桌上也没赶留客厅吃，给两位女士留足了空间。
程程吃饭的时候，眼珠子转了又转地感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秦总当年就没干啥好事，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觉了。”
“吃饭吧。他明天就走了。一会儿给你收拾被褥，让你好好休息。”慕梓栀又敲了敲小丫头的头。
“小姑姑可以带我去项目部吗？”程程有点兴奋地说道。
“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先去那边。怎么都行，看你喜欢。”慕梓栀说得随意。眼睛看了眼餐桌上饭菜，一部分丰富的餐点是给远道而来的程程，另一小部分清汤寡水是留给高热刚退，经不起折腾的慕梓栀，不太明显，但是她还是看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可她不准备领情，他自己干的混蛋事，怎么补偿都是应该的。
晚上的时候慕梓栀就没再跟程程闲聊，她自己吃不消，也想着让程程早点休息了。开了客房的门，安排她进去住。她自己回楼上休息。
秦佘靠在窗边玩打火机，慕梓栀这样子，他连个烟都不能抽，就靠着玩打火机分散心神。
“我明天中午的飞机，东西都收拾好了，我给你留了个司机。还有个做饭的小阿姨。等你养好了身体，不喜欢你再自己选。”秦佘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把卧室留给慕梓栀。他这会儿不着待见，睡一起的待遇也没有了。他去书房睡吧。
慕梓栀连象征性的挽留一下都没有。真是绝情的彻底。
第二天一早上，慕梓栀带着程程到处溜达。反正有司机，她也不是太累，而且她底子也不错，恢复的很快。中午秦佘去机场的时候，也没收到慕梓栀的一条短信，这是彻底把他遗忘了。
于特助绷着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太过于高兴的神情。秦总那是被赶跑了，他可是回家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这会儿他还能模有样的严肃认真地说道：“秦总，慕总那里司机保镖家政人员都配好了，也都交代好了，会按时汇报的。”
秦佘垂着眼帘没说话，慕梓栀是个珍爱生命的主儿。她号称要干到八十岁，肯定不是一句戏言。就冲着她这话，他也可以安心。
秦佘走了之后，陆玲玲觉得可惜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就抱不到了。不过这事她没发言权，还得装鹌鹑。
秦慕知道的时候幸灾乐祸了一把。让你天天忽悠这个忽悠那个玩脱了吧，被师姐扫地出门了。房子在你名下也救不了你，该滚蛋也得滚蛋。不过他也知道装鹌鹑，他现在哪哪也不去了，他要好好工作天天向上，抵制酒吧会所，做一个五好青年。
陈潇作为一个怕死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秦慕：“这会儿距离有了，你是不是可以催一下进度了。我们十一就要开新服，这会儿五一了，再给不出来我们药丸呀。”
秦慕特别淡定地说道：“要不我出违约金吧，你换个人画。催工的活儿我没胆子干。”
陈潇想了想可实施性，果断摇头。要是没开周边，他真可以坑秦慕一笔违约金，那也是不小的一块肉呀。可是现在，要了老命了。周边太火了，要是开服的时候换城池图，他们游戏就得凉了。他还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延期开服吧，广大游戏迷对他佛系这个事也是有目共睹，这个影响应该比换城池图小一些。
不过秦慕没胆子找秦佘，秦佘可是有心情找秦慕。他临走前留个心眼赶工画完了单体建筑，这样他就有理由跟慕梓栀联系了。但是他自己是不能去找她的，他要让秦慕去。儿子就是用来填坑的。
“我画稿还需要你师姐来做后期处理，你抽空问问她，啥时候能完稿。”秦佘如是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秦慕非常想把这话问出来，可是他不敢。他要是说了，他爸爸肯定要翻旧账说他去酒吧会所通宵不归的事。他都这么大了，不想写检讨书然后在家里诵读。尤其那种带录像的，随时随地都有危险被公开播放的那种。
于是他只能认命的打电话。
慕梓栀在整理书房的时候就看到了野男人留下来的东西，她还能补脑出来野男人猥琐的意图。她当时就打算一把火把它烧了，让他们爱咋咋地去。
画稿最终没有被烧成灰烬，得感谢程程童鞋，她成功阻止了大川第一次信用危机。同一片蓝天下大家玩的游戏都差不多，程程也玩大川。然后看到她熟悉的周边，她及时阻止了慕梓栀放火烧毁画稿的举动。
“小姑姑，这么漂亮的画稿烧了可惜了。大川说十月份开新域肯定没问题吧。”
瞧瞧程程童鞋多么上道，博士这个头衔也是当之无愧的。就这么几张画稿，她就猜出来前因后果。
慕梓栀闭了闭眼睛，让自己顺顺气，她还是不要辜负万千游戏迷的心了。太造孽了。
然后秦慕的电话就这么恰道好处打了过来：“师姐，江湖救急呀。大川我有股份在的。这要是凉了，我的钱也完了，你肯定舍不得师弟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我最近都感觉发际线后移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秃了。秃了不好找媳妇。”
秦慕真的拼老命了，他为了保证自己不被翻旧账，他什么都可以说。
慕梓栀被他气乐了，然后冷嗖嗖地说道：“你找到媳妇，我花钱给你植发去。不要担心，现在科技进步了，绝对不会有碍观瞻的。”
“师姐~~~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的。”秦慕开始耍赖皮了。
慕梓栀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问道：“好处都是你拿的？你和我说实话。”
“我可以对天发誓。”秦慕回答地非常不心虚。
慕梓栀忍了又忍，最后说道：“那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的钱打不了水漂。”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她怕再多一分钟，她要摔手机了。她就说秦佘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呢。合着早就埋好坑了。然后慕梓栀又痛心疾首地抱怨道，秦慕也是个不争气的，眼皮子这么浅，什么都贪。
这会儿她都不知道秦慕是乐意掏违约金的，他只是怕对着摄像机念检讨书而已。
也幸好慕梓栀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乐意看他对着摄像机念检讨书，那画面必然是美好的不要不要的。
慕梓栀缓了缓，拿着画稿从书房走出去，秦佘这个超长待机的家伙，三个月的时间，也就把主体建筑画完了，剩下的一个都没画。他不是准备让她给她补完了吧。
她电话一拨通，那边就接得飞快。慕梓栀也不想听他鬼扯，开口道：“除了主体建筑，周边呢？”
“周边你用软件改几笔就行了。我当时也没考虑过。不过我画了一个样稿给你改。”秦佘回答的理所应当。
“你谈了多少好处？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慕梓栀觉得不对劲，他们朝夕相处好一段日子，她就知道他不情不愿的画这玩意，没听说利润这一块。
“秦慕谈的呀。我就是给他打打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秦佘答得十分顺溜。
这条线算是捋顺了，慕梓栀按了按眉心，继续说道：“下次你们要玩自己玩，我见一个烧一个。”
“别的呀，他们要开机甲游戏了。我连内测号都要到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的。”秦佘兴致来了。然后听到冰冷的嘟嘟声。
“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开始沉迷游戏了。”慕梓栀想了想还是不解气，“未成年人打游戏要节制，老年人打游戏也得节制。我觉得这个问题代表们应该议一议。”
“小姑姑，按照现在退休延迟的政策，65岁还在上班的话。老年人的定义怎么也得算到七十吧。”程程慢吞吞地说道。
“你论文改完了吗？不是药丸吗？这会儿不怕了。”慕梓栀回头瞪了她一眼。
程程缩成鹌鹑继续改论文。慕梓栀拿了电脑给秦佘填窟窿，一边填一遍愤愤不平。一时间倒是岁月静好。
程程在慕梓栀这里住了一个月，然后抱着她们合力制作的超大版模型，拖着行李箱回学校交成果报告了。
慕梓栀看着把程程挡得看不到脸的模型，想了想又拿了过来，“你自己先回去。我想办法给你寄回去。”
程程眼泪巴巴地看了看慕梓栀，那意思就是没事的我行。
慕梓栀看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招呼来这段时间给她开车的司机，“辛苦你跟她回去。”说罢便把这个半人高的模型交给他。
“好的慕总。”司机接过包裹。
慕梓栀把他们送到高铁站，自己一个人回来。300平的复式楼，一个人住的时候，觉得有点安静。前段时有程程陪着她还不觉得，这会儿剩下她一个人，她有点不习惯了。
慕梓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她脑袋不清楚了。她在费城的那套独栋有500平，是三层带露台的，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很舒服呀？什么时候添了周围不能离人的破习惯。
她这会儿得了空闲，索性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沈霞老师的信又被她拿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开电脑画她那套璎珞庭别墅的装饰图。
璎珞庭别墅已经开始动工，她选好的一栋虽然不在这批开工范围内，但是因为要给工人留精装修的时间，所以一同开工了。
那么她也别耽误时间了，不然后期她自己装修也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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