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心堂（六）
看到白月时在认真修炼，苏立也阖了眼，脑海中细细翻看棠玉和前苏立的故事。
棠玉和原身的相识很是套路。
那日阳光明媚，莺飞草长。还是筑基期的原身席地打坐，微风拂过她的发丝。
听到异动，苏立睁眼，便看到一个红衣白发男子就坐在自己身前，手持画笔，像是在画她。
原身感觉冒犯，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原来是红衣男子的灵威压制。
于是原身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冰凉如雪。
男子眉头一挑，似是有些诧异。最后他还是收起画笔和压制，对原身说道：“情不自禁，十分抱歉。”
自那日之后，原身又在试炼大会上看到了他，才知道他是崇箓宗极为得意的长老棠玉，虽一头银发却年纪轻轻，早早便进入金丹期。彼时棠玉还与一貌美女子并身而立。
再后来又是几次偶遇，棠玉身边都是不同的女子，只是他仍主动与原身搭讪，一副君子做派。
还好，原身一直都不喜欢棠玉。
现在的苏立同样也不喜欢棠玉。
因为棠玉的存在，修真界都默认了苏立是棠玉的人，还道苏立是“傻女错负痴情郎”。
呸，若真是痴情，棠玉身边的女人又算什么？不过是诡计多端的男人而已。
苏立收回思绪。
白月时仍在水池中泡着，苏立轻易就发现他这次修炼仍收效甚微，也不像还有继续修炼的心思。
“那个棠公子，是仙魔大战的背后军师。”苏立轻声道，“他很强，你的杀父仇人是他，不是我。”
白月时睁眼，透过黑缎，他看到苏立说得漫不经心。
明明话里是故意在拉他对棠玉的仇恨。
白月时压低嗓音，冷冷开口：“你也很强。”
苏立扬眉：可以嘛，是个不容易上套的人。
她轻笑道：“谢谢。”
白月时走出水池，术法蒸发的水汽让他如在雾中。动作间，他又听苏立在身后说话。
“你觉得是他强一些，还是我强一些？”
白月时系好衣带，走向苏立，伸出手，“不知道。”他的语气没有起伏。
“那你眼光不太行。”苏立揶揄道，又拍了一下白月时的手，“传送符要省着用，走回去。”
苏立重新回到清水阁。
棠玉应该是刚离开不久，无心七子还聚在一起研究眼前的画。
苏立凑近扫了一眼，纸上七人站成一排，棠玉果然画得不错，每个人的容貌特征都点了出来，对得起价格。
耀方呵呵笑道：“我竟如此俊秀？怪不好意思的。”
苏立抿唇：耀方怕是对“俊秀”一词有什么误解。
“要是能将所有人都画进去就好了。”心遥絮絮叨叨，眼神却也是离不开画像，看着也是喜欢的紧。
苏立点点头：“下次就画一张全家福。至于这张，还有大作用。”
她从芥子中取出笔，在人像上方写了三个字：“无心堂”，人像下方又写两个字：“纳新”。
写完，苏立指尖捏一捏宣纸，忽然想到一个新的问题，问道：“你们有没有方法让这画防水？”
心遥依旧是最先开口的那位：“要不问问衡器宗？他们可会做法器了，兴许有保护这画的法器。”
芳远冷哼一声：“衡器宗未必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气氛一下冷住。
“我有一位做丝绸的朋友，”长相亦正亦邪的“僧人”缘度打破沉默，“她提过有一种布料材质坚韧，可挡刀枪。”
苏立觉得灵光一闪，追问道：“你记不记得这种布料叫什么？”
缘度回想，眉头紧拢。
“春蚕织梦。”一把弱弱的男声打断缘度，所有人都看向七师弟零朽。他本就男生女相，此时躲在秀迟身后，眼角红痣的颜色已然淡了些。
“我……以前家人买过，“零朽嗫嚅道，“一匹千金。”
苏立眯眼：好家伙，又是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抱着试探的心，看向白月时：“或许……”
白月时已然习惯了苏立的索求，他面无波澜，手一翻，虚空中抓住一件白色薄衫。
苏立承认，她对白月时的家底有些妒忌。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薄衫，便摇了摇头，将需求再说清楚一些：“我想将这画公告天下，如果用这件春蚕织梦，就将画的内容都挡住了。”
心遥歪头：“还有什么材质的布料，可以做到既能保护画，又不遮挡呢？”
苏立又是灵光一闪：“心遥，你再说一次刚刚的话。”
“还有什么材质的布料，可以做到既能保护画，又不遮挡……呢？”
苏立又看向缘度：“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有一位做丝绸的朋友……提过有一种布料材质坚韧，可挡刀枪？”
苏立猛地拍桌：材质。
这个世界万物由金木水火土组成，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个五灵根大佬了。
不再犹豫，苏立一手抚上宣纸，丝丝灵力游走于纸的纤维之间。
其他人只看见画像泛着浅浅的光。
苏立的手心都是汗。毕竟改变纸张的结构是个细致活。
其他人也都静静地看着，足足等了她两刻钟。大家都看出她想要做什么，也好奇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苏立收起手，将手心的汗连同空气里的水汽聚齐，指尖一点，一滴水落在画像上。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心遥抚掌，欣喜道：“成了成了！”
水珠子在纸上摇晃，最后滚落到地面上，画像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白月时波澜不惊，声音毫无起伏：“或许，你们听过油纸伞吗？”
苏立：“……”
对不住化学老师了，学生一下忘记了水油不相溶的原理。
但这波不亏，这几近造物的技能，足够让苏立预想到许多可能性。也算歪打正着。
见苏立不说话，耀方以为她是尴尬，体贴解围：“咳，我们确实很久没用过伞了，不太记得。”
修真者有真气护体，那些风雨算什么。
苏立双手负于身后，神色云淡风轻：“小师弟提醒得好。等这次招到了人，你们要多加下山体验生活，凡世间有许多生活的智慧，对修行大有裨益。”
不就是面子嘛，能捡回来就行。
“掌门，这次纳新，我们都需要做什么？”耀方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
苏立微微一笑：“我要你们为自己招收徒弟。”
排名靠后的几个师弟妹皆眼神一怵，
心遥的表情最好懂，又是期待又是不自信：“掌门的意思是……我也要当师尊啦？”
苏立给予她确信的眼神，又话锋一转：“不过……心遥你要比其他人更努力一些，毕竟——”
她顿了顿，扫了一眼白月时，继续说道：“在座的除了白、月、时小师弟，就数你修为最低。”
白月时不动声色：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睚眦必报，可恶得很。
见大家表情自信一些了，苏立又添了一把火，气定神闲：“本掌门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无心七子神色各异。
苏立眉眼弯弯：她可太喜欢这么明目张胆地装了。
“明后两日内，你们需要想个办法，将这副人像图低调地公告天下，让无心堂招新的消息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流传出去的一样。”
“不知掌门有何方法？”耀方有些犹豫。
苏立扬起下巴：“不会连这都要我来想吧？”
耀方不再作声。
苏立继续说道：“我估计消息传出后再两三日，也就是先前我和你们承诺的那样，七日后就会有人陆续上山拜师。”
“但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苏立舌尖舔唇，想喝茶了，“届时上山的不外乎两种人。”
“一是容易被糊弄的傻子。”
“二是不计后果的疯子。”
无心七子屏住呼吸：好家伙，敢情上山的都不是正常人。
苏立懒懒笑道：“放心，时间越久，正常人就会越多。所以你们只要想好用自己的本事选出心仪的徒弟就行，我不会过问。”
“我不想当师尊。”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独凌开了口，他的气质高冷得和芳远如出一辙，颧骨处的粉色疤痕让他的话又多了几分威慑。
“随你，”苏立也不在意，“我说过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你开心就好。”
苏立想了想还有没有话要交代，一拍手：“我说完了，散会吧。”说着，又站起身，嘟囔道：“无心堂怎么那么穷，清水阁好歹也是个会客的地方，竟然一点茶水都没有。”
无心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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