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未泯佩帏香 > 八十四第章 乍起春风(3)

八十四第章 乍起春风(3)


只不过,不甚好听罢了。

        隔壁笛声渐渐低回,后来便听不见了。润秋支着耳朵等了半会子,也不见旁的声音响起,泄气道:“这是散场子了?”

        丹遥故意道:“那你还不去看看?省的人家回头走了,你又要急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润秋起身道:“是要去瞧瞧的。”甫一起身,隔壁有女声徐徐响起,只是这一回不甚响亮,众人听的也十分吃力,润夏倒是觉得调子有些熟悉,想了一想,似乎是杨克全近日里常哼唱的。忽然间女孩子一声尖叫,润秋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范鸿铮要拦着已然不及,倒是丹遥追了出去。

        好容易在门口赶上了,只听有男人道:“你替了小灵芝过来,打死你也是活该,如今叫你按个笛子,也值得拿腔拿调,还真把自己当成角儿了。”

        另一个男人道:“万里云中杨月楼,那是一等一的高洁,如何肯为这等淫词艳曲,如今来到你我这里,早就是降贵,老姚,莫要强人所难了。”

        一声闷响,说不清是什么砸到了什么上,被唤作老姚的男人道:“老魏,你好脾气,我却不能让个戏子骑在头上拉屎。他不是说那小娘们儿回北京了么?咱们明儿个也去,还没有那个女人逃得脱我的手掌心儿。”

        润秋听着这里头摆明了欺负人,一时又犯了游侠的症,梗着脖子就要进去,丹遥拽着她的衣裳,正往回使劲,忽听里头跺脚道:“这一地的晦气,老魏,走,咱们换个场子去。”

        来不及反应,面前回字六角的雕花门应声而开,屋里屋外俱是一愣丹遥瞧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腆着肚子一脸的横肉,另一个看起来倒是文雅绅士,只是眼中狠厉,像是待时而动的鹫,越发显得身后怀抱琵琶的女子,是朝不保夕的猎物了。

        “呦呵,这是哪一出?”横肉回头看看绅士,转而细细瞧了瞧润秋,伸手朝着润秋的脸上摸去,“生的这般白净,怕是只兔儿罢?”

        忽然有东西横剌里飞过来,不偏不斜打在那肥且厚的手掌上,又掉在地上弹了几弹,原是只六孔竹笛,横肉登时疼的弯下身子,丹遥这时才看到屋内有人,正撑着椅子扶手极慢极慢的站起来,面上早就被血糊的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灼光,男人直起身子,淡淡道:“笛子脱了手,倒是对不住姚旅长了。”

        横肉放声骂道:“放你娘的屁!”说着一脚踩上,牛筋的皮靴底子登时把竹笛压得粉碎,完了“蹬蹬”几步又走回屋内,一个拳头抡了过去。

        将将站起身的男人又被打翻在地,这一回,似乎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丹遥看的不忍,却发觉身边润秋静的出奇,周围乱糟糟一概不理,只盯着那怀抱琵琶的女子,面上奇奇怪怪,像是在思索。

        忽然像是禅悟顿化,她一把挣开丹遥,转而去到女子面前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黄河沿儿上说书的那丫头,你怎么到金陵来了?”说完上下打量一回,“你这样打扮,倒是比原先好看。”

        女子抖得像是秋风中垂死挣扎在枝头的叶,面上的血色几乎在一瞬间消失,忽然醒转过来,把一张脸儿低垂下去,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道:“少爷……你认错人了……”

        润秋道:“不会,我便是不认得你的人,也认得你的嗓子,你还是在黄河沿儿上说书敞亮,这屋里也就将就听罢。”她看了看女人旁边的中年男子,觉着年纪不搭,但想到陈雪莹,便了然道,“你是嫁到金陵来的么?”

        横肉这时复又走出门来,见此情景有些幸灾乐祸:“老魏,这是人家的小情郎找上门儿来了,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忽然眼睛一亮,满心满意都是豇豆红,搓手道,“这今儿是什么日子,哎呦真是……”说着一步步竟然朝着润夏走过来。

        范鸿铮本能挡在润夏面前,只怕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忽然文雅绅士沉沉一声:“老姚!你不是要换场子么?”

        横肉明显的愣了一愣,心里大概知道这漂亮女子动不得,只得悻悻撤手,活动了一下脖颈子,粗声粗气道:“走哇。”

        绅士走了几步,对着身后女子道:“既是遇见故人,你就在这里多待会子,一会儿自有车来接你回去。”

        女子唯唯,口里不住称谢,似乎这是天大的恩赐,却始终不肯抬头。丹遥看着地上湿湿漉漉,皮鞋踩上去一步一个印子,飘着淡淡腥气,大抵明白那是鞋底粘带的血迹,再看向男人的背影,高大,恍惚,如鬼魅,忽然心里“咯噔”一沉。

        那男人是魏伯畬,是雪莹拼着学业和爱情不要,也必然要嫁的人。

        他不是有好几房姨太太的?为什么还要带着别的女孩子?方才说换场子,他都不回家的么?那雪莹如今又如何?一时心乱如麻,想去问问这女孩子,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正在踯躅,女孩子默然道:“几位爷好心,千万将杨老板救上一救。”说完排开众人,径自跑开。

        润秋如何肯放,拔腿便追了上去,丹遥欲拦,范鸿铮拍拍她的肩,轻轻摇了摇头。

        润夏犹豫了一回,终于蹲下来,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杨老板?”眼看那额头上血流的吓人,慌张张从怀里掏出帕子不分轻重的按上去,又转头问范鸿铮,“可是要叫个大夫来?”

        忽然一只手按上来,润夏一惊,再回头时正对上杨月楼一双星目,恰似从浊浊血污中透出的两道星光,登时心跳漏了一拍,这时方觉出不妥,少不得抽回手去。范鸿铮忙过来,扶他到椅子上坐下,杨月楼喘了一回才道:“不用请大夫。”

        范鸿铮细细看了看,心道这人倒是禁打,想了又想还是劝了一句:“你这伤可不轻啊。”

        杨月楼摆一摆手,先道了谢,而后道:“起小练功,这点子伤还禁得住。”

        范鸿铮这时明白过来,一是伶人,一是戏子,一旦小报上雕红刻翠,怕是对戏班子也不利,两旁世人茶余饭后,哪管你什么清者自清?暗暗叹了一回,道:“我去后厨里找些灶灰来,多少先止了血。”丹遥横竖闲着,便也跟着去了。

        屋子里倒只剩下二人,润夏眼看那帕子浸的透了,少不得从怀里又掏出一块来递过去,杨月楼却是迟迟不接,末了道:“脏了太太一块帕子,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

        客气么,是客气到了十分,可疏离,也疏离到了十分。润夏这年来听五姨太闲谈,也拼凑出杨月楼为人,大抵少小遭灾,投身梨行,风刀霜剑见的多了,养成一幅冷心冷肠。

        收起帕子来又不免暗自揣测,不知那小灵芝何等神采,叫个芝兰玉树的清高男子屈尊,来逢迎这些腌臜人等。

        想着他们素来爱惜物件,回头去找那伴唱的笛,外头却只剩下半截儿竹管,手打的流苏荡在下头,缱绻流年一般,递还回去时微微屈膝道:“方才,多谢杨老板了。”

        杨月楼没有起身,也不知是润夏身量太轻,还是他真的没能察觉这一福,只伸手将半截笛子握在手里。渐渐地关节凸起,手背上血管蚯蚓一样浮起来,几乎要按耐不住。

        润夏瞧着害怕,想了又想道:“其实……若是不便还手,以你的功夫,躲一躲也不行么?”

        杨月楼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润夏说了个笑话,他半抬眼帘,道:“太太说笑了,下九流,躲也是没资格的。”

        一番话听来,说不得几层凉薄意思,这时风吹扇窗,“吱呀”作响,更衬得凄清,润夏心里一软,想着说些什么回寰,道:“方才你没有按笛,是……不会么?”眼看对方没有答话,只得讪讪道,“啊,我只是听那调子……有些熟悉,绝然没有奚落杨老板的意思。"

        杨月楼一手按着头,闷闷道:“太太,不必这般迁就。”  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回,“这等淫词秽曲,太太断然熟悉不得。”

        润夏有些发怔,风吹过来,些微发丝撩拨在眼前,晃得人看不清,她伸手掩饰的将那些烦扰归拢至耳后,这时才惊觉原来耳垂子比指尖,温度更低,触感更凉。

        是风吹的冷罢,她紧了紧身上豇豆红的大衣,忽然想到这衣裳的料子就是杨克全某个夜晚带回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这般无名的小调。

        她想着,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这衣裳便万万穿不得。然而眼前陌生男子,身边又无旁人,贸然脱换,只怕落人口实。像是害了寒热症,方才还冷的,当下又格燥起来,只能向窗边靠一靠,隐约听到对面雁栖楼有歌声徐徐,随风而来:

        梦影梨云正茫茫,病不胜,姣懒下床。欣然扶病认檀郞。

        ……

        润秋站在楼顶的台子上,这才发觉丰裕苑建造匠心之独具,寻常酒楼能够开几扇大窗便属难得,此间居然耗费一半,单打造一座似阁非阁、似亭非亭的场所,来供人酒足饭饱,登高小憩,以飨闲情。

        然而润秋是没那个闲情逸致的,因为怀抱琵琶的丫头就站在前方,回过头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想着大概与方才飘过来那有气无力的一声唱有些关系,什么欣然伏兵……认炭郎?

        这时才深悔没有多读几本书,多晓得几个掌故,不然这时也能像李家齐一样,口若悬河一回。半晌只得讪讪道:“这唱的是没怎么好听……我还是欢喜你在黄河沿儿上说书的样子。”

        那姑娘半抬了眼帘,仿佛听得入神,润秋看见她双目似有星火,倒比之先前有些光彩,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时方七月,正是蝉鸣聒耳,你手上铁片当啷一响,满树的蝉也要噤声洗耳的。我爹总说,同昌茶馆的老刘说书说的好,要我看,若不是一杯酽茶助阵,谁能耐着性子听到晚霞夕照,自然是半点也比你不上。”

        姑娘痴痴道:“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润秋急切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自离家求学,每回归家,总要去黄河沿儿上寻你的,上一回没寻到,哪里想的到你也来了金陵,可不是应着缘分二字。”

        望月高悬,不偏不斜挂在一角飞檐,像是被勾住了,一副进退不得的样子。怀抱琵琶的姑娘思忖了半会子,忽然抬头一笑:“少爷,一定想听家乡的琴书吧。”

        润秋见她笑了,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展颜道:“那可不,前儿逃了课业猫在这里,就为了晚上听你说书呢,哪晓得你今儿又改成唱曲儿了。”

        那姑娘轻轻抚着琵琶,忽然手上发力重重一挑,琴弦啁哳而断,女孩子把那断了线的琵琶用力掷在地上,任凭断弦在夜色中慌慌张张的颤,道:“我元也不爱唱这些曲子”。

        润秋见她行动虽然过激,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一时也辨不出真假,只得顺从道:“不爱唱,那便不唱。”

        女孩子旋即从怀里掏出梨花片子,微笑道:“少爷,可听过《绣鞋记》?”

        润秋道:“听过,可没听完。”

        女孩子道:“少爷可还记得断的是哪一回?”

        润秋道:“啊,大概是李佩雏求谋不遂,立奸计损人利己。”

        女孩子道:“那这一回就要讲到赵华恩因问受辱,诉无门威逼自戕。少爷,您可听好了。”

        说话间,女孩子手臂开合一回,摆了个起势,一霎时双袖灌风,气生于周,未及开口,早就有了十分的情境。手上梨花片“仓踉踉”一响,一声沉在丹田的气候便似按捺不住,兀自蹿到了云霄之外,身后望月也挣着一股劲挣脱了束阻,一人一月,堂堂正正。

        ……

        “嘿,这可新鲜啊。”田正坤趴在窗户框子上,醉眼看着阁楼,“丰裕苑的掌柜请来个说书唱戏的,竟是要包了一条街的生意,合着咱们都得陪着听琴书,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道理。”

        香玉过来扶着,陪笑道:“爷不稀罕听,咱们就歇了窗子,金宝姐姐才学的一支新曲子,还没在爷跟前儿唱过呢。”

        田正坤挥手道:“别介啊,金宝的曲儿咱们哪回不能听,如今这一出才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嘴里絮絮叨叨,香玉却是听出了旁的意思,一时喜出望外看向金宝,后者感激点头。

        张昶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洋放在桌上,向金宝道:“规矩我也懂得了,这些留给你,该当添置些什么便添置些罢。”

        金宝看着大洋,轻轻咬了下唇,违心道:“怎么好让小少爷额外破费。”

        张晋松摆手道:“叫你收便收着,回头给他点支烟,也不算你百拿。”金宝闻言果然乖乖收下大洋,颤巍巍掏出烟盒火盒,然而手抖得筛糠一样,一根火柴反反复复划了多时也没能蹭出半点火花。

        张昶道:“我自己来吧,”他没有用金宝的烟,而是自己掏出一根来点上,缓缓吐出这个晚上的第一口纸醉金迷。

        张晋松上下打量一回,“黑了点,也壮实了些。学校里,都如何?”

        张昶道:“亏了四哥五哥照拂,一切都好,只是新任的一位雷姓教官颇为严厉。”

        张晋松眯着眼睛想了一想,道:“山城雷子明?”张昶点头,张晋松笑道,“他老兄倒是个文武双全的,只不过太过迂腐,你只管跟着他学些能耐,那等处世为人,不学也罢。”又瞧瞧张昶嘴里的烟,“不过这些事情,我看你学得也快。”

        张昶道:“会一两样,与同学们相处,也容易一些。”

        张晋松道:“也不必人人都与之周旋,最要紧的还是学些本事,只管拣一两个聪明上进的同学同游,家境拘谨者优先,日后图谋,独木不成林的道理,你该懂的。”

        张昶不解道:“为何拘谨者优先?”

        张晋松道:“若是如你我家业,肯到那等刻苦地方的,必定胸有沟壑,断不会甘居人下,将来不针锋相对拼个死活就已经是稀罕事儿了。相反若是家境拘谨,从军首要不是革命、不是报效,而是为了一个温饱,这等寸目的,将来施以金银,便是凭你拿捏。”

        他嘴里的烟渐渐短了,桂琴忙伸手替他拿下来,又点了一根恭敬送到嘴边,张晋松轻轻摇一摇头,眼睛看着桂琴,嘴里向张昶道:“魏伯畲那个七姨太便是这般,新娇滴滴的女大学生,还不是一样赔笑周旋?“顿一顿又道,”听说……你们还是同学?”

        张昶想了一想,道:“同学的同学,倒也不是很熟悉。”

        张晋松道:“上一回四嫂办舞会,她却说跟你熟悉的很嘛。”张昶方要解释,张晋松疲惫一般将身子歪在桂琴身上,悠悠道,“不管你们熟与不熟,她与四嫂这样叙述,无非想多一层亲近。单就这一点,你便能想到,魏伯畲出门交际,为何总将她带在身边了吧?”

        张昶觉得嘴里微微有些苦涩,他把烟自唇边架开去,金宝忙不迭接过,又将剥好的瓜子捧在手心里,张晋松伸手从金宝手里拈了两粒来送到嘴里,道:“你去陪杨克全,也多少管得些自己,几口大烟抽坏了嗓子到不打紧,回头要是点烟、剥瓜子的本事也没了,你就彻底没人知会了。”

        一席话说的金宝羞羞惭惭,少不得将一双手缩在桌子下头,袖子扯扯拽拽,忽而眉头一紧,脸色亦有些狰狞。桂琴瞧着心疼,不由道:“五爷,咱们不像西厢居的那一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妈妈瞪眼一句话,自个儿早就不是自个儿的了。您就说金宝,一等一的性子,还不是叫杨家大少爷拿烟枪烫的浑身是眼儿?”

        张昶看金宝面色,额头上沁出薄薄一层汗,脸色仍旧如桃花,这时才明白这女子为了应酬,在脸上不知伪装几回。将自己随身带的膏药拿出来,道:“南边带过来的,也不知对症不对症。”

        金宝愣怔着,眼睛里早就氤氲了秦淮的水,嘴唇动了几动,桂琴到底看不过去,小声提醒道:“我的姐姐,傻了不成……”

        正是默然的空当儿,忽然香玉一声尖叫,叫声里凄凄厉厉,众人看去时,只见她双目无神瘫在地上,早就沁了一脑门儿的汗。田正坤倒是罕见的没有发脾气,搓着手回头笑道:“嘿,这谢幕的方式,真是够带劲儿……”

        润夏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飞过去,又觉得那样子十分奇怪,正欲向前看仔细一些,身后有人施力,反应过来时,杨月楼正堵在身前,宽肩阔背,将一扇回字雕纹的大窗挡的个干干净净。

        润夏忽然意识过来,猛可的想到润秋方才便是朝着阁楼追上去的,当下顾不得其他。一路跌跌撞撞到了顶层,但见润秋一人跪在地上,握手方觉冰凉,又觉黏腻,月下细察,竟然袖口前胸尽是斑斑血迹,一是发起急来:“润秋,润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润秋是睡了一宿未及清醒的惺忪模样,她瞧润夏瞧了许久,仿佛才认出眼前是谁,迟疑的将藏在怀里的手摊开来,半晌道:“原来她的名字,叫做素琴。”

        润夏定睛,入目两个半月,梨花一样的颜色,更衬得上头血迹触目惊心,润夏这时镇定下来,瞧着润秋虽然神情恍惚,却并没有受伤,地上零零散散竟都是珠宝首饰,正思忖血从何来,忽然目光定格,在那琵琶的断弦上。

        赵华恩自戕前的一声一字,还响在耳畔,从前只觉得是说书人的一段戏说,却不想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自证清白。

        尽管惨烈,但这大概是一个少女,对于命运相抗的,唯一一种方式。

        润夏想着,忽然间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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