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01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给我滚去后山上把下周的草药采回来!”

        盛气凌人的中年妇女鄙夷地看向刚遭受过毒打的小女孩。女孩唯唯诺诺点头示意,火辣的伤口刺痛着她直不起腰。

        “让你快点啊?听不懂话吗?捡你回来这种事情都干不好?当初就该让你去死!”说着,妇女对着女孩满是伤痕的后背又是一脚。女孩闷哼一声,强忍着痛苦爬了起来。

        寒冬腊月,雪下了一天一夜,室外雪也积了很深,不时有雪压低了枝头砸在地上。女孩一脚一个窟窿背着竹篓艰难前行,粗粗喘着气。冰冷的天单薄的衣服,也算是对伤口起到了镇定的作用。一切都沉浸在远古洪荒的寂静里,连来路上偶尔听闻的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悄然逝去,周围安静得好似时间停止了一般,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作为童养媳,十六夜雪还在襁褓时期便被吉田一家收留。吉田世代为医,出于采摘草药方便的缘故一直住在山脚,也正因如此与世人联系越来越少,医术也逐步衰退。为了保证自己10岁的儿子未来能成功娶妻,决定收养丢在山脚的婴儿,并保留了衣物上缝制的姓名。作为童养媳也能剩下一大笔开销,更何况10岁的十六夜雪已经出落的婷婷玉立了,家里多个干活的何乐而不为。

        十六夜本就气力小,加上伤口未愈,早已体力不支。冬季生长的药材极少,被厚雪覆盖着,即便是冻红了双手,翻找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太阳快要下山了,再不快点的话,就又要挨打了。雪地里找药材实在是困难,即便夜幕降临,竹篓依旧只装了三分之一。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得赶紧回去做饭。

        十六夜缓慢直起早已麻木的腰,脊椎骨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腿埋在雪中,已经冻僵了。动起来,跑起来,快跑起来啊。

        以往不是没有遇上同样的情况,但是当时上山早,十六夜虽力气小,但长期奔波使得跑步速度很快,总还是勉强完成了任务。这次太迟了,会被惩罚吧,一定会吧,会是两天不许吃饭,还是三天呢,要是夫人真的生气了或许会一周吧!

        是弦月,夜里的森林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有暗淡的星光透过枝叶缝隙撒下来,这使得感官更敏锐了,嗅到来自树木独特的清香。

        肺像灼烧一般疼痛,每喘一下都会加剧撕裂感。忽的,脚底一软,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十六夜调整身体却无法站稳,紧接着左脚传来一下震动。

        是陷进!山脚附近有一个小村庄,常有猎人在山上设陷阱捕兽,白日里会有明显的标记提醒人,但夜里的亮度完全是不足以分辨的,所以一旦太阳下了山就不会有人还在此处逗留。

        身体后知后觉,又或是已经冻僵麻木了,这才感觉到那彻骨钻心的疼痛,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但已经无法顺利呼吸了,喉咙沙哑的发不出声。十六夜颤抖的摸向脚踝,捕兽夹紧紧的扎进骨里,即使是成年男性也无法轻易掰开,只能尽快赶回去想办法,好在陷阱很浅,稍稍用些力就能翻出来。

        02

        远远的,还未进到屋子里,就闻到了好浓的血腥味,甚至掩盖过自己身上的气味,怎么回事,是有受伤的病人就医吗?十六夜拄着拾来的粗树枝一瘸一拐的走向屋子。

        “唔姆,已经处理好了,你们把死者安葬一下吧!”

        有着鲜艳发色的青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屋子里其他身着黑色制服带着面罩的人,而屋子的正中央躺着3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几个小时前还咄咄逼人的妇女,脑袋侧向一遍,眼里满是红色血丝,怒目圆睁着,暗示着对死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这是怎么回事,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怎么突然?!]

        十六夜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双目无法聚焦,呆呆地望向前方。室外,雪又下了起来,静静的,无声无息,每一片雪花都落得十分沉重,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了。

        打从有记忆时起,吉田夫人便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份和收到的恩德,若不是那个雪夜夫人大发慈悲,十六夜早已冻死在这荒郊野岭。所以一直以来,十六夜是抱有感激的心理对待吉田一家的。但是,在这里的生活并不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家中的大小家务都由十六夜处理,夫人美其名曰早日适应吉田未来女主人的生活。凡事有一点做的不如夫人和家主心意,就会遭受一顿拳打脚踢,吉田多郎也常常对她动手动脚。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是逃走后自己又能去哪儿呢,是夫人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8岁那年十六夜就已经展现出惊人的医学天赋,而不学无术的吉田多郎却常因懒惰无法背诵药理。同年曾有一位邻村的病人前来就医,因吉田一家在外参与宴席还未归来,十六夜凭借着私下偷偷习得的知识诊断仅是风寒,擅自开了药,却不想被刚回来的家主逮个正着。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大夫?这可是肺痨,你想害死多少人?”家主恶狠狠地给了十六夜一个耳光,十六夜被打的耳朵一阵嗡声,掌印深陷,眼睛微红。

        “可,可是…”十六夜明知家主诊断的是错误的,但她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捞钱手段,更何况自己年仅8岁,谁会相信8岁的孩童能治病呢?之前不是没说过,但都无用,说多了只会挨更毒的打。

        “少女,少女你没事吧!”炼狱杏寿郎见十六夜脸色惨白的跪坐在地上,腿上还受着伤,便试图叫她回神,只见她慢慢转过头看向他,但目光依旧语无法聚焦,“少女,你受了很重的伤,没事的,我的部下会治好你的,请节哀顺变!”

        炼狱身为柱自然是臂力惊人一下子就拉开了捕兽夹,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深可见骨的伤却只是让十六夜发出了微弱的鼻音,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一切不是在做梦,吉田一家确实是遭受杀害。隐见状赶忙上前止血包扎。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十六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接过隐手上的绷带自行缠绕,并不断低头致谢。

        “对不起,是我给各位添乱了…”

        十六夜双膝跪地,双手相叠放在地上,额头靠在手上。

        “不少女,是炼狱来晚了,若能早到一点,你的亲人就不会死了。”

        炼狱扶起伏在地上的十六夜,却见她手腕处都是伤痕,身上的衣物也十分单薄,即使受了很重的伤也没有哭闹,很坚强的自己走了回来,从包扎的手法上看像是会些医术,身上的伤,是受了虐待吗,炼狱褪下白色羽织披在她身上。

        “谢谢您,但他们…不是我的亲人…”

        “唔姆,那你可愿成为我的继子加入鬼杀队?炼狱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年龄与你相仿,你们或许能玩的来。”

        十六夜迷茫的看着炼狱杏寿郎,“鬼…杀…队…”,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呆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是的,鬼杀队!是杀鬼的地方,他们三个就是遭受了鬼的袭击,别担心,炼狱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十六夜手不住的颤抖,眼里噙着泪,嘴唇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即使是这样低贱的自己,也可以受到关爱吗?炼狱像是看穿了十六夜的心思,肯定的点了点头,冲她温柔一笑,轻轻抚摸头顶。

        [我也可以拥有家吗?]

        03

        体温渐渐回暖,身体被柔软的被子包裹,这是在天堂吗,十六夜缓慢的睁开眼睛,慢慢聚焦,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大哥,大哥,姐姐醒了!”

        “唔姆,少女感觉如何?”

        看清了眼前的人,十六夜条件反射地伏在地上:“失礼了先生,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炼狱盯着十六夜的后背愣神了数秒,将手搭在她肩上:“少女不必拘谨,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炼狱杏寿郎,这是我的弟弟千寿郎,我父亲在后院的房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他。首先是要养好病,刚才检查的隐说了你的身体状况很差,要好好修养。”

        “好的,炼狱先生,我叫十六夜雪,您可以直接叫我阿雪。”

        “唔姆,阿雪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找千寿郎就好。”

        十六夜深深鞠了一躬,目送杏寿郎离开,千寿郎仍守在床榻旁边,一脸好奇。

        “不好意思千寿郎,可以请您帮忙拿一下我放在荷包里的小铁盒吗,荷包在我原本的衣物上。”十六夜腿伤的严重无法走动,她将头压低,小脸红扑扑的,生怕被拒绝,但千寿郎却立马起身去拿。

        “是这个吗?”千寿郎小心翼翼地取来递给十六夜。

        “嗯…是的…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回避一下吗?我可能需要上药。”

        “哦,嗯!”

        由于长期在吉田家中受到毒打,身上不免累积不少伤痕,为了尽快淡化,十六夜曾在深夜自行配置了这种药膏,伤疤也能很快淡化,但不能多用,若是伤好了就意味着又要挨打了。杏寿郎吩咐了要尽快养好伤,自然是要听从命令尽快治好。

        经过了两个月的休息,十六夜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如同往常一样来去自如,从未体验过如此安稳的生活,仿佛梦境一般不想让人醒来。总要做些什么报答他们,十六夜在心中盘算着,吉田家近3年一直是自己负责所有饭食,厨艺是不必说的,通过几日观察,杏寿郎似乎对番薯饭和盐烤鲷鱼很是喜爱,就决定是这个了。

        十六夜挽起袖子,因为个子过矮只能站在板凳上,做饭自是轻车熟路。天气依旧寒冷,但窗外似乎能听见鸟儿的叫声,是春天快到了吗?

        早早的将晚饭摆盘,留了一份给后院的槙寿郎。因为之前吉田要求在他们用完膳之前,十六夜是不被允许上桌吃饭的,也就是意味着只能吃剩菜,所以时常会挨饿。早已习惯这种方式的十六夜乖巧的在一旁候着,养伤的这些时日,每餐千寿郎都毫不怠慢的送到床边,自己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好吃!阿雪别愣着了,你也坐下来吃啊,如此美味的菜肴可不能浪费了!”

        十六夜怯懦的摇了摇头,得到了心里想要的答案就退下了。杏寿郎停下碗筷,示意千寿郎继续吃,自己则去盛了些饭菜,追上十六夜。

        柔和的月光和星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将坐在长廊上的少女轮廓勾勒出来。夜色研磨成霜,繁星摇摇晃晃。

        “不论阿雪在之前遭遇过什么,既然来到了炼狱家就不用担心那种事会再度发生,炼狱以人格起誓,一定会尽力抚平你心中的伤痛和不安!”杏寿郎走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谢谢您,炼狱先生…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

        十六夜的声音有些呜咽了,她努力睁大双眼控制住自己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

        04

        待身体完全痊愈,十六夜也开始了继子训练,每日挥剑5000下,这对于力量完全不是优势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即便是手已经沉重到抬不起了,十六夜依旧没有断过训练。

        夏日的味道,云轻无风,指尖微凉,粘着尘土的叶子在树上微卷。

        已经训练了半年,剑技却毫无起色,胳膊已经完全动不了了,身体难受的紧,翻江倒海的,忽的失去方向感,在倒地的前一刻,十六夜奋力调整方向,双手撑地摔倒在地,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麻木,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

        在一旁共同训练的千寿郎赶忙跑过来扶起倒地不起的十六夜。

        微风轻拂,传来了泥土的芳香,蝉鸣声也越发响亮了。时隔数月,十六夜又再度躺在了病床上。

        “唔姆,虽然阿雪很努力了,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实在是对不起炼狱先生,您刚回来就要处理我的事情,真的很对不住,让您失望了…”

        “哈哈哈,不用那么客气,我一直将你看作亲妹妹对待,不用那么生分的,可以跟千寿郎一样叫我大哥就行!”

        似有一汪泉水浇灌在心头,清甜清甜的,十六夜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迟疑片刻陌生地叫出一声“大哥。”

        又到冬季重现时,距离初次握剑已过了快一年,但十六夜的剑技却丝毫不见长进,即使是小两岁的千寿郎也能轻易将她打败,即使已经拼命努力过了。

        杏寿郎虽常在外执行任务,但也清楚的知道十六夜并没有天赋,这样的她即使送进鬼杀队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日子依旧照常过着,因为剑技并没有长进,杏寿郎便安排了十六夜系统的学习医术,由于做任务难免受伤,而蝶屋又人满为患,家里有个医生能做应急处理总归是好的。

        又是一个雪天,夜空雪花飘,落地人心颤。到了下半夜,十六夜被敲门声惊醒,推开门去,寒风呼呼的吹着,炼狱杏寿郎依旧是带了一身伤,连队服都破了好几个口子。这样的事情,已经见过好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心惊胆战。

        “大哥,请忍耐一下,会有点疼。”十六夜轻柔地涂抹上药膏,缠上绷带,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多叹息了几声。药膏是经过学习后改良的,效果更好,刺痛感也会减弱。

        “唔姆,没事,雪尽管放心上药,你的膏药在鬼杀队可是广受好评呢!”

        “谢谢,我会努力的!但是大哥万事也请多加小心。”

        在炼狱家的日子很平和,千寿郎待十六夜如同亲姐姐一般,但槙寿郎饮酒买醉得越发厉害了。杏寿郎并不受影响,炎之呼吸在不断磨练中更加精进,虽然会不断收到父亲的诋毁,十六夜看在眼里。每每到了送餐的时刻都会顺带汇报大哥近期情况,杀了多少只鬼,呼吸法练到什么地步,虽常常被槙寿郎不耐烦的打断,但也未曾停止,日复一日。

        少年的意气能跨越四季,是冬季的暖冰,也是万物盛开的春天无可阻拦的奏鸣曲。从杏寿郎口中,十六夜对鬼杀队和鬼有了系统的认识。

        “大哥,这世上会不会有不吃人的鬼呢,若有人变成鬼并非自愿呢?”

        夜色澄明,风清月朗,旖旎成水墨,细碎的月光,洒下一片银白,十六夜常坐在月色下发出这样的疑问。

        “唔姆,或许会有吧,但是只要是鬼就会吃人,只要吃人就该被杀,若是有办法把鬼变成人,那么鬼杀队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啊,要是能让鬼变成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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