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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Y7动物园


可听闻一个人的动物园?

        那年余迁七岁,手里握着人生中第一张十元。

        他激动坏了,蹲在老于桥上喂鱼。把馍馍撕成一小块一小块,透过石桥的空隙将它们扔进水里。

        “哗——哗——”

        或许这里的鱼吃得太好了,他看着那几个馍馍快从落下的地方被水流冲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变成了小白点。

        即使偶尔有被长藻捕住的,也是在原地打转,好像没有鱼瞧得上他的馍馍。

        余迁很难过,他挥了挥手里的十元,小手捏得更紧了。“姥爷说鲤鱼生钱,不知道小鱼吃不吃钱。”

        想到平常五毛钱都没有的穷苦日子,他默默收起了刚刚的想法。

        “哗——”他又扔了块馍馍。继续扔,一直扔,边扔边思考十元钱的去处。

        无意间身子向前倾,他一头撞到了桥栏杆,手里握着比较大的那块馍馍朝水流跑了过去。

        ————!

        ???怎么没声音。

        他向下瞄,与桥洞下的小何樵对视一眼。

        他看见何樵手里拿着馍馍,正是刚刚掉下去的那块。

        那人嘿嘿一笑,把馍馍丢进了口中。

        他摇着桨,坐在船里。狗脸在水面上飘着,两只眼睛冲着余迁闪烁。

        “哎呦你别瞪我!”还是何樵先说的话。

        “不好意思哈,这馍馍真香,你看这些鱼多没礼貌,它们不吃,我就替它吃了!”何樵给对方挥了挥手。

        “榆钱儿,你也出来玩啊?要不要坐我的船,我从起风桥街划过来的。”

        余迁一使劲站了起来,凑近看小何樵,问道:“我可以吗?”他真挺感兴趣,从小跟着姥姥在明珠苑住,家里没船,也没坐过船。

        “放心!装你没问题!你跑过来,快点啊,樵哥在这等你。”何樵催促。

        “哦!”余迁答应一声,赶紧从桥上跑下来,在桥墩的柳树旁停步伫立,一时无措。

        何樵停岸等了一会,转回身来,发现余迁还在那站着,便招呼他道:“来吧!”

        余迁走到小船的另一侧,踩到了船底。

        两个桨朝自己飞过来,他听见小何樵动了动嗓音:“你上了我的船,怎么能让我做苦力。”“我教你怎么划昂!”何樵说的好像自己很牛逼似的,天知道其实他只是想装会13

        何樵拿另外两根桨轻轻拨动,木浆慢悠悠地向前行驶着。余迁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太协调地摇着桨。

        “很好!你,就是我小破船号的下一位继承人!”何樵把两个桨顺手晾在船板上。事实上,曲水亭街的水道很窄,一只船在里面正好灵活翻转。

        流水向西,不摇桨船也会自流

        “你哪来的船?”余迁没下力气,轻轻晃着船桨。问出了刚才就想问的。

        “你没见过它?我家的船!我身为郑和的亲人怎么可能连艘船都莫得。”他感受到了侮辱!想他堂堂曲水亭街龙傲天,在这撒泼打滚多少年,起风桥的柳树都知道他家有船。“好嘛,小寸头,不必演我!”

        “额”请你不要用屁股说话。

        “你又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老爹把船放起风桥洞底下都落灰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船在那。误我,怪我?!

        何樵此刻躺在了船板上,腿伸到了船尾,用脚踹上余迁的鞋子。随后船体向东歪了歪身子,吓得何樵迅速把腿收了回去。

        “没有。”同学是弱智怎么办?

        何樵没放过余迁的脸,眼睛睁得老大,心想:“你怎么顶着寸头都比我好看?我妈说我不适合寸头,还说我脸胖。我觉得你也挺胖的,怎么你看着就好看?”

        “小寸头!你喜欢一个人待着吗?”何樵不想就谁长得好看这个问题继续想下去,他虚。

        “不喜欢。”你不是陪着我呢。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呗,顺着河走,马上就到了。”你肯定又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何樵还以为自己把小寸头拿捏得死死的。

        “施恩山?”余迁想起来姥姥说过,她和姥爷在山上有个好朋友。

        “你不会去过吧?咱们现在调头也不是不行。”何樵眉脚轻轻一扬,淡痣把他的身子也定住了。

        “没有,我姥姥去过。我想去看看,走呗。”听名字,是个不错的地方,下次或许可以去那里画画。

        小船很快在撒儿欢广场后方停了下来,此前何樵还瞧见了跟老姐妹打扑克的何奶奶。

        他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了船里。扶着余迁一起跳到陆上。

        “小寸头!你跟我来,樵哥带你见见世面。”何樵一脸臭屁,给船绳找了两块大点的石头压地上。而后拉起余迁的手顺着坡道七拐八拐从施恩山上爬。

        “ok。”余迁跟着他路过了四个岔路口。最后停在了两扇破破烂烂的铁门前。

        “你有钱吗?”何樵突然冒出来一句。

        “十块,你干嘛?”余迁如实回答。

        何樵的眸子亮了。“太好了!你可以让它出来透透气。”他拉住余迁的手,上下晃了晃。

        “干嘛?”真是麻了麻了。

        何樵透过铁门指了指里面的墙,两边的墙砖之间仅供三个人并立。“喏,你是傻子吗,看啊!那不是有字——罗爷爷的动物园,[原价二十,现价十元/人]”

        余迁顺着何樵的手指移开视线,那面墙单单只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确实写着那些字。

        他露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朱唇轻启:“我们进去看?钱给那个老爷爷吗?”他还注意到红纸下边有个木头椅子,和门口铁门一样看起来破破烂烂,老人坐在那,及肩的头发花白一片且闪着银芒,却没有红纸上的大字容易辨别。

        “那是罗爷爷。”须臾之间,何樵已经推开了其中一扇铁门。

        罗爷爷常年生活在两排破落的兽舍内,他和一群“残兵败将”一起在这里相伴多年。

        他在自我介绍里说:“我似(是)一个普通的国家职工,也似一个人民军队复员钻(转)业滴(的)干部。我来到施恩,自己的家乡,为了我们人民的动物文化问题。”

        “我是这个动物园滴管理月(员),是饲养月也是采钩(购)月,也是出纳、会计,也是医森(生),也是执勤人员,一切事情,包括兽医都是自己管。”

        “我今年81岁了,三十多年来,和这的人民群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能时刻想到,人民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党的奋斗目标。也是每个人该看到的,我们自己应该做到的。”

        1975年开始,他已经把对每个动物的感情都当做和养儿女一般。

        施恩山是他一个人和一群老伙计的舞台。他们配得上这山水的虔诚,配得上每个人车马相赴。

        这里不像曲水亭街那般喧哗,可是鲜花会长开,阳光会照进来,谁能说施恩山上不会有精灵出现?

        余迁跟在何樵身后,悄悄看向清瘦的老人。他们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八十岁的清曈里满是对春天的含情脉脉。

        “罗爷爷!”何樵朝着罗老先生招呼。余迁跟着喊了句“罗爷爷好。”

        “细娃儿(小孩),你又来了似不似。”罗爷爷的声音和余迁想象中不一样,要淡定,要祥和。

        他的瞳子从春天转视向春天里的榆钱儿。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华丽的笑。“这似你嘞鹏友吭,看着就光灵光。”

        “爷爷”余迁被这份和蔼抓住了心神,他朝着何樵遥遥望去,不知道如何回馈这份诚心。

        “哎呦这风真大,爷爷,他脑子可不如我灵光。我们过来看动物的。”何樵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

        余迁猛然想起口袋里的十块钱,拿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罗爷爷。

        “嘞这细娃儿。”罗爷爷乐了。

        “好行好行,让樵樵带着嘞火(和)平平火过影。”他没穿袜子,余迁看到了他光露在外的脚,有一瞬间揪心地疼。

        狗吹,鸡鸣,猪嚎,这里蕴含着盛况和无穷活力,谱成了罗爷爷眼里的淳实与厚重。

        他忙着喂园里的毛孩子,所以没去陪另外两个细娃儿。余迁眉梢的淡痣悄悄和爷爷交了交视线,表示自己来过。

        何樵走在前面,余迁紧随其后。两个小朋友风风火火上了楼梯。

        “罗爷爷人真好,他以前是干嘛的?他怎么不剪头发?平平是哪位?你的门票钱呢?我们是赖账了吗”余迁觉得这里好奇怪,但也好可爱。

        “他以前是个老兵,我妈第一次带我过来他就是长头发。你猜他为什么不剪?”何樵领他来到一个住着狐狸的隔间前。

        “何樵,我问的你!”余迁蹲下去看狐狸,白色的毛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好不欢喜,他想摸,刚伸出去,又畏畏缩缩地收了回来。

        “嘿嘿,爷爷以前刚开动物园特别忙,一直没时间打理,有一次换了个时髦点的发型,结果秋秋和枣枣这两个小混蛋都不认识他了,连给他们喂饭都不吃。”

        “于是他买了顶假发?”余迁更喜欢这两只狐狸了,秋秋、枣枣。他看见何樵从旁边的笼子里拿了猪心送进两居室。

        “对,他靠着假发喂那些小动物,后来头发长起来了,我也没见他再戴过假发。”何樵抓住余迁的手,顺着狐狸毛滑上滑下。

        “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再笑就不礼貌了!”

        “这就他一个人?”余迁及时收住了他高昂的嘴角。

        “罗爷爷说这里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好傻。”余迁不太理解。

        “你看这只泼猴,她就是平平。”何樵给平平摆了个鬼脸。平平爬到最外面的架子上也给他回了个鬼脸。

        平平:怎么又是你!我摆烂了,你笑笑就快滚吧。

        “我给你说,你离她远点,上回我拿着我爷爷的照相机来给他拍照,吼,他直接把我相机给抢了!”

        余迁笑得不行了,因为平平从隔间里跑了出来,她还伸了条腿,绊倒了正想吃猪心的修勾。这是余迁第一次看见狗狗摔跤。

        “你听我说话!不然我让罗爷爷把你赶出去!然后,然后我就”何樵装13惨遭失败,此刻被气得满脸通红。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能和小天使计较呢?

        “(メ`[])/”

        “哼,你自己逛吧,奥对,把那边那个笤帚拿过来。”何樵把地上掉的的几个大白菜叶捡了起来,抓在手里。

        “给。所以为什么你不给钱?你明明知道罗爷爷多辛苦。”余迁一边乖乖把笤帚递给他,一边观察着何樵的动作。

        “罗爷爷才不会收,我放他早上出门戴的帽子里了。”肥大的背心漏出了他大半的上身,何樵把叶子里坏掉的部分挑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小藕臂这时候黑的不像样,在猪嚎声中行迹匆匆。

        余迁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突然觉得黑一点也挺好看的。

        他接过何樵摘好的菜叶子,按照小何老师的吩咐把他们洗净,喂给了没吃饱的小羊。

        两只大白鹅在旁边斗嘴,余迁跟他们聊了会,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

        “你们这么厉害,一定是自己长大的。”

        余迁挪了挪位置,在楼梯的围墙上坐下,门口的罗爷爷跟豹猫一块睡着了。他们的鼾声很小,余迁拿着从平平那发现的拖鞋玩套圈。套中了罗爷爷贴近地面的脚板。

        回身看见何樵还在清扫乱七八糟的地面。

        有些东西文字写不出来,我们只能心照不宣。

        罗爷爷是动物的温柔乡,他开了家一个人的动物园,他不孤单,还有身侧的人群,陪他过暴雨狰狞。

        有的人穷尽一生书写孤勇,有的人直到最后也在挥洒光明。人间的喧哗不一定只会带来吵闹,怎么我看见的,尽是谦卑的勇者与清醒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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