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锦上添花

【二】

        母亲心下微酸，连她都有半年多没见过大女儿了，也不知长安地生活好不好，尽管每每书信往来中都是报平安，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一去长安就是半年，怎能叫她这个当母亲的完全放心呢，孩子远游，思子之情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我见母亲眼眶红润，也不知道是为何，只询道：“母亲怎么好好的哭了？”

        母亲这才方意识到失仪，赶紧沾了沾眼角的泪水，朝老太太道：“媳妇失仪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安慰道：“别说是你，当年四儿爹离开江南去国子监读书时，我又是何等的伤心，盼星星月亮似的，望着他回来。就是我也十分想念大丫头。”

        我心下明朗，站起身来，给祖母和母亲分别添了些菜。道：“原来祖母和母亲是想念大姐姐了，都怪四儿太笨，大姐姐不在的日子里也不会哄祖母和母亲开心，竟惹你们生气了。”

        祖母听后呵呵一笑，她家四儿可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人儿，要说哄人，这府里上上下下竟都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可叫人笑话了去。

        再看母亲脸上的愁绪也渐渐散去，服侍老太太又用了些粥。待老太太休息妥当之后，才带着我离开。

        南秦年间，高祖十三年陈怀漩还在长安当差，那时当今皇上还是东宫太子，陈怀漩曾任太子府詹事。太子的女儿嘉禾公主同陈怀漩的长女婉仪是同年同月生的，都是高祖十三年六月。

        公主三岁的时候，长安府内廷侍想为她选个侍读。陈怀漩才学声名远播在外，又深得太子重用。

        他家大闺女从小耳薰目染，受益良多，于才学敏思上颇有几分家父风范，自然受到内廷侍的关注，于是高祖皇帝下旨让陈怀漩的长女做了嘉禾公主的侍读。

        后来太子登基，因为陈怀漩外放，舍不得爱女远在千里之外，特请旨将长女接了回来。

        只是那嘉禾公主和他家长女脾性相投，皇上重新为她选王公贵族陪侍没一个入她眼的，闹了阵子于今年年初又将人接了去。

        陈夫人自是百般不愿意，五个孩子中两个早夭，剩下的这三个可谓都是她的心疼肉，哪里肯舍得骨肉分离，为着这个早也哭晚也哭。

        他家长女虽然年纪不大，为人处世却十分得体。看着母亲伤心也是于心不忍，只道：“母亲必要保重身子才是，女儿是去做侍读，又不是去吃苦。况且嘉禾公主待我极好，吃一处，睡一处，半点劳心的事都没让我做过。母亲就当女儿去长长见识，将来出去就算不能替爹爹和您长脸，也不至于辱没了门楣不是。”

        在长女的宽慰下，陈夫人才渐渐心安。

        至那一分别后，如今又过去了半载。

        这日韦姨妈从扬州远道而来，邀请母亲和我去郊外泛舟，母亲知道我喜欢坐船，便带着我和丫鬟们前去赴约。夏季的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连带着郊外的空气十分新鲜，风景也特别的美。

        我和二表姐还有罗伊三人拿着扇子穿梭在花草里追逐嬉戏，母亲和姨妈走在前头说着话。

        姨妈摇着扇子边走边道：“仪儿该回来了吧。”

        母亲闻言道：“快了，过些日子也该到了。”

        姨妈感叹道：“仪儿今年也十一岁了。”

        母亲道：“是呢，时间不知不觉过的真快，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孩子们就这么大了。”

        说话间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奔跑的我。道：“四儿，小心些，别摔着了。”

        我回过头道：“母亲，我没事，我正在和表姐玩呢。”说着又和二表姐互相追逐了起来。

        姨妈道：“再过个几年，婉仪也该议亲了。”

        姨妈家有个表哥，和大姐姐差不多的年纪。为此，姨妈姨父就想着将来聘了大姐姐做媳妇，一家人也好亲上加亲。

        不过素日也知道这几个孩子是父亲母亲的心头宝，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大姐姐快要回来了，这不上门探探口风。

        母亲道：“我和他父亲都想再等几年，在我们眼里她还是个孩子，还未及笄呢。”

        倒不是母亲不愿意做这门亲事，只是觉得孩子还小。

        婉仪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那年在长安，据说父亲还亲手种了几株桃花树，意在大姐姐岁岁安康。

        后来因为大姐姐做了公主侍读，又一个人留在长安，这孩子养在身边的日子本就少，如今回来自是想要好好疼惜才是，哪里舍得这么快就给女儿寻亲。

        姨妈道：“婉仪那孩子自出生后，一直在长安待得多些，现在回来一家人该好好聚聚，不能再骨肉分离了，以后就在江南找门亲事才是。”

        姨妈似乎不懂母亲的心思，继续旁敲侧击着。

        母亲理了理鬓角的头发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夏天的天气真奇怪，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就雷声大作，乌云漫天，突然下起雨来了。

        为了躲雨，我们一行人上了水船，坐在船上看着湖上的风景。下过雨，天气也跟着凉爽了许多，母亲和姨妈说着话，我和罗伊坐在船尾，借着湖里的水往对方身上泼着，渐渐有些玩累了，坐在母亲身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七月中旬这天，母亲早早叫我起床，我实在犯困，瞅了眼窗外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哈欠连连，任由罗伊和燕绡给我穿衣打扮，家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都道是大姐姐的车马快到了。

        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意识才渐渐清晰起来，收拾妥当后罗伊和燕绡把我推到大门口。

        母亲和父亲早早地等在了这里，母亲穿了身水蓝色的衣衫，脸色欣喜之情透着眉梢都快要沁溢出来，盯着路口生怕错过了什么，眼睛眨也不眨。

        反观父亲，一身青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站姿如松柏，眼神里蕴含着一丝柔和，面上也如母亲一样满是期待之情，今天大女儿千里之外回来，做父亲的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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