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同沐阳光
她以为熙昭仪听见这个消息会欣喜，等了许久，却见熙昭仪蓦然抬头，眼神惊恐万状，迟迟不说一个字。她的手被捏得生疼，用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挣脱“……怎么了，你哥哥回来，你不开心？”
对上傅思华疑惑的眼神，熙昭仪急忙转过头去，笑意中透着勉强“开心，怎么不开心呢。”
“我向你保证过，他不会死的，以后他还是大将军。”她重新握住熙昭仪的手“幼宜，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谢谢姐姐。”
她们聊了几句，傅思华总觉得熙昭仪心不在焉，想来是因为王蒙回来，一心都记挂着兄长的安危去了。
时辰尚早，她又去看了看小皇子，刚抱起来，小皇就哇哇哭个不停，而婉嫔也是一脸紧张看着她，生怕孩子被抢走了，傅思华突感索然无味，交给奶娘离开了。
“娘娘！”寻声望去，是养心殿的伺候太监“参见娘娘。”
“起来吧。”屏退众人后，她悄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才不知道，宰相和副相有要事找您，让奴才来寻。”
她隐隐约约知道缘由，连阿阮都顾不上了，急急赶去养心殿。
“让两位大人久等了。”
不等傅广陵开口，宋伯宁起身先道“娘娘，出大事了。”
傅广陵有些不满，眉头皱起，却也没多说什么。
“什么事？”傅思华望去，抬手道“两位请先坐下再说。”
宋伯宁道“前几天来了一队鲜卑商人，在大街上一直喊：南朝背信弃义，说放鲜卑王爷回去，结果回去的是尸体，惹得不少人驻足观看，微臣怕生出事端，先把他们关起来了，听候处置。”
果然是鲜卑方面出事了，活生生一个人居然变成尸体，匪夷所思，当日李凌说得明明白白，是放了王爷回去的“不可能，李凌要真杀了鲜卑王爷，他们也不可能这么爽利将边境南朝百姓放回来，其中必有问题，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李凌和鲜卑绝无勾结，那群商人关在哪。”
几人说了许久，不觉已过晌午，傅思华听得头痛，这件事着实棘手“先关着吧，王泽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他回来，事情就全清楚了。
傅广陵道“大概还需半个月，外来商人都会在驿馆登记，并有差役不定期去核查人数，鲜卑身份本就敏感，一问便知，到时候还想做什么就来不及了。”他摇摇头，再次道“娘娘，还是告诉皇上吧，这件事只有皇上才能解决，您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反而会生了嫌隙。”
“臣附议。”宋伯宁也道。
她犹豫不决，有所松动，诚如他们所说，自己手上无一兵一卒，如今沈思安又时刻在自己身边，不管发布什么命令下去，他一定会知道。
“我再想想……”
傅思华想了一路，依旧没下定决心，抬眼，却已到昭阳宫了。
婢女在里面小声打闹，见皇后回来了，忙收了笑，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请安。
“忙自己的事去吧。”
沈思安趴在桌上睡觉，当了皇帝后，他是格外爱穿黑色衣裳的，不管春夏秋冬，衣柜里都是各种黑色的，还是她看不下去才添了几件别的颜色。
只是这黑色，在冬日，看着就冷清，寒意像围绕在他身周怎么也散不开似的。她解下自己的狐裘，缓缓蹲下身子，披在他身上。
沈思安的左手随意搭在一边，上面依旧缠有绷带。她小心抚过掌心，怎么也不敢握住。
“娘子，你回来了。”沈思安听力敏感，在外面传来轻微脚步声时就醒了，起身，将左手往后一藏，惺忪的睡眼里露出温柔来，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柔情“过两天就是宫宴，我让司衣坊做了好几套衣服，现在她们在暖阁侯着，要不要看看？”
“好。”
他往外喊了声，小厦子引着宫人进来了，十多个婢女捧着衣裙，供傅思华选择，后面的十多个宫女，端着托盘，里面是配套饰品。
傅思华的手拂过这些鲜艳明丽的衣裳，转头对他笑道“都好看，我都不知道穿那件好，夫君，你帮我选选吧。”
沈思安听了，过去认真挑了好一阵，最后才指着左边第三件道“我觉得娘子穿这些颜色明丽的衣服，最好看。”
她点点头，又道“那你后天穿什么？”
“黑色吧，镶金边的那件。”那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平时不上朝就穿，司衣坊因此做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送来。
“那我也穿黑色的，这些都拿下去吧。”
她刚说完，沈思安摇头道“黑色太沉闷，不适合你，娘子，我希望你永远都生活在阳光下，没有烦恼心事。”
他希望自己生活在阳光下，可沈思安自己呢？
“是啊，黑色太沉闷，后天你穿柜子里那件白色金底云纹的吧。”她指着旁边那件道“我要你永远和我一样，什么都一样。”
“好啊。”沈思安笑得凤眼都眯起来了，流露出点点碎光，着实耀眼“以后每天还要麻烦娘子为我选衣服了。”
外人走了，他拉过傅思华抱在怀里，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贴脸撒娇。
沈思安是真的太黏人了，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目光一定会跟过去，亲亲搂搂更是常事。她原本还有些害羞，现在也都释然了。只要沈思安肯做一个正常人，做一个合格的君王，那已经是不易了。
“那天看婉嫔生产的时候，喊得撕心裂肺，足足生了一夜才生出来，想来女子生育的时候肯定很痛。”他的前几个孩子基本刚诊断出就被于家人弄死了，这也是他头次知道生产的过程，一想到傅思华以后生孩子也会受这么大的痛苦，突然对孩子也没那么大的念想了“娘子，你还是别生了吧，我们把婉嫔的孩子抱回来养，这样也不怕江山后继无人了。”
自那日回来后，傅思华对生育充满了恐惧，现在听沈思安这样为她着想，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傅思华转过身，勾着他的脖子，抬头笑道“不好，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她盯着沈思安的眸子，认真道“谢谢你，一直坚定选择我，爱我。”
他不明白傅思华为何会说这些话，但这一次，他明明确确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是以前她看向衡琰时才有的，那么明亮耀眼，世间万物皆暗淡。
“思华……”沈思安想要回应她的爱意，猛然间觉得心口痛，急忙推开她，弯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太医正来过后，也没有查出什么原因，只开了几副方子让先喝着，过几天复诊。吐过血，沈思安精神气明显不佳，从傍晚睡到现在，没有醒过。
傅思华时不时探他鼻息，确保还活着。
“夫君，你千万不要有事……”
等她醒来时，天早大亮，手摸去，只摸到了柔软冰凉的锦被。
“夫君……”旁边的人不见了，她起身去寻，寻遍了屋子也没见到。
阿阮听见动静，赶来查看，看着她的神色，忙道“皇上去养心殿了，让娘娘不必担心，他一会就回来。”
不到中午，沈思安就回来了，面色红润，身姿挺拔，完全不像昨天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傅思华才彻底放下心，看了太医正的药还是有用的。
转眼就是年宴，王蒙，侯渐君都官复原职，也过来参加了，熙昭仪不肯来，傅思华也不勉强她，让御膳房派人单独伺候着。
沈思安听她的话，换了一身白色金底云纹衣裳，半天不敢照镜子，总觉得白色是那么陌生“娘子……我穿这样真的好看吗？”
自从继位后，他杀了太多的人，许多是违法的官员，但也有的是为了震慑朝纲或是平衡势力枉杀的。衣服也从彩色，变成玄色，青色，最后变成了黑色。他不敢穿白色，这么圣洁的颜色，他是不配的。
傅思华看出他眼底的怯弱，拉着他到镜子面前，齐齐站着，手拂过衣上的花纹，抬眼笑道“好看，这样的你，我很喜欢，夫君，以后不止白色，别的颜色也要也要穿，我想看你不同的样子。”
他握着傅思华的手，低头含笑“好……只要你喜欢……”
宫宴和去年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之处，要说变化最大的，恐怕是慧琳了，她的身上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骄横，添了几分母性光辉。傅思华看着她旁边的大女儿粉雕玉琢的，可爱得紧，让人把自己桌上的甜食全端过去了。
慧琳向她微微欠身，对女儿说了句什么。女儿一路到傅思华跟前，冲她笑“谢谢姑姑。”
她看得更欢喜了，抱着她问了名字，生辰，小女孩不怕生，脆生生地全告诉傅思华了。
沈思安看她的注意力全被小女孩吸引住了，一眼都不往自己这边望，醋吃得飞起，不敢明说，便往人群中投去。
宋伯宁感受到皇帝不满的目光，收了笑容，起身将孩子带下去了。
“你不喜欢孩子吗？”
沈思安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她逮到了，对上她隐隐不悦的眼神，忙陪笑道“怎么会呢？但我只喜欢我们的孩子。”
当众下，沈思安在桌下偷偷勾她的手指头，傅思华红着脸想躲，他反而一把捏住了，在她手心扣了两下。
“痒……痒！沈思安！”她不敢有大动作，悄悄撇过头瞪了他一眼。
“皇上，娘娘，臣想去看望熙昭仪，望恩准。”王蒙许是多喝了几杯，站起来身形差点晃倒，双颊到耳边都红了。离京才两个月，他却看起来沧桑了，胡茬子不刮，就来赴宴，就好像突然什么都不在意了。
沈思安皱了皱眉，对他这种语气有些不满，还是道“去吧。”
“谢皇上。”
傅思华趁机会将手抽出，端起果酒向前划了半圈“这杯酒，本宫敬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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