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缘尽
沈思安激动得双颊泛红，一来便坐在桌案边，抻着脸等她回答。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晓得，昨天已经放完榜了。”她看着沈思安那憋得辛苦的样子，催促道“肯定是你认识的人，快说说是谁？”
“这人你绝对想不到。”他站起来，颇为隆重宣布“宋伯宁，居然是宋伯宁写的！”
沈思华的确感到意外，文笔犀利，直击痛处，怎么看也和他谦谦如玉般的形象不吻合，不过，这倒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了“宋伯宁胸有沟壑，深藏不漏，看来当日在书院是我看走眼了。”
“阿姐看来对他已经改观了。”他往椅背后一靠，眉梢微挑“今天下朝时，宋伯宁追了出来，求我将你许配给他，他说无论外面怎么传，他相信你都有自己的苦衷。”
沈思华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她何德何能，能让宋伯宁如此待她。
“阿姐，宋伯宁大有前途，自然不能当驸马，但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对你暗暗不忘，数次施以援手，我可以下旨，让你嫁给他，怎么样？”他趁热打铁道“宋伯宁人真的很好，如今已他年有二十二，却一直不肯成亲，就是在等你，他还说，等官位下来，他便搬到赐的宅子里面去，以后你也不用担心会受宋家人的气了。”
沈思安怕她心里还惦记衡琰，硬是把宋伯宁吹到天上去了，在他心里，宋伯宁绝对是良配，况且有他这个做皇帝的护着，宋家人也不敢轻易动沈思华。
正出神间，沈思华站了起来，缓缓背过身去，他看得出，沈思华有些许动心。
是啊，沈思华自己也明白，宋伯宁于她，绝对是良配，如今肯相信她的，坚定站在她一边的，除了沈思安，只有宋伯宁。她已经贵为长公主，只要她想嫁，宋家人也不敢阻拦。
这次立储之争中，宋家人站了沈思辰，结果大败，如今失了势，宋尚书想融进清流党，清流党领袖衡侯爷直接把他痛批一顿，不肯接受，于家，曾家就更不会接受了，宋家和已经覆灭的萧家有姻亲，谁会接受和太皇太后不和的人，再者，不少人都想着把宋尚书拉下马，换自己的人去当呢。
不，她不能嫁给宋伯宁，如今宋家虽然被三派排挤，但只要不站队，往后沈思安清算时，也殃及不到宋家。一但她嫁过去，宋家就被看做是于派人，而于派人会对沈思安起疑心，到时候沈思安不好做，宋伯宁在朝廷也会举步维艰。
“不……他很好，我更不会害他，思安，我没有嫁人的念头，现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帮助你匡扶朝政。”权衡利弊后，沈思华还是放弃了，只是免不了有些失落，她强作笑颜“况且，我若是嫁过去，不得不学着做个温顺的妻子，出行也会受到限制，那还怎么帮你看住锦衣卫？以后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沈思安有些气馁，他不知道沈思华在一盏茶功夫想到了什么，只以为她还是放不下衡琰，才找的借口，于是继续道“要不，让宋伯宁也住公主府？”
“咳咳……”她端着茶盏刚送到口边，听闻后一口茶喷了出来，面色通红“我府里那些伴读……你是要宋伯宁和他们朝夕相对吗？”
她将奏折赶紧移到一边去，沈思安拿了方帕过来擦案上的残渣“阿姐，你真打算将这些伴读一直留在府里？”
“对啊。”她眨眼，眸中露出疑惑“有什么不妥吗？”
“……”他欲言又止“没有。”
沈思华淡笑不语，低头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这是她第一次搬出府时，自己在小摊上淘的。
一晃到了九月，一批新的秀女被选入宫中，位份最高的当属曾雅芝，一进宫便被封为惠嫔。
这几天沈思华说什么也不想去宫里了，上次她到了养心殿，才坐没一会，外面三个新入宫的妃子不知道为着什么事吵起来了，非要沈思安做主。
沈思安一头黑线，耐着性子让她们进来，结果发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非是为了讨皇上一个态度，好争一点风头在宫里立足。看着沈思安不好处理，她做了回恶人，把几个人都敲打了一顿，她们才作罢。
“阿姐，看来管理后宫，你比皇后强，不如以后这后宫你也帮忙管着吧。”
沈思安一句恭维的话，吓得她直摆手“这是皇后的事，我一个公主插手不合适。”她可不想又落了一个干涉内宫的罪名。
然而沈思安再三思考下，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她和皇后共同治理内宫。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沈思华落荒而逃，府里那一群伴读天天小动作不断已经够烦心了，再来几个，她可管不住。
这日，沈思华在酒庄吃过饭，将银子往桌上一放，正要下楼，台阶近在眼前，只听左手边的包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听着声音，略微耳熟，她停下脚步，偷偷立在门外听了一耳朵。
大概是为了这个包间的归属权在争论，一人说他先定的，另一人说他先付的银子。
沈思华暗自翻白眼，这点事也要吵起来，又不是什么稀奇名贵的地方，换个包间不就好了。
“于麒麟，你别太过分！先来后到，这规矩你懂不懂。”
于麒麟……她才恍然大悟，于麒麟是于国公的嫡亲孙子，而另一个人，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曾府的人，这两家为了争一口气，确实会干出这样的事。
“怎么，曾小公子自己掏钱慢，就恼羞成怒？看好了。”里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响声“这钱够包十个这样的包间了，怎么样？嗯？”
桌椅板凳的声音格外大，还有两人的怒骂声，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曾公子，于公子，别打了，别打了！消消气啊各位！”
原来掌柜也在里面，沈思华悄声对阿阮道“我们快走。”
阿阮猫着腰跟着下楼，门忽然开了，一个橙衫的男子被重力推了出来，差点滚下楼梯，还好听到动静的小二正好上楼，赶忙托住了男子的腰，才不至于摔得太惨。
“于麒麟，你个不学无数的草包，你等着，看爷怎么收拾你！”橙色衣衫的男子捂着左脸，骂骂咧咧。
于麒麟站在门外，双臂环胸，嘲讽道“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青楼窑子逛了个遍了的强，怎么听说最近还吃上药了？哈哈哈哈！”
“你！”曾敏脸红白交加，下面的食客都在看热闹，他不敢闹太大，恨恨道“你等着，下次小爷见到了，必定杀了你！我们走！”
曾敏怒气冲冲离去，在下面等着的几个家丁灰溜溜跟着走了。
“就这点胆子。”
于麒麟啧啧感叹，旁边的老板面色土白，他这酒楼怎么就来了这两尊大佛。
“长公主也在这，真巧。”他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沈思华，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不等沈思华回应，他又道“不打扰长公主了，告辞。”
他眉眼骄矜，再怎么掩饰，那股对沈思华的不屑也露了些许。
“长公主失陪了。”掌柜陪笑，先把他送下去了。
阿阮看他走远，剁脚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算了，这样的眼神我见多了。”她淡淡笑着，垂眼掩去眸里的厌恶“阿阮，刚刚我的团扇落在包间了，你去拿来。”
身后的阿阮脚步声渐远，沈思华快步走到于麒麟两人打斗的包间与门的夹角处，将下面遗落的玉牌收进了袖子里。
潭州那边很快传来消息，经调查证明，曾氏与于氏为了争夺一名艺伎斗殴，曾氏落于下方，于氏派人到处造谣，毁曾氏名誉，曾氏一怒之下让人警告于氏，不要造谣生事，好言相劝下非但不听，反而出手伤人，来人为自卫，不小心下手过重，误伤曾氏，其对犯罪供认不讳，于氏在此次事件中毫无干系。
皇帝将奏报递给一旁的中书舍人“将罪魁祸首立即推出去斩首，于氏无罪释放！”
于国公立即道“皇上圣名！”
后面乌泱泱跪了一片“皇上圣明！”
曾太师虽料到了结果，但没想到李将军居然跌倒黑白，用这等阴险毒辣的手段，恶意抹黑曾开泰名声，气得直咳嗽。
散朝后，于国公微仰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了眼曾太师，擦肩而过，先帝的老师又如何？如今小皇帝是要仰仗他们于家，才能坐稳江山。
第二日，于国公立即上了折子，弹劾潭州都督用人唯亲，虚报财政数目，贪墨税款达五十万两等罪状，与曾太师产生了异常强烈的争辩，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皇帝开口道“传潭州都督立刻进京问话！”
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窗外电闪雷鸣，风不断刮打窗户，发出骇人的声音。
床上的人睡不安稳，一直左右翻身，齐昭点燃蜡烛，掀开半边床帘，温声道“长公主，怎么了？”
沈思华侧过头，笑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他将蜡烛放在床头，又道“电闪雷鸣，的确难以入睡，要不要我取点安神香？”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头疼。”她手覆上右半边脸，指头在太阳穴轻轻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每到阴雨天的晚上，她就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家母也和公主有同样症状，每次都是我帮着揉太阳穴，家母才睡着的。”他看出沈思华的不舒服，抬眼道“公主要不然让我试试，也免得漫漫长夜痛苦。”
“好。”她伸出半截玉臂，眯着眼，才能看清人，因着疼痛，声音比平日柔婉了不少“上来吧。”
齐昭将她半个身子抱起，上去后，拿了软枕靠着，又小心扶着沈思华双肩，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他伸出双手，先在唇边吹热，指腹搭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很快，沈思华的眉头舒展开来，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齐昭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轻声道“公主若是困了就睡吧。”
“嗯……”她半眯着的眼渐渐合上，声音模糊起来，渐渐不闻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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