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司祭看着穆烈沉着脸的模样,笑着说:“列奥尼达殿下,您不该表现得如此有怨言。”

        穆烈很不喜欢这个司祭,这个人做弥撒时一点都不虔诚,平时虽然笑眯眯的,但这人却给人一种两面三刀的感觉,好像稍不注意就会在背后捅人一刀似的。

        穆烈瞥了一眼司祭:“司祭大人,这跟您有关系吗?”琥珀的颜色深沉。

        司祭摸着套在圆萝卜似的手指上的戒指侃侃而谈:“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的,是莽撞而自以为是的,可也该知道,对待长者应当有谦逊的态度。当然了,您是殿下,我这样只是给您一些忠告,这并不是在僭越,只是好意提醒您,这次到了天津卫,您要依照约定,一切听我的。”

        司祭见穆烈不说话,继续说道:“您和我都是为沙皇陛下效命,遵循教皇的旨意,您应该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也应该真诚一些。”

        穆烈冷笑了一声,反问道:“那您是效忠沙皇陛下多一点,还是教皇多一点?”眼神深得让人害怕。

        这位司祭在任时穆烈刚好去了伊尔库兹克,所以他对这位殿下并不熟悉。

        可司祭又在穆烈重回到北京城之前打听到,这位殿下心思单纯,从前最喜欢跑出去玩,记东西的速度惊人,能被上一任司祭拿捏的很好,很快就摸清了京城里的构造。

        如今的穆烈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司祭想,自己既然能接替上一任司祭的职务,自然能比他获得更好的前途。

        想到这儿,司祭没有顾及穆烈的眼神,继续说着:“您还太小,要知道,当您伯爵大人就是不听长者的劝告,才丢了晋升公爵的机会,成为家族的耻辱。”

        穆烈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可双手在袍子下紧紧地攥了拳头:什么劝告?不该不迎娶公主,不该与异族的女子私定终身……

        司祭瞧着自己说了这么多,穆烈并没有什么反应,笑着继续说道:“殿下还是小孩子,该多笑一笑,不用想这么多,也不必这么防备我,小孩子心思太沉会长不高的。”说完,便要伸手去拍穆烈的肩膀宽慰他。

        只是司祭的手刚要碰到穆烈的肩,也不知穆列是有意还是条件反射,一下子被他反手折了过去。

        穆烈年纪不大,长得也瘦瘦小小的,可他已经有了三年恶魔式训练的底子,又聪明会用巧劲儿,一时间让司祭吃痛地直冒冷汗,他抬头,望见的是穆烈阴沉着的脸,眼睛里是无尽的深渊。那一刹那,他以为是恶魔逃出了地狱。

        穆烈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深渊,顺着劲往后一推。

        “砰”地一声,司祭撞在了马车壁上有些狼狈,马车猛地晃了一下。

        车夫往马车里喊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司祭揉着手腕,忍着痛答道:“没事,不小心把东西掉在地上了。”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穆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问道:“你、您……”

        只见穆烈的神情一如往常:“抱歉,我是一个军人,近身反应习惯了。”

        司祭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司祭以为自己刚刚是看错了,又默默的注视了穆烈一会儿,这个时候的穆烈掀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嘴角微微弯起,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熠熠生辉。

        这位小殿下生得极好看,虽说是个私生的杂种,可模样像是被天神亲吻过一样,连宫里的公主见了他都嫉妒得心慌。想必前世是个天使,哪里像恶魔了……

        司祭暗自摇头:想来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穆烈才不会理会司祭说得屁话,他看着窗外,虽然是初冬,又因为战乱和干旱,百草荒芜,河里的水见了底,流地极其缓慢,可是空气新鲜的很,想来春天一定是鸟语花香、清风嫩柳的美景,来踏青是极好的,就是离京城有些远,要是到时候能和哥哥……边想着,嘴角边忍不住的上扬。

        穆烈和司祭昼夜不停地赶路,司祭本想着夜幕时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可是穆烈不同意:“司祭大人,既然您说了是紧急任务,就不该在路上浪费时间。”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容拒绝。

        这个理由也不容拒绝。

        司祭总觉得穆烈是因为小心眼儿,在报复他没有跟他商量就把他出来了。

        司祭苦笑:“既然如此,那就听殿下的安排。”暗自抬起一边身子,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穆烈点了一下头,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坐地笔直,时刻都绷着一根弦。外头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月光从窗缝透进来,映在穆烈的脸上,如冰一般的美丽晶莹,也如冰一般的坚硬冰冷。

        司祭不再像白天一般形象端正——他是真的收不住了,疲惫的缩着脖子靠在马车的一角,拢了拢身上的毛皮袄子,合上了眼,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

        “这是进城的文书,麻烦军爷通融通融。”

        穆烈听见车夫的声音,睁开了眼,用两只手指夹住窗帘的一角,掀开了一个小缝儿看着窗外车夫在跟守城的军官说着话。

        他们进城的目的不好张扬,低调的只当是普通的传教士,进城文书甭管是伪造还是贿赂了京城那边儿的当官的,一应俱全。

        守城的官兵一听车里是两个洋鬼子传教士,那谁敢惹,赶紧开了城门放行。

        穆烈瞧着依旧在打呼噜,睡得猪头猪脸的司祭微微皱眉,抬脚踢了踢他粗胖的小腿。

        司祭被扰了好梦,吧唧了吧唧嘴,把腿缩了回去,抱着袍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只是不打呼噜了,估计是在车上睡得不舒服,哼哼唧唧的。

        穆烈看着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每天早上会祷告的神职人员,嫌弃地抬腿用了些力气又踢了踢他。

        “滚滚滚!别打搅……”司祭边喊边猛地坐起身,只听脖子“咔嚓”一声。

        司祭捂着脖子叫道:“诶呀!”

        穆烈瞧着司祭捂着脖子、呲牙咧嘴的狼狈模样,八成是睡落枕了,觉得好笑。他没有理司祭,独自和手念着祷文。

        司祭揉着脖子,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默默做着早课的穆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去打搅他,但也没有跟着念祷文。

        穆烈念完最后一句“阿门”,在胸前画了十字,才看了一眼司祭,开口对他说:“司祭大人,早上好。”

        司祭干干地笑了两声:“早……早上好。”

        他尴尬的捂着脖子看了一眼窗外,觉得新鲜,想扒着窗多看一会儿。可是无奈脖子太疼了,只能老实本分地坐好,没话找话道:“殿下,这是进城了?”

        “嗯。”穆烈点了点头,难得有了兴趣,偏头问司祭:“司祭大人这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司祭正在喝水,冷不丁地被穆烈这么一问,呛得憋得脸通红:“咳咳……咳……没……没什么。”

        司祭摆了摆手,讪讪地笑着,睡觉时怕不是自己说了应梦中之景的话。

        在伊尔库兹克的时候,穆烈在基地参加的训练的名字叫“快速成长计划”,言外之意,就是通过药物和各种各样的知识的强行摄入,在各个方面都要……被迫长大。

        穆烈忍着笑:“您该多念念经文,阿门。”

        司祭瞧着穆烈似笑非笑的模样,心思自然也想到了那儿去,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才十三岁,心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这位殿下大概只是在责难自己没有做早课。

        他捂着脖子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我作为司祭本该主持早祷告,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实在受不住这一天一宿的颠簸。”

        穆烈当然不会搭理他的说辞:“马上就到独流镇了,司祭大人该好好准备一下正事。”

        司祭听了这话叫苦不迭: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累的。

        他苦着一张脸:“殿下,您看我们已经比计划提前赶到了,不如稍作休整从长计议。”司祭觉着自己在马车里被颠得屁股都要开花了。

        穆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一本正经的答道:“既然是沙皇陛下紧急的旨意,早处理完早回去复命才是臣子的本分。”尽管才到天津卫,穆烈的心就已经……

        不,穆烈的心没跟着他出那北京城。

        司祭苦着脸,可是也不好说什么:“是,您说的对。”

        两人到了独流镇,穆烈跳下马车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动作还算灵活,疲惫埋进了眼底,像一个不知道累的机器一样,站在马车边上等着司祭。

        司祭呲牙咧嘴的再马车里伸了伸腿,扶着马车边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下走着,屁股直发麻。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做个体面大气的司祭,可惜他的精神已是捉肘见衿,一个不注意就踩空了台阶。

        “啊啊啊啊——”司祭坐在台阶上往下滑,台阶上的棱角隔得他的屁股更疼了。

        穆烈没有扶他的意思,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车夫是个有眼力价的,赶忙上前扶住司祭,嘴里说着:“您慢着点嘞。”

        “无事,无事……”司祭摆了摆手,用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说着:“你在这里等着我们。”

        “行!我就在旁边的店休整休整,给马喂点饲料,您办完事儿叫我。”车夫答应的爽快。

        “有劳了。”司祭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的和蔼。

        “客气了您!”车夫收了小凳,牵着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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