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冯柘剜了吕成洋一眼，站起来，“你要走？”
肖依然握了握拳，扬起睫毛死死盯住冯柘双眼。
这种怨毒又憎恶的目光，生生让已经三十岁见惯了大场面的冯柘背后爬起一层冷汗。
不过这种被野狼凝视的压迫感没持续太久，肖依然转头跑了。
吕成洋站起来的时候，冯柘夹着手上未熄灭的香烟，反手抽过去一巴掌，“啪”的一声。
“你他妈是想说等你们以后有能耐了，会回头来报复我？！”冯柘扬起手又要接着打。
吕成洋脸上被烟灰烫出短短的一道红痕，周围几条红色的手指印，他偏着脸深呼吸几次。
冯柘没继续打下去是因为吕成洋还要照顾聂踱，他可不希望吕成洋背地里往聂踱饭菜里吐口水。
“冯总，您误会了。”吕成洋笑着转过来，无比乖顺的垂下睫毛，“我的意思是，劝肖依然长大以后，能对现在的经历视作浮云，纠结无益。”
工作日的机票比较不抢手，何况小城还是个小地方。
肖依然坐在出租车上订到四个小时之后回程的机票。
从医院开到机场要五十分钟，他红着眼眶，看车窗外掠过的陌生街道，陌生的人。
这个钢筋水泥高楼林立的大城市看上去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
似乎每个人都很忙碌，街上走的人步伐匆匆，旁边开过去的车，跟自己乘坐的这一辆互相较劲争抢车道。
爷爷说，莫欺少年穷。
肖依然差点儿就信了，年轻时候穷，长大后会好的，会赚到很多钱，赚来自己的尊严。
可他忘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总有人会踩着你，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
肖依然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在出丑。
他把聂踱的一寸照做成钥匙串上的挂坠，每天翻来覆去的看，幻想以后来到上海，他们就能互相作伴。
就像聂踱说的那样，你会来到我的城市，我们拿着对方的照片，我的路，那些街，我和你会一起走过。画面里，日子里，我们来日方长。
那种话吕成洋是不是也听过？
听完之后，吕成洋没有信，因为吕成洋知道同的游戏规则，肖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傻傻的信了。
冯柘或者吕成洋，他们两个一起羞辱肖依然，这都没什么。
肖依然是被那句“可惜，我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打败的。
吕成洋知道聂踱没那个意思，可肖依然根本就……他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明白聂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他们的开始，是五百块钱。
后面，一次次，钱越来越多。
这跟吕成洋和聂踱之间没什么不同。
吕成洋家里有病人，需要钱，肖依然家里也有病人，也需要钱。
聂踱可能就是喜欢着找家里困难的小孩儿，玩一阵子，帮人家解决了家里的困难，然后聂踱就可以毫无罪恶感的抽身而出。
毕竟他解决了年轻人没有能力解决的问题，年轻人用一段时间，用身体来作为回报，听上去是那么合情合理。
听起来，年轻人是赚了，聂踱是仁至义尽了。
肖依然整颗心都凉透了，他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老妈从屋顶掉下来摔坏了的那阵子，他都没这么委屈过。
老妈摔下来，是她的命，是肖依然的命。
聂踱只是玩玩儿，这跟命好像没什么关系，这就是欺骗啊。
肖依然要被巨大的耻辱和绝望淹没了。
天黑了肖依然才回家，小姨见他回来，忙不迭就要走。
没有任何人愿意帮肖依然照顾植物人母亲，就连老妈的亲妹妹也吃不下这种苦。
晚上十二点一过，十号了，肖依然生日到了。
他终于年满十八周岁了。
杜野卡着时间给肖依然发了句：【哥们儿，生日快乐！欢迎来到我们成年人的世界！耶耶耶！】
肖依然抹了抹脸上的泪，回了一个字：【耶！】
聂踱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肖依然愣了很久，手指颤抖的不敢去接。
可聂踱就是聂踱，肖依然给他打电话他可以不接，他打过来如果肖依然不解，他就会一直打个不停。
“喂？”肖依然清清嗓子，笑了笑，“聂哥？”
“肖……同学。”聂踱气息很弱，笑意很浓，“祝你……生日快乐啊。”
“你……你记得？”肖依然又想哭了，“你怎么会记得？”
“哈哈……”聂踱缓了几口气，“我，看过你身份证啊，我记性……关键时候，还是好用的。”
肖依然吸吸鼻子，“你今天是不是，做手术了？”
“哎哟这你也听得出来啊？我可……没告诉你哪天，怕你担心来着。”
“你声音这么弱，傻子才听不出来。”
“哈哈哈，肖……”
“聂总，喝口热水吧。”
吕成洋声音传来时，肖依然眼泪大颗大颗掉了出来。
聂踱，你怎么能身边有一个情人，还这么情圣的半夜打电话来对我说生日快乐？
肖依然问：“你旁边谁啊？”
“啊，护工。”聂踱发出喝水的声音，“我真想帮你庆祝生日啊，但我这个……哎哟，胆绞痛，太磨人了，我想月底回去，还是快点把手术做了的好。”
护工。嗯，护工。
肖依然笑了笑，“麻药过了，会疼吧？我不跟你聊了，你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明天还得去爷爷那儿呢。”
单人病房里非常安静，聂踱说的每一个字，吕成洋都能听清，也大概听得见电话另一端肖依然的声音。
“不好意思。”聂踱挂了电话后，抱歉的看着吕成洋，“我不想让他误会。”
“聂总，你别这么说，我明白的。”吕成洋去洗了块热毛巾出来，坐在聂踱身边帮他细细的擦脸，“聂总有新欢了啊？怎么不见他来伺候你？”
“说什么伺候，你啊，就是太……”聂踱疼的缩了缩肩膀，“你说话总这么妄自菲薄可不行啊，我就算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觉着是想让你伺候我。我们就是，互相作伴儿，是平等的。”
“我说错话了。”吕成洋软软一笑，低下头要亲聂踱脸颊来道歉。
聂踱脸往旁边一偏躲开暧昧的触碰。
吕成洋又轻道了句，“抱歉。”
“嗯。”聂踱不太愉快的转回来，上下瞄看吕成洋一遍，“诶，我向你请教请教。”
“我懂的不多，不过我愿意陪聂总聊聊。”吕成洋继续帮聂踱擦手，低垂着睫毛非常乖巧的模样。
“你谈过恋爱吗？”聂踱问。
吕成洋动作顿了顿，微微一点头，“嗯。”
“我以前不太明白，但……诶草，太他妈疼了。”聂踱倒吸口凉气，身上疼的地方又不能拿手捂，硬挺着用聊天分散注意力，“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恋爱的感觉吧，好像特别甜。”
吕成洋眸子暗了暗，他也算知道聂踱脾气，这位老板说起话来有时候会少根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跟不合适的人说出不合适的内容。
不过吕成洋并不打算把这番对话向冯柘汇报，他重新笑起来，“看来聂总遇到喜欢的人了，恭喜聂总。”
“谢谢。”聂踱笑的特别真诚，“也谢谢你来照顾我，我也是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陪我，才同意冯柘去联系你的。”
“聂总别这么客气了，我来照顾你，是我的荣幸。”吕成洋帮聂踱擦拭完，拉高被子，“聂总睡不着的话，我带了一本小说来，读给你听，好吗？”
聂踱常常因为作息不规律而难以入眠，吕成洋是个心细的，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总用念书来哄聂踱入睡。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情人关系，聂踱笑着摇摇头，“把书给我，我自己看吧，看累了就能睡了。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吕成洋点点头，给聂踱留了床头灯，自己到旁边陪护床去躺下。
又听见聂踱问了句：“你脸上那个伤，明天医生上班了，去挂个号看一看。”
“没事的，不是刮在金属上。”吕成洋摸摸脸上的创可贴。
“刮在什么上都得注意，明天去看看吧，怎么也算是工伤，回来我给你报。”
“嗯。谢谢聂总。”
安静幽暗的病房里，淡淡的熏香气味让人安心。
相比冯柘那个阴晴不定的性格，聂踱其实更容易伺候。
至少聂踱从来不打人，说话很有礼貌，而且，聂踱本身也是个安静的人。
吕成洋手机震了震，冯柘发来条微信。
【其实今天你应该跟肖依然聊聊，聂踱睡你的时候，一晚上几次，每次多长时间。】
看，又来了，羞辱人的方式，冯柘是一套一套又一套，跟俄罗斯套娃一样，你永远不知道最小那个娃套在多少层。
吕成洋稍微思考了一下，回消息过去。
【聂总身强力壮，最多的一天做了五次，每次一个多小时，累的我第二天起不来床。下次见到肖依然，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当时有多么疲惫，之后又有多心有余悸，想都不敢再去想。】
不一会儿，冯柘又发过来。
【我艹你m的！你是嫌老子次数少还是时间短？老子是懒得跟你身上费劲耕耘，你算个什么鸟毛东西！】
吕成洋对着手机笑了笑。
【哎呀冯总，您怎么误会我呢？我其实吃不消聂总那么厉害的需求啊，像我这种虚弱的身体，伺候您才是刚刚好。】
冯柘连续发几条骂人的话，吕成洋笑的更开心了。
聂踱看着书往手机亮光这边一瞥，差点被吕成洋脸上的笑吓的跳起来。
“我草，你干嘛呢？笑的跟要去别人家吃小孩一样？”聂踱捂着伤口转个身，背对吕成洋，不看他了。
吕成洋清清嗓子，“咳……我在刷搞笑视频，看到一条狗追着别人咬，然后被踢了几脚，缩起尾巴跑掉了。聂总你要看吗？我发给你。”
“不用了，没兴趣。”聂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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