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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红颜怒(七)


“白小姐?白小姐醒了吗?”斜阳跳落上回廊护栏,阿秀站在窗格下的阴影里微微发抖,语气却已是恭敬万分。

        阿秀接连叫了两声,她端着餐食空不出手,只觉面庞扇过一阵风。

        “我······我家少奶奶好意,叫我来给白小姐送餐的。”

        开门的正是一日未见的李景云,眼里泛着红血丝,背过手道:“多谢了,不过无福消受,请回吧。”

        “我家少······”阿秀还未来得及辩解,又一阵风过,她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敢同李景云这样的人声论,只好悻悻离去。

        李景云心事重重地转过身,里间传来动静,他端着刚倒好的热茶汤加快脚步。

        “我见你睡得不安稳,也没敢叫你。”李景云的目光一瞬阴转晴,“先喝口热的缓缓吧。”

        芸生怔怔接过,眼角泛着湿润的水光。“谢谢。”她的手仍在抖,声音却是清冽。

        李景云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他烦躁地叉腰来回走了两步,终于开口:“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吴世权随行带了一批军火,我的人追查到金固镇,东西都在,可是晚了一步······人被他的手下救走了。”李景云咽了咽嗓子,“军火的事,我原想把消息带回天津······”没想到,秦啸川的人竟先联络起他这边的人了——李景云将后半句又咽回了肚子。

        芸生暗中攥紧手里的杯子,唇齿发颤,只是隐隐听见李景云又说:“但我看你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要不咱们回天津的日子再缓缓?”

        她望着杯中升腾的水汽,眼眶抑制不住地发酸:看来都是真的,已不再需要求证。

        “李景云,就算又要我配合你······可起码,这场戏要演到几时散场,你总可以告诉我吧。”她冷笑起来。

        李景云微微侧头,良久,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派人给我带话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说让他们暂时不要回天津城,虽并未告知为何,李景云心里却隐约是有了答案。

        “我倒也觉得有蹊跷,已经叫人回去打探消息了,你别急。”

        李景云打着圆场,说完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疲倦地转身屈膝去瞧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六神无主间放在床柜边的水杯摇摇欲坠,却当真以为李景云毫不知情,于是声声哽咽:

        “景云,他出事了······楚家已经得了消息——”她说这话时嗓子直如针扎一般,强咽了口气又道:“北地军部哗变,他们要他的命······”

        这事儿李景云本是犹疑,可回想传话的人提了一嘴天津已经封城一天一夜,竟十有八九是真的!若下令封城的是秦啸川,根本用不着派人给他们传话;可若下令封城的是旁的人,此番回去便是自投罗网。据他所知,秦啸川的亲信部队均已北上,加之驻守北平又分去了一部分兵力,剩下的部队虽以“大帅府”马首是瞻,可真要是封城内战,就有些孤立无援了。李景云懊恼地抬手挠头,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该把穆江那小子拖在天津!他灵光一现,派人赶去北平送信已然是来不及了,他正思量要不要去边境大营,抬首望了一眼芸生,难以开口——

        “必须去找蔡将军,不要给北平的部队发电报,叫将军联络秦家六小姐······六姐知道怎么办。”芸生眼含水光,无力地拉住李景云的袖口,近乎哀求:“景云,他中枪了······小初和念念也还在天津······”

        她将他的盘算一言而尽。李景云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不行。”他差点就要在她的目光中摇旗投降,可他终归不是秦啸川。他看穿她的意图,寒声道:“要回一起回,我不能把你留给楚家的人。”

        她颔首低垂的发丝柔柔扫过冰凉的手背,再抬眼时,只是疏冷一笑:“我要是被楚家扣下,日后······他或许尚能与楚家一搏;可若我回了北地,你们只会被束缚住手脚;他托人给你带了信,难道不正是有此顾虑?”

        李景云的目光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他惊异于她的通透,在无法反驳的瞬间,也厌恶起自己。只要一牵扯到身家性命了,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不虚伪。他父亲是,原来他自己竟也是。

        日光下沉,天幕像一张浸透进深潭的纸,透着冷灰色的光,寒意翻涌而上。

        秦啸川的眼皮跳了跳,看向宁沛珵的目光已然变了神色。

        “——宁沛珵,你敢打她的主意试试。”

        “哟,这会儿有功夫来恫吓我了。”宁沛珵气极反笑,“那怎么人走前就想不到盘问盘问她身边那些人?你儿子顶多才两岁左右,这当妈的说散心就散心,走前还有功夫给自个儿孩子缝上入冬的棉被,还亲自叮嘱丫头记得用上——只怕你五姐都不见得有这个闲心。”

        秦啸川一怔,神思皆震:打从六姐执意留在北平,他便交代穆江留意六姐。六姐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三哥的事叫她长了记性······可这事银行账户一查便知有异常。他以为只六姐一人瞒他瞒得辛苦,他以为他只要装作不知,总能不叫芸生再跟着担惊受怕······

        宁沛珵的视线里逐渐升起一道暗影,他好似看见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扬起了一块帆。

        却是他想错了,打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就该有所警觉!秦啸川缓缓立身,胸膛压抑着剧烈的起伏。伤口涌出几丝温热,他是受罚在茫茫雪地中流放的囚徒,她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抹火光。

        “陈允河——”

        “在!少帅。”陈允河隔着门板应声,秦啸川的语气还算平静。

        宁沛珵只觉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恍然未知自己点燃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立刻去给方军长送信,不用等靳斐易安排了,酒宴就设在方军长府上。”秦啸川一面说,一面泰然地旋开桌上的钢笔在便签本上划了几笔。

        陈允河推开门缝探出半个身子,抬头便撞上秦啸川炯炯的目光。

        “明晚是我给靳家最后的期限,不管靳斐易来不来,这事儿也该有个了结了。”

        高胜鸣堵在陈允河身后,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早先去求助宁沛珵的时候便叫他给冯老带了信,冯老若不糊涂,总该是想得到北平的人。现在只能指望穆江能闻讯及时动身,最好在靳斐易布防完备之前入城。

        宁沛珵倒是第一次见秦啸川发号施令的模样,一时间插不上嘴,心里又紧着秦信芳的事,眉眼凝重。

        “宁沛珵。”秦啸川不知何时绕到桌前,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张便签纸。“我五姐走的水路。轮渡公司写在纸上了,至于是哪趟,你自己查一查不难吧?”宁沛珵下意识去接,秦啸川却又微微闪开手道:“姐夫这回若真有心,可把我五姐给看好了。”

        宁沛珵难得见他这般客气,隐隐听着话意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是哪里不对。

        一轮冷月隔着落地窗上斑驳的雨痕透进那双黝黑的眼,昏暗的草皮贴着两道渐行渐远的人影。

        秦啸川心神不宁地转过目光:“给李景云送信的人呢?”

        高胜鸣上前一步,宽慰道:“还好您吩咐及时,消息应该是带到了。不过······今日封城了,人大抵是回不来了。”

        秦啸川抬手拉上窗帘,掩住玻璃上冷寂的神色。

        “呵,封城?”秦啸川轻谑一声,“他靳家分营的兵既然还能多到去守城门,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儿做。”

        “高胜鸣,联系洪青帮的兄弟,去城东门和南门底下给靳斐易备点儿‘贺礼’。”秦啸川回身转向父亲那张书桌,桌板下有个暗格,他从中取出那枚沉甸甸的帅印,重重盖在草拟好的文书上。“明日晚宴前务必将此物交给冯老,之后的事你且听冯老吩咐。”

        秦啸川神色泰然实则心急如焚,只姑且再容靳斐易猖狂一日。他强咽了口气,脑袋里似装了一地乱麻,怎样也理不出头绪:她要李景云带她出城究竟是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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