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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新生(一)


“日中则昃,月满则弓。倒真是喝着洋墨水长大的,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消防梯一侧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话却并不中听。

        那人指间夹着将灭未灭的火星,一缕青烟荡起,礼帽摘落,露出圆寸头下一张似曾见过的脸。

        “吴世权......”叶文佩捂着颈间的红痕,蓦然睁大了眼。

        吴世权眼底掠过一丝意外,又一笑而过:“还说要自我介绍一番,看来可省了。”

        叶文佩也发觉自己的失口,就要离开:“吴二少若是来做客的,我就不便招呼您了,请便。”急着走,亦不想叫秦啸川身边的人瞧她笑话。

        “做客、招呼?叶小姐当自己是秦啸川的少奶奶,我瞧着啸川好像不太乐意呢。”他抖了抖指间的烟灰,又忆起之前码头的恩怨,语气自是稳不住了。“不过就是政治联姻,叶小姐如此上心费神,可知给吴某添了许多麻烦......不给个交代,就想走?!”烟头被掷到路沿地砖上,他一脚踩上去,不重不轻地碾着。

        叶文佩表情一僵,觉出了话外之意。

        “码头上军府的人,是你派的吧?”吴世权揣兜上前挡住去路。

        “我不知道吴少爷在说些什么,呵,码头?什么码头?”

        吴世权耐心待她演完,叶文佩似有些沉不住气,撞开那人的肩臂,侧身而过那一瞬却被伸至眼前的一张照片震得一愣,旋即又反应过来。

        “想要栽赃陷害,就凭这区区几张相片?”她屏气冷哼。

        “我给小姐瞧得不是照片,是照片上的东西啊——不猜猜是谁的吗?”吴世权指腹一划,点了点相纸上那个摊开的行李箱又道:“可巧前阵子我突起善心,在码头救下一位姑娘,又算不算得上是人证呢?”

        叶文佩知他手中似有把柄,却仍狡辩道:“原来医院那丫头是二少的人......这又算得了哪门子人证。”

        呵,终于还是说漏了嘴:医院那丫头,就是为引你上钩的。吴世权已十拿九稳,颔首应声:“那个,自然不算人证。”

        “那便请让路。”叶文佩瞪向他。

        “我可算知道那人为什么不爱你了。”他不再拦她,“比起那位白小姐而言,叶小姐的姿色气度确实相差甚远。而我向来好成人之美,白小姐遇险一事,只怕得让她的贴身丫鬟带着白小姐的行李箱去见一见啸川了。”

        他转过身,叶文佩已欺上前欲要夺那相纸,“现在怕了,还不晚。”吴世权过了两招,索性弃了那东西。

        叶文佩撕了那东西咬牙切齿道:“吴二少可别对我说是要替那姓白的女人伸张正义!且不说白家已没落,就算还在,我叶家在上海的财力也是白家望尘莫及的!她生得卑贱,除了以色侍人,还拿得出什么和我争!”

        “小姐可知啸川母亲背后的李家在国外又是怎样的财阀大家?又凭什么以为秦家当真稀罕你们叶家那点财力?”这女人自视甚高又傲慢无礼,吴世权眼底里闪过一丝不屑却忍住了,“你如今这个位子,说到底还是抢来的,想要坐稳可不易呢......”

        “——你到底想要怎样?!”她阴郁了眉眼,沉声怒道。

        “——城南凌水的港口,以叶小姐如今在军中的分量,许是不难吧?”

        “吴二少也不怕吞不下?”临近武备学堂的军政要点,他竟也敢要。

        “吞不吞得下是吴某的事,叶小姐若觉得为难,想必那人得知真相后定会慷慨大方一番的......”他作势就走。

        叶文佩一愣慌了神色,抬手拂过颈边的指痕,眸中起了恨意。

        “站住!——我答应你。”她冷冷勾起嘴角,“不过,你得保证,我后顾无忧......”

        吴世权得逞应承一笑:“不留活口。叶小姐的作风向来如此狠辣吗?还请放心,同一件筹码,使用期限也只一次而已。”

        小街起了过堂风,吴世权米色的西服上扫过几片落叶,拂净后拉开车门,坐上车。

        “二爷,您叫我们跟着的那位小姐去了火车站。”

        “那就去火车站。”他抬手掩唇,思量一番后又道:“去把之前在码头绑回来那个丫头也送来,叫她带上那个行李箱。”

        ......

        “小姐,要几等车厢?”售票窗口的人从小洞里探出一支笔杆子,敲了敲台面又问:“几等车厢?”

        芸生一手搂着小初,从价目表上收回视线,这才掏钱道:“二等。”

        “——下一位!”

        戳了油章的绿纸递出来,芸生捏着票拉紧了头上的纱巾。只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芸生抱着熟睡的小初进了二等专用的候车室。

        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她在心里默算着剩下的钱:一等的票价是二等的两倍,可三等车厢的环境又太差......不过所幸还好,到了天津还能撑几月。

        记得离开租楼的时候,舒婆婆叫住她:

        “这笔钱你带着。”

        “是那位贺先生付房费的时候给的,他那人真是怪,算准了要走的日子却不让我同你们说。”

        “他来的时候便说今日过后就走,又猜到你也是要走的,便嘱托我在你走时把这钱给你。”

        “......”

        贺启山哪会这样好心,想也是远在金陵那人吩咐的。她感激他,却无以为报。

        吴世权倚在柱边点了烟,神色迷离问道:“还认得那人吗?”

        小如被人驾着胳膊动弹不得,流泪点头后,只张着一张无声的嘴喊着:小姐,小姐。

        身侧那丫头哭得好不可怜,吴世权瞧得一愣:他向来不喜团圆的戏码。旋即便改了主意。

        “那人是个心软的,我看,可再留你一留......”往后还有用处。

        小如看着出尔反尔那人一阵猛烈地挣扎,引得过往路人探看,吴世权起了脾气,只道:“吵死了。”手下的人即刻会意。

        “去个体面些的,把那行李箱送给那小姐,就说是码头轮渡公司托人送来的,不必提我。”他望着那人怀里的孩子,又忆起顾茜,嘴边渡起涩意:呵,就当顺手做了件善事,积德。

        夏日艳阳里,芸生脖间围了条淡青色的丝巾,拉起一些遮在脸上。小初在怀里睡得起了薄汗,她就势拿起手中的票纸轻轻扇了两下风,心里一瞬又记起老医生之前的叮嘱,于是忙停了手,捏着长丝巾的边角替小初擦汗。她自己热得满头大汗倒不顾,只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请问是白小姐吗?”

        早在那人靠近两步前,芸生便起了警觉,下意识往椅子里面靠去。

        “我不认识你。”寒声警告那人,目光瞥向车站的巡警,她心里亦有了底气。

        那人退开距离,忙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举起双手憨笑道:“轮渡公司托小的送的东西送到了,惊扰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见谅。”

        芸生闻言终于看向那个行李箱,心下震惊之余正要问那人,抬头一看已没了踪影。

        她将那行李箱拉往身前一看,确实是自己遗留寄存在轮渡公司那个无疑。每日来来往往那样多旅客,轮渡公司怎会......那究竟是谁?难道又是贺启山?芸生突地沉了眉眼,下意识扫眼看向四周。

        “前往北平的旅客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请依秩序进入月台上车。”

        “前往北平的旅客请注意......”

        一等候车室的人纷纷起身,接下来便是二等。芸生排在检票口的队伍里,目光探向候车室外三等车厢的乘客。只见各型各色的人,鱼龙混杂地堵在检票的铁闸栏口。

        她收理好思绪,毫不留恋地迈进了车厢。

        蒸汽逆行漫过车窗,无尽的轨道向西南边延长,像一条蠕动的褐色蚯蚓,顶着浮霞驶过田野。

        列车穿过密林,翠绿袭来,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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