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浪漫
上一次教导主任买了彩票，兑奖的时候被云瑶拉闸，没看到最后一个球的号码。
他百爪挠心的等到第二天，买了报纸一看，最后一个号还是没中，但是好歹中了三百块钱。
问题是拉闸的时候他急火攻心失手砸碎了办公室里的茶几。那茶几是钢化玻璃做的，不便宜。
主任赔了学校一个新茶几。花去四百块钱，里外里还赔了一百块。
自从那天开始，主任就如同生理期的女人一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看谁都不顺眼w他尤其恨住校生，因为拉闸的人肯定是住校生。
正好教育局搞节约用电活动。他借题发挥要求所有住校生都集中在两间教室上自习。
今天是新规定执行第一天，他就知道能抓住几个不听话的学生，云瑶和林琛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前排两个听话的学生已经夹着书包偷偷溜走了。教室里只剩下云瑶林琛和主任对峙。
“主任……”云瑶慢慢站起身，声线异常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慌乱慢慢说：“我们高三有特殊情况，能不能留在自己的教室里自习？”
主任有些诧异，平时学生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一样，今天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坦然？
“不行，所有人都要去指定教室集中自习！”主任觉得自己不怒自威。其实他眼里早就有了怒气，一个成年人和学生生气，已经丢了一分。
云瑶还是一派气定神闲的伸出手一条条摆理由：“我们高三生功课重，要是去别的班自习，得带着十几斤重的书本卷子一大堆东西楼上楼下的跑。多不方便。”
主任冷笑一声说：“这不是理由，一晚上复习几样功课，筹划好了带齐几个书本，有什么麻烦的。”
”这事说着简单，可是万一忘了什么东西呢？还得回来取，这样一来二去难免影响学习。衡量一个学校的成绩最有用的就是高考成绩。要是我们成绩下降了，谁来担这个责任？”云瑶话跟的很快。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其实咄咄逼人。
主任有些不耐烦，指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对老师这种态度，我明天要跟你班主任谈谈。”
云瑶抱着手直接答：“云瑶。”
她才不怕这个主任。高三生是学校重点保护对象，只要高考成绩好，什么校长主任都管不了他们。
“哪个云哪个瑶？”主任掏出小本来要记下。
“姓云的云还能是哪个云？出自缙云氏，您不知道？”云瑶直接怼回去。
主任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又不敢问了。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把家长找来。”主任气急败坏的喊。
此时一直沉默的林琛抬起手来，示意主任听他说。
“主任。今天因为我病了，不方便搬着书本去别的教室。云瑶和别的同学也是为了照顾我才留下的。”
“病了？”主任将信将疑。
云瑶赶忙拉过林琛的手臂给主任看。
“您看看。林琛打了好几天点滴了，连路都走不动，您让他去哪里上自习？”云瑶接着说。
“我没问你。林琛你自己接着说。”主任看林琛。
云瑶却不肯罢休，继续快速说：“有些话林琛自己不好意思说。您也知道他成绩好，能不能冲击全市状元就看他了。耽误了他自习可不是小事。为了保证林琛的学习，您也该网开一面呀。”
主任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林琛成绩突出是事实，八中这几年一直想闯出些名声来，校长对这届学生寄予厚望。
此时云瑶抓紧机会再次说：“刚才胡帅也来自习了。是他爸爸来接的。他爸爸还鼓励我们加油，夸咱们学校硬件条件好呢。明天胡帅再来自习，您也让他去别的教室？”
主任彻底愣了。他自然知道胡帅的爸爸是教育局长。胡帅别说留在班里自习了，就是想上主任宿舍他也不敢回绝呀。
“这……胡帅真的会来？”主任语气明显缓和了。
林琛拿眼扫了一眼云瑶，心中感叹这姑娘真是脸皮厚，谎话张口就来。
云瑶无视林琛的审视，特别有诚意的点头，似乎根本不计较主任要请家长的威胁。
苦肉计和狐假虎威都用过了，主任一时没了主意。
此时林琛继续说：“我们教室25瓦的白炽灯一共20个，一小时用半度电。整个晚自习四个小时一共消耗两度电。现在是一毛二一度电，一晚上一间教室也就用两毛四分钱。我们还有六十多天就高考了，除去假期休息，一共也就再花十几块钱。主任，用这十几块钱能给我们留下一份美好回忆，能换来一份好成绩，何乐而不为呢？”
林琛找准机会把他绕晕，然后一顿捧杀，主任已经傻了。他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这么难缠。这要是林琛没考成状元，非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不可。
“好好好……”主任败下阵来说：“你们高三特殊，就留下自习吧。不过，电还是要节约的。要不这样，你们集中坐坐，就开一半灯，省一块是一块。”
云瑶怼主任主要是因为懒得动，既然达到目的，连忙陪着笑脸说：“这样也好。谢谢主任。”
她说着就去了门口，关掉了一半的灯。
主任有了台阶下，不情不愿的走了，屋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
林琛明显是累了，跌坐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云瑶不无得意的说：“哎，只是保全了咱们自己，应该再硬刚一下，让他撤回规定就好了。”
林琛都没睁眼，一面按着胃腹一面哼了一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人瓦上霜。抓紧时间看书吧！”
“哎，你一个小孩，还知道电多少钱一度？”云瑶说的好像她自己不是小孩似的。
林琛睁开眼睛无奈摇摇头。他家从来都是他自己交电费，怎么不知道价钱。
云瑶见他还是一脸菜色，很不舒服的样子。嘴唇的颜色浅淡极了，看着很可怜。
他今天穿了洗的很干净的白色polo衫，那衣服做工考究，一看就是真货。他身后的书包还是timberland的工装包。云瑶知道这几样行头在九十年代难得一见，说明林琛的家庭条件很好。可是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去看病，又对生活琐事了如指掌？
云瑶本想要再关心他两句，可是那人一副拒人千里的嘴脸。她只好自己坐下来安静抄书。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二人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身后的一呼一吸很平稳，带给人踏实的感觉感觉。
头顶的白炽灯只亮了几盏，像是追光下的一隅舞台，主角就是他们二人。
云瑶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样的氛围，怎么有点浪漫的意思。
云瑶狠狠甩甩头。她要浪漫的对象是胡帅，一定要心无旁骛搞定白月光。林琛这样的小孩怎么能入了她饱经沧桑的法眼！
一个星期后，大家都在备战即将到来的一模，此时有了一个好消息，冯时回来了。
冯时回来上课的第一天，进门的那一瞬，效果堪比云瑶穿破洞牛仔裤在门口亮相。教室里七嘴八舌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的咽下嘴边的话，带着同情看向他。
冯时本来就四肢纤细，大刀螂一般的身材，经过这几天更瘦了，脸都凹陷下去了。最让人不忍直视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凸出还是凸出的，只是暗无神采，永远只向下四十五度盯着地面，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冯时回到座位上，云瑶特意往他的方向转了转。告诉他课堂的进度。一向话密的冯时只是客气的点点头，按照云瑶说的翻到那一页，然后就静止不动了。一堂课四十五分钟都保持一个姿势，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很低。
课间的时候，林琛拉着冯时出去。云瑶回头和小冰八卦。
“哎，你看看冯时的样子，整个人都脱相了。太可怜了。”小冰感叹。
云瑶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心里觉得这件事她有责任。若不是她精心安排，现在的冯时还没心没肺的画警车呢。虽说他爸爸生病的事既成事实，可是父母保守秘密也情有可原。眼下临近高考，这对冯时的打击太大了。
一边的小冰还在碎碎念：“但愿林琛能劝劝他。他还有没有别的朋友了？让谁开导开导他好呢？”
云瑶慢慢抬起头来。她想起前几天冯时兴高采烈的和她表白，告诉她考上大学两人就要约会。当时她觉得如临大敌避之不及，现在看来自己是受宠若惊。以她的推断，自己说的话在冯时心目中还是会有些份量的。此刻冯时有难，自己应该为他分担。
这天中午，云瑶坐了公交去百货商场。爸爸给的五十块钱还剩了一些，她本来打算买一条连衣裙的，样式都看好了，此刻却改了主意。
她在玩具模型区逡巡了好久，总算找到了一个她买得起的警车模型。警车上面有一个小警察模型，玩具的套漆不太准，警察的眼睛重重叠叠的，活像喝醉了。云瑶虽然不太满意，无奈资金有限，只好将就了。
她让人用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把模型仔细包起来，藏在书包里回了学校。
云瑶回到座位上时冯时仍是坐着发愣。身后的林琛不知为何刚吃午饭。他拿着半个馒头就着开水一点点吃，没有菜。
云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林琛举着馒头挑衅的问：“没看过人吃馒头吗？”
“你是破产了吗？连菜都买不起。”
“我乐意！”林琛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
云瑶留下一个白眼回头。林琛又喝了一口热水，咽药似的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要不是这位女同学给了他毒酸奶，他也不至于犯了老胃病，只能吃白馒头。
前排的云瑶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翻出玩具来，在桌子底下递给冯时。
冯时木纳的低头，看到红配绿包装纸，有点困惑的看向云瑶。
“送给你的，警车模型。”云瑶满脸堆着笑说。
冯时用裹着薄汗的手抚摸了几下那包装纸。纸上可以见到亮晶晶的水印。
云瑶此刻也顾不上嫌弃了。她狗腿的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警车和四只眼睛的小警察来，在冯时眼前晃。
冯时费力的把大眼睛聚焦，盯着玩具看了看，突然无力改变笑起来。
“云瑶，谢谢。可是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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