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魔女与理想之城（7）
他的父亲毫无疑问地应当为那场事故负起责任，但也正是他的父亲，从小教导他何为家族荣耀，在他的心中构筑起小城强盛繁荣，城民忠诚拥戴的美好愿景。
他曾经深信不疑，直到现在，也依然希望自己能够深信不疑。
一股怨恨在他心中升起，他强压着恐惧说：“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像你这样强大的臣属……就因为她是公主……”
“明明……我才是明知艰难，也要拼命去尝试的实干者……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王朝……我……”
利索地给死灵魔法师做好应急措施，又用毒药多加了一层保险后，姬莎回头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式迁怒：
“你不是明知艰难也要去尝试，而是搞不清自己的斤两，明明只是只看得清几寸路的小老鼠，偏要学狮子去翻山越岭。”
“还有，你说‘拼命’去尝试？”她冷笑道：“你拼的是谁的命呢？尊贵的城主大人？”
奥米尔或许是觉得，战后收容老弱病残是一个仁善而伟大的决策，无论结局怎样，有迈出这第一步的他都是一位勇敢者，不该受到苛责。
然而，无论是从体量上还是从所面临的困难上讲，在成功为混乱不堪的魔界重建秩序的魔王魔将面前，复兴提莫这样一座小城几乎相当于新手村过家家。
问题是，这新手村过家家还给搞得一塌糊涂。
直到此刻，面对质问奥米尔竟还犟着脖子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莫城！‘神’能赋予城民永恒的生命，他们将不再生病不再衰老，给这座城带来永恒的繁荣！”
是哦，把人都变成尸傀，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地创造繁荣了呢，这简直就是劳动者的天堂呢！
奥米尔忽然被一道力量集中，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拜恩：“不要对这种人浪费你美妙的声音，姬莎。”
姬莎做出深刻反省的样子，美丽的唇角却在微微向上翘：“你说得对，亲爱的，是我太铺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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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和城主府邸的动静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的，不过相比城主府邸，疗养院和住宅区离得更近，刚才敌对魔法师被打飞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大群的民众和官兵正在朝这边围拢而来。
结合之前拜恩提醒过他们的，魇神会宣扬的“巨大魔兽毁灭一切”的说辞，苜蓿顿时明白了敌人想要做什么
他们想让石青愤怒失控，成为穆提人眼中可怕凶暴的怪物！
深青色的鳞片开始在石青的皮肤上显现，强悍如海涛般的魔力也开始奔涌而出！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冰冰凉凉的，一被他锋利的牙齿划破，就涌出了清清甜甜的汁水。
那是一颗果子——正是姬莎他们在果盘魔具上见到的三颗小果子之一，它们来自遥远的亚兹大陆，被魔法所凝固着，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还记得吗？这是你的果子，爸爸……”苜蓿轻声说着，给了父亲一个拥抱。
一家三口，三颗果子，一颗给爸爸，一颗给妈妈，一颗给女儿。
只是当年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残酷的命运就已倾轧而下，母亲第一个战死，父亲在最后的战斗中被封印，女儿不但被曾经的同盟杀死还被做成了尸傀。
石青的魔力缓缓平静下来，冒出来的鳞片也收了回去，却有很重很重的情绪积聚在胸中，无法用语言抒发，只能化作涌出眼眶的泪水。
苜蓿拍着他的背，也有些哽咽地说：“你们教过我，‘我们所守护的，是天空和大地’。”
——是天空和大地，而不是某一个族群某一人，天地之间有光辉的善者，也有无可药救的恶臭毒瘤，如果遇到了毒瘤，能杀的就杀掉，不能杀的就留给别人去杀。
无需为毒瘤而悲伤愤怒。
等到某一天我们死去，便会回到天空和大地的怀抱，换一种形式陪伴在亲友爱人的身边。
而现在，虽然无论是石青还是苜蓿，都无法不对毒瘤愤怒，但至少，苜蓿还能陪伴在石青的身边。
——能够交谈也能够触碰地，真真正正地陪在他身边。
石青抽了抽鼻子，靠在女儿肩膀上点头。
这时那满脸飚血被打飞出去的魔法师顽强地爬起来，猛然发动偷袭！
苜蓿神色一凛正准备再次将之锤爆，忽然听到拜恩的密语：“往左躲。”
电光石火之间苜蓿意识到了什么，只见她依言往左一闪，同时还体贴地给敌人上了个速度加成魔法。
轰！！
魔法师带着他的魔法一起狠狠撞到了疗养院的小楼底部，直接撞出了一个直通地窖的大洞。
同时也撞穿了那道将地窖隔绝起来的魔法屏障。
属于梦魇的冰冷邪异气息顿时倾泻而出，十多个被梦魇控制圈养的可怜人和好几只破破烂烂的尸傀狰狞爬出。
围观人群见状立即惊恐逃跑，就连官兵也被这阵仗给弄懵了，一时踟躇在原地，有好些都打起了退堂鼓。
而石青嗖地一下从女儿肩膀上抬起头，一个回头冲进了梦魇群中！
——悲伤，无助，但能打！
最终，那从疗养院地底涌出的梦魇、治疗室与地窖里的可怕工具，加上拜恩从城主府邸中搜出来的尸傀制作材料，共同构成了奥米尔罪行的铁证。
作为“高手诱捕计划”中的一环，姬莎他们在这次的将计就计中也是收获颇丰。
善后工作当然是理直气壮交给王国军去做了，奥米尔城主和他的一群从犯排着队即将被押上囚车带走审判。
他们之中还有一些人在呲哇乱叫，像疗养院里那位曾经接待过石青和苜蓿的瘸腿年长女人一拐杖就朝姬莎几人扔了过去，但准头太差，根本都用不着躲。
女人立即被王国军摁住，但她仍在扒着地面奋力撕喊：“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白眼狼！明明是城主大人收留了你们！”
“是城主大人救了我，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有个从疗养院里逃过一劫的受害者闻言捋起袖子露出满是青黑针孔的胳膊，回骂道：“你特么的管这叫收留？”
女人：“无知的庶民！你懂什么！这是完成伟大事业所需要的必要牺牲，像你们这样的……唔唔唔！”
她被塞上嘴巴拖走了。
而被她所维护的奥米尔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半点没吱声。
这次抓住了两名敌人都是高阶高手，因此负责咋送的军官自然也需要有一定水准，才能保证安全。
这次来的是拜恩和姬莎的熟人凯斯，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不知为何，脸上的黑眼圈却好像变得更重了。
在团长的督促下熬了整整一周终于写出了五百字大作，交上去后毫不意外地被打回来并附批文“什么狗屎东西”的凯斯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对了，两位，可以请问一个问题吗？”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姬莎和拜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准确来说，是新任的治安官很紧张，想要问我对于如何解决这个烂摊子有什么见解，我不会答，但我认为两位一定很擅长这个……”
提莫城城主倒台了，按照法律，提莫家族对于这座城市的管辖权也马上就要被剥夺，那么提莫城就要回到王国中央的统辖之下了。
再加上经过骇人听闻疗养院事件后，提莫城的居民都十分惶恐不安，因此首都加急派出了治安官来主持大局。
这位临危受命的治安官当然也是位能力不差，且年轻力壮经得起熬夜秃头的人才，但他上午才接到的口谕，下午人就已经来到了提莫城；前脚才艰难地安抚完一批居民，下一秒就又有几十人举着牌子抗议要求提莫城赔偿损失。
换谁谁不慌？
还有前城主留下来的老弱保障政令还要不要继续实施呢？
继续的话，哪来的钱？卖了他自己都不够还债的。
停止的话，又要如何平息民愤？
治安官和凯斯略有交情，他不安地询问凯斯的意见，而凯斯也觉得这事真不是一般令人头大，又想起这里不是还有统一了魔界的魔王和魔女吗？于是问到了拜恩和姬莎这里。
姬莎笑道：“想上陛下的军政课？我想想，至少要三万一节吧。”
拜恩：“说起来，姬莎的卖艺课还没有收钱，那至少要五万一节吧。”
凯斯：“……”
为什么卖艺比军政还贵？
不是，无论是三万还是五万，都是要他破产的节奏啊！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两人通过凯斯给了那位可怜的新任治安官一点简单的建议。
拜恩：“对已经加入提莫城的居民，原本的福利可以保留下来，当然，在名义上，这不是政策的延续，而是王国对受前城主所欺骗伤害的他们所给予的补偿。”
“而对于新加入的人，可以实施调整后的政策。”
“保障老弱这种做法，应当算是一种附加的报酬，那么就像给城里所有人发同样的工资是不公平的一样，无论劳动力的贡献大小，无论家眷多少都给予完全同等的待遇也并不合适，我的建议是建立积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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