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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芽烙


圣利医院,单人病房内,白色的病床上方,护士正在给花棠挂盐水。

        侧边,医生正在和秦肃渊说话。

        “病人头部应该造受过重击,重击伤口不是很严重,但由于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又沾过水,有些发炎,需要消毒处理。

        这次晕倒的原因是由于病人本身有些营养不良,又长时间没有进食,体内鲜血流失较多,身体才会突然承受不住晕倒,后续好好养一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嗯。”

        医生看了秦肃渊一眼,叮嘱道:“孩子这个年纪正是蹿个子的时候,有的时候吃的可能跟不上孩子成长的速度,

        你作为家长以后要多多注意,尤其孩子这个年龄可能喜欢吃零食,平时多注意一下孩子偏食的情况。”

        想起院长的叮嘱,医生觉得他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吃不上饭,医生只是误认为他平时工作太忙,没有注意到小孩的成长。

        听到医生的嘱咐,他顿了一下,应声:“嗯。”

        医生转身又对身边的护士说了一些要用的医用品和器具,然后转头对秦肃渊道:

        “伤口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为了更好的方便头部伤口的愈合,建议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剃掉,上药包扎,后续对伤口影响也会小。”

        他点头:“按照最优的方案来。”

        医生掏出白色大衣口袋的本子,写了几笔。

        稍倾,护士推着推车过来,医生从推车里拿出剪子。

        银色剪刀在头顶白炽灯光的映衬下,反射着白光,为细长的剪刀增添了几分锋利。

        医生拿着剪刀弯下腰低头凑近。

        病床上,女孩闭目躺着,唇色苍白,有些起皮,像是剥落的墙皮似的,她睫毛颤动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安。

        梦里,花棠的眼睛似乎是被黑雾粘住了,她感觉有人再向她靠近,她挣扎的想起来,但是怎么也不开。

        她睫毛又颤了颤。

        忽地,医生的手腕猛的被她攥住。

        她猛地的一拉,就把医生甩开了。

        医生一个不妨往右跌去,差点撞到推车上。

        她手撑在病床上,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当看清周围的景色,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看着周围人震惊的看着她的神色,她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花棠顿时捂着脑袋虚弱的道歉:“对不起啊,医生,我犯迷糊了。”

        医生扶着自己老腰,宽容的摇摇头:“没事。”

        她视线在一旁的秦肃渊身上定了一会,随后又的移开。

        她转向医生,问:“医生,我这是……”

        “你晕倒了,发现你头部受伤,需要把头发剪掉,处理……”

        听到医生的话,她愣住,有些迟疑:“头发……剪掉?”

        医生安慰:“这样对伤口有利。”

        她摸了摸头发,想到自己头秃了一块的模样,抬眸看向医生:“非剪不可吗?”

        医生:“这样对于伤口恢复会更加有利,如果不剪掉,伤口恢复需要的时间可能稍微长一点,平常上药也会不太方便。”

        听了医生的话,她瞬间甜甜一笑,娇俏道:“医生哥哥,我不想剪头发,您可以直接上药吗?”

        “不行。”

        一旁的秦肃渊率先开口:“这是最优治疗。”

        她顿了一下。

        视线缓缓转向秦肃渊,眼神似笑非笑:

        “谢谢叔叔送我来医院,叔叔可以代替我剪头发吗?我帮叔叔剪下来一块好不好?”

        他的视线与她对上,空气里莫名有一瞬间的安静。

        一旁年龄比秦肃渊大两倍的医生,听到花棠称呼,早就心花怒放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看起来竟然比旁边这位的年龄还小。

        小孩子可是不会骗人的。

        医生忙笑着开口缓和氛围道:“小孩嘛,正在上学的年纪,都爱美,我直接给你上药,回去的时候你平常注意着些,勤擦药。”

        听到医生的话,花棠转头就对医生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谢谢医生哥哥。”

        医生慈祥的应了一声。

        一旁的护士觉的,她们副院长要在这一声声的哥哥中迷失自我了。

        张通拎着养胃粥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医生和护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秦肃渊和花棠在里面。

        病房内气氛莫名的有些剑拔弩张。

        他推开门正想进去,忽然就听到女孩问:“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秦肃渊没出声。

        女孩轻笑一声,紧接着就撂出一句让张通恨不得耳朵聋了的话:“你就这么想睡我?”

        “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以身相许,从从此非你不可了吗?”

        “大叔,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我的美丽就这么让你舍不得丢开?”

        “为了获得我的爱慕,都不惜英雄救美。”

        “对,我是美,你这样也情有可原。”

        “但我对你的爱慕敬谢不敏,你这样做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谢谢你,多少钱?”

        她不相信什么巧合,也从不天真,世界上的好人很少,她运气这么差,也从不认为自己就会碰到。

        几次三番碰见这个人,花棠只觉的这人另有图谋。

        图谋无所谓就三个:一为钱,二为权,三为色。

        她没有钱,也没有权,倒是瞧上她这张脸的人不少。

        秦肃渊看着气都不带喘的就巴巴的花棠,皱眉移开了视线。

        他转身,伸手拉开了门,淡漠的眸子扫向张通:“听够了吗。”

        张通:……不,他什么都没听到,这种上司的密辛不是他该听的……

        张通拎着粥进来,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他赶忙对挂着吊水坐在病床上的花棠殷勤笑了一下:“这是秦总让我去给你买的养胃粥。”

        作为一个秘书,他绝对不会拖老板的后腿。

        花棠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脸上的气势撤了撤,瞟了一眼秦肃渊,伸手去接张通手里的粥,道了声谢。

        “谢谢。”

        张通送完粥就出去了。

        病房内,又只剩下了秦肃渊和花棠两个人。

        花棠坐在病床上静静的喝着粥,没再说话,她是真的饿了。

        病床旁挂着的吊瓶上滴滴的掉着药水。

        秦肃渊看着坐在床上花棠说:“你父亲托我照顾你,抱歉,这么久才找到你。”

        花棠喝粥的手一顿,紧接着又挖了一勺粥进自己嘴里,拿着勺子的手对着秦肃渊摆了摆。

        咽下嘴里粥,花棠抬头看向秦肃渊:“大可不必。”

        花建勇都死了很多年了,多到花棠都快记不得他的模样了。

        这个人为了接近她,把她早死的老父亲都搬出来了,花棠真的觉的大可不必。

        但看在这人确实帮助过她,还给她买粥的份上,花棠想了想,伸手对秦肃渊招了招:“你过来。”

        秦肃渊看了她一眼,没动。

        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秦肃渊,花棠又招了招手说:“过来。”

        然而,他站在那里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花棠耐心有限,她用力微起身,伸手就一把攥住他的领子,猛的把人拉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松开,跌回床上。

        她端起粥继续喝,嘴里拒绝道:“只能这么多了,看在粥的份上,谢谢你,你年龄太大了,我们不配,你值得更好的。”

        秦肃渊愣在当场。

        反应过来,他额角绷了绷。

        “你父亲叫花建勇,他出海前给我一些钱让我回家,曾让我照顾你,我因个人原因,没有做到,最近刚打听到你的消息,这是信。”

        秦肃渊像是背书一般说出一段话,然后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次,轮到花棠愣住了。

        看着信上的字迹,她握着粥勺的手指捏紧,指骨有些微微泛白。

        花建勇的字她是认识的,平安锁的照片后面就有花建勇写的字,她不知道摸过多少遍。

        这张纸明显泛旧,字迹刚劲,还带着笔墨脱落的旧痕,显然不是做假。

        花棠也不觉得有人能为了她这张脸这么大费苦心。

        看着信上花建勇明明白白写着的:【拜托秦小弟照看一下家人,尤其是小女糖糖】一句时,花棠呆怔了一下。

        花棠伸手想要拿过信,秦肃渊手一转,把信拿过来,慢条斯理的折起来,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我很抱歉我来这么晚,希望你能原谅。”

        花棠手还伸在半空中,愣愣的看着他:“我为什么不知道你?”

        “我和花建勇同志是在海上认识的,当时我无家可归,花建勇同志像兄长一样照顾了我很久,最后还给了我回家的路费,很抱歉这么久才得知他的消息。”

        “你为什么会去海上?无家可归又是为什么?路费?他给了你多少?能抵消医药费吗?为什么要尤其照顾我?”

        突然被花棠这么连续的追问,秦肃渊愣了一下。

        这封信是他假造的,真实原因并不适合现在的她知道。

        单人病房内,她仰看着他,黑眸里藏着亮如水晶的光。

        他顿了一下,而后不悦的皱眉:

        “揭开别人的伤疤,是件很快乐的事吗?”

        “你年龄小,你爸爸担心你很正常,他说你小喜欢吃糖,然而你咬了我一口。”

        说着,他把自己带着牙齿烙印的手伸了出去。

        她的注意被转移,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

        古铜色的手背上,一圈深可见痕的齿痕一直沿伸到手背,干涸的血迹凝在上面,像是被烙上去的一样,让人下意识抽疼。

        她定定的看着他手背上像是牙齿烙上去的印子,脑袋像是被拉开了开关似的,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晚他为什么出现,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小名,为什么会出现在她住的地方。

        都是因为花建勇的嘱托。

        她视线又移到了秦肃渊冷脸上。

        她觉的,她应该还不值得秦肃渊这样的人大费周章到为她造假信。

        要知道光花建勇的字迹寻找的难度,就会花费上不少时间,一个昨天在酒吧撞到的人,不至于一晚上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只为了骗她。

        她除了一张脸,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名。

        至于为什么她现在才出现,她不觉得她有理由责怪。

        收到别人帮助的人很多,但是不见得每个人都会给予回报。

        同样,她知道花建勇给他的路费并不是是为了真的让他帮忙照顾她,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收下路费罢了。

        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现在找过来,她已经觉的难能可贵了。

        稍倾,她缓缓移开眸子,低声道:“对不起。”

        过了一会,她又诚恳的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此时的她像是一个做错事后被大人扼住后脖颈的孩子,老实的像个鹌鹑。

        他淡淡道:“不客气。”

        “今后,你先住在我家,直到你有能力,高中和大学的费用,我……”

        “你来出吗?”她有些惊讶:“花建勇给了你这么多钱?”

        花建勇是她父亲,她从不避讳谈他的名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他定了一下,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我借给你。”

        花棠眼皮瞬间耷拉下来,声音里都透着些无精打采:“哦。”

        她盘算了一下她现在的处境,她没有……家了,要找哥哥,要买回房子,还要高考……

        瞬间,她仰头看着他就改变了态度。

        她望着他,眨眨眼睛,甜甜腻腻的说:“哥哥谢谢你,哥哥有你真好,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哥哥又帅又美,哥哥天下第一,哥哥爱你哟~”

        它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视线。

        没一会儿,病房内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花棠伸手就想去掏睡裤里的手机,但是她忘了自己还挂着吊瓶,猛的一扯,手上的针被撤掉了。

        她眉头疼的皱一下,看了一眼,没事人一样又去拿手机。

        他看的蹙眉,转身出去。

        他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花棠在打电话,声音里都是笑意。

        “……你们没事就好,就……突然不想吃白粥了,想吃鲍鱼面,所以就出去了,昨天可是白捡了八十五块呢,不能浪费,怎么也得犒劳一下自己吧。”

        “我啊……”她眼眸在房间转了一圈,视线停在他身上,又移开,接着对电话那头道:“我在亲戚家呢,一个叔叔家。”

        “不行!这套睡衣顶多值十五,不能再多了,友情价,十块也成是不……啊,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信号不好哇,我先挂了。”

        她挂掉电话时,医生已经重新给她稳固好了吊针。

        她扭头,弯着眉眼道:“谢谢医生哥哥,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出去了。

        房间内,听到刚才她打电话的秦肃渊,视线扫过她身上男孩子的睡衣,眼神带着股让人莫名的畏惧。

        她听见他开口:

        “秦家不允许小孩抽烟,不允许小孩喝酒,不允许小孩夜不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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