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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潇湘去不还(八)

        (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每逢过节放假,妈妈宝贝似的拿出一大袋她平日攒下来舍不得吃用的物件,比如单位发的劳保纯棉线手套,可以拆成棉线重新编织各种棉背心棉毛裤,大人小孩穿上舒适的很。

        大清早走十多公里去当年的白马垅瓷厂生活区赶集买到稀罕的石首鱼,舍不得自家吃完,留几条细细盐腌,风吹日晒,做成美味的风吹鱼。

        当年的白马垅瓷厂效益红火,企业蒸蒸日上,进货的人各个求爷爷告奶奶,钻山打洞找关系想提前拿货,供销科的人人肥得流油,被求着买货的人烦得嘴巴直翘,在瓷厂上班的技术工人也是心气高傲,走路眼睛望天,对我们这些在变电站上班的“工贩子”嗤之以鼻,卖菜的乡下人也把最水灵鲜嫩的菜留给他们,真乃是“天之骄子”。

        谁也不承想在今后的浪潮中,企业效益如瀑布一泻千里,全员下岗待岗,有真本事的工人远走他乡,开启人生的另一段辉煌,这都是后话了。

        节假日站里每个人都分一点站里厨房师傅利用剩菜剩饭自己喂养的猪牛肉,妈妈把肥肉剔出来煎油香喷喷,煎油后的油渣子,放青红辣椒剁碎,加蒜米姜丝,一顿猛炒,香味溢满整个四合大院的家属区,邻居们笑着询香而来,挖一大勺加在饭里,好吃得舌头都要翘起。

        瘦肉用点燃的稻壳子文火慢慢去熏,把肉熏成黑红透亮的瘦肉条腊肉,好生保存起来;连同各种精心晒干的豆角干红薯干等等干菜,打包成一个大大的包袱,重重地背在背上。

        这些吃食在那个物质匮乏,什么都要凭票购买的年代是难得的美味。一手艰难的攥着包袱结,一手牵着我,到离家五六公里地方的车站,满怀期待的等待去长沙的过路客车,摇摇晃晃的挤上破破烂烂的老爷车,高高兴兴回金盆岭。

        每次张梵梵都会算好时间早早在车站接我们,挤在车站人群中冲锋陷阵,义不容辞的帮忙背大大的包袱,我们仨有说有笑的回家,远远看去像一家和睦的姐妹花。

        妈妈总嗔怪她:“你哦该不好好上课,跑到这挤死人的地方干嘛子?”校花抿嘴一笑,先拿一个纸包好刚出锅的热葱油饼给我吃,“现在实习,课少不碍事。”校花很喜欢亲近我妈妈,她私底下很羡慕我有一个,怎么说,用她的原话说——她羡慕我有一个开明温馨充满人情味的大家庭。为什么呢?她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一进小院,舅舅们利用业余时间挖出的鱼塘欣欣向荣,旁边搭建的葡萄棚,已经是果实累累,青翠欲滴的一串串绿宝石般的葡萄看得我直流口水,偶尔发现几颗紫红发黑的成熟葡萄,都是如获至宝的摘下吃掉,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永生难忘。

        哑巴挑着满满地两桶水,稳稳当当一滴不洒,他憨厚无声笑着和我们打招呼。金盆岭密密麻麻的民房,溢满多少人世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远远的白墙黑瓦大房子那边,隐隐传来好似唱戏的高腔,“老哒人,在唱夜歌子。”妈妈边麻利收拾家务边平静的说。

        长沙城里讲究的老辈人忌讳说“死”字,有人去世,用“老哒人”隐喻,亲朋好友上门吊唁,要招待大家吃喝,这叫“恰烂肉”;恰得“油光利光”就是吃饱喝足,嘴巴一抹油的意思,大家快快活活一起打牌,打牌长沙老话叫“炒地皮”;碰到乱出牌的“化生子”,你可以骂他“绊得脑壳”,就是好像摔了脑壳人不清醒,乱打牌的意思;如果别人喊你“哈利油”,就是说你偏执,倔强,不懂人情世故的意思。

        “人在世上冇得搞,不如路边一蔸草,草死逢春发嫩生,人死一去影无踪……”民间小曲直白而哀伤,唱戏人苍凉的腔调随风而逝,伴着初秋纷纷扬扬漫天飘落的黄叶,锣鼓锵锵锵一阵急敲,唱戏人拖着长腔咿咿呀呀,中间夹杂着丧事人家高高低低的哭泣声,清脆的鞭炮声忽地一阵阵炸起,是有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前来,在灵堂前的蒲团上面目肃穆的鞠躬或者磕一个响头。

        白事文书悉用白纸,槽门上悬白纸墨书“当大事”;有钱人家屋内做法事、佛事,行儒礼,热闹隆重;屋外镜炮声声,气氛肃穆,故名白喜事。

        亲友闻噩耗自动帮忙料理,叫“帮白喜事忙”。孝家备佳看待之,俗称“吃烂肉”,下宁乡叫“吃白皮肉”,上宁乡叫“吃白豆腐”。听到铳响,叫化子纷至沓来,所谓“人死饭甑开,不请自己来”。长沙自古厚葬,万余座楚汉墓葬所出士的丰富文物便是证明。古代有贫者卖身葬父的,有扑柩救火的。据《后汉书》载:“长沙有孝子古初,遭父丧,邻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捍火,火为之灭。”民国时期,市内治丧多为三五天,一般租轿行仪仗,雇中西乐队。亲友吊唁,多以竹布或纸质挽词诗章悬挂孝堂,出柩时有绕街陋习,常使观者塞途,交通阻梗。

        我有一点点怕,又有一点点兴奋期待,因为“老哒人”,外婆肯定会带我去“恰烂肉”,也就是白事的宴席。远远又飘来一个凄楚的女声如泣如诉的唱起“夜歌子”,我转头看到梵梵姐姐脸色煞白,一言不发,以为她是怕,还大模大样的准备安慰她。她勉强笑笑,推说自己还要去实习单位上班照个面,和妈妈道别后就匆匆走了,我送她到路口,心神不宁的她特意绕了一个大圈,远远避开办白事的那户人家,头低低地,脚步纷沓如零落的秋叶。

        晚上临睡前,唱戏的热闹非凡,来往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守夜打麻将的一桌桌人群嬉笑怒骂的如火如荼。妈妈叮嘱我不要胡思乱想乱讲话,这段时间晚上不要乱瞟窗子外面;晚上起夜不要一个人去厕所,喊醒她陪我;晚上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喊自己名字,千万记住不要回头张望,不要乱答应,乖乖地早点睡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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