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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里送计


  南宫莲月得知此事,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若能不走这一趟,则是最好,毕竟南下之路漫漫,最快也得一个多月方可回来。

  不过,有这个男人看着弟弟,她的一颗心便可以放下来了。

  南宫熙月则是满脸的不情愿,他本想着借此事涨涨自己威风,现在倒好,一路上都要被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了,且不说这一路如何逍遥,只怕是连身家自由都做不到了。

  “怎的,韩将军随你一道去,还委屈你了?”南宫莲月嗤笑着说了一句,复又安慰道,“我已经与韩将军说了,一路上只护你安危,不阻你玩乐,如何?”

  南宫熙月对此颇不以为然,张口便道,“向来便只有长姐听他的话,何时轮到他听你的话了?”

  “再贫嘴,我便去告知韩将军,一路上将你管的死死的。”

  南疆风情又是不同于王舍城的,虽还未入夏,大凉的将士们便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湿热的天和肆虐的毒虫了。

  自从大将军单可法坐镇南疆后,南泽人亦不敢轻敌,再也不敢贸然大举进攻,只是,总也免不了小打小闹,扰扰大凉兵马的军心。

  其实,他们心中在打什么算盘,单可法也能猜着,无非是想借着天时地利将大凉兵马拖到无力反击罢了。

  生长于靠北之地的大凉将士不比见惯了酷热湿闷的南泽兵马,一旦入夏,战力势必有所折损,若所料不错,不久以后,或将有一场大仗。

  正自为此殚精竭虑,探子来报,朝廷数日前遣定王殿下赶赴南疆,一路轻车简马,不日便至。

  对于定王此人,单可法自有打算,若是他安分守己便也罢了,若是他想重蹈覆辙,走他老子的路,便就只能斩草除根。

  理是这么个理,他终究是皇族之后,既然来了,自己还是要好生接待,只是,这定王看来也是很没把堂堂大将军放在眼里的,自己不露面倒也罢了,竟派了个养马的前来。

  “不曾想,定王殿下小小年纪,还是个爱记仇的主儿。”

  “大将军说笑了,定王久居北疆,没见过这千军万马的阵仗,实则是怕了。”

  “哦?他若有他父亲一半的魄力,又怎会怕?”

  “他若有他父亲一半的魄力,现在还有命么?”

  单可法一双鹰眼盯着站在案几之前的男人,良久,方才动了动嘴角,指着大帐一侧说了一句,“坐,韩将军。”

  “韩某现在是掌马政令,担不起将军二字。”

  “你我当年同袍御敌,一晃竟过了十余年,岁月催人老,韩将军在北疆待着,自然不知,王舍城里的风更疾些。”

  韩刍夫不禁莞尔。

  “风再疾,也吹不到大将军身上,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无一不是把将军视作护国柱石。”

  单可法扬了扬嘴角,便当是默认了。

  当年的平王麾下能者众多,而唯一能称得上与之以命相交的,偏偏是这个教坊司里出来的前朝余孽。

  而那晚鲜卑人围城之际,竟是他伴在君侧深入敌军阵营,还助圣上化险为夷,要放下对此人的戒备,当真是难。

  “那么,定王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定王带了陛下书于大将军的手谕一封,事关此次定王南下,将军一看便知。”

  韩刍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红漆浇铸的泥封完好无损,一股淡淡香味若隐若现,这味道也不陌生,女君昏睡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闻到的也是这般味道。

  单可法接过来一目十行,读完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喜色。

  前脚将自己的弟弟杀死在王舍城中,后脚便打着为手足复仇的旗号在父亲面前邀宠,这南泽的大皇子也确是个人物。

  不过,正愁着接下来这一仗怎么打,如此看来,是有破解的良方了。

  “此次南泽来犯,主帅便是高辛晟此人,却原来是在贼喊捉贼。能否教他不战而退,便要看定王殿下的手段了。先前,他仗着天时地利处处刁难我大凉将士,此番,便由定王前去煞煞他的威风,若能及早鸣金休战,于我大凉军士,也是万福。”

  却说南泽的大皇子高辛晟其人,因着生母早逝,虽贵为长子,却受尽了一干弟弟们的威胁。

  不是哪一位聪慧机敏深受父皇看重,便是哪一位借着生母受宠而子凭母贵,抑或是哪一位有着位高权重的外戚鼎力相助,是以,他这个皇长子当的唯有诚惶诚恐四字形容了。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一日,高辛晟便如坐针毡一日。

  朝中之人议论纷纷,说四皇子高辛昊最有帝王之相,直至借鲜卑人之手将他这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四弟杀死在王舍城,总算能睡几个安稳觉了。

  只是,本以为两万鲜卑人去对付一个十四岁的弱女子绰绰有余,不曾想,竟让人杀的仓皇逃回老家去了。

  乌落侯虽身死,却不知他死的够不够快,够不够早,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忧心着,便迎来了大凉的定王一行。

  天边的落日刚没了踪影,南疆的夜风已然有些燥热了,南宫熙月一行骑着马正奔驰在前往南泽主帅营帐的路上。

  他虽先前在姐姐面前夸下海口,可想到这高辛晟是个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会杀的人,保不准自己前脚刚踏进他的帅帐,后脚便被埋伏下的刀斧手乱刀给剁了。

  “殿下无须担忧,高辛晟若还想做他们南泽的下一任君王,就不会拿你怎样。”

  韩刍夫的声音不咸不淡,却听的南宫熙月面色一窘。

  侧头看了一眼并排骑行的男人,还是往常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这个世上,难道就真没有什么让他怕的吗?

  “韩将军,我若是能办成此事,是否我定王府日后就要让满朝文武另眼相待了?”

  “殿下就这么想被人高看一眼?”

  南宫熙月低头不语。

  自打十年前,父亲被扣上了乱臣贼子的污名后,这世上,怕是再也无人能高看他姐弟二人一眼了,皇族一旦失势,当真是连庶民都不如。若说不想重振王府,那也是假的。

  只是,昔日里,父亲还能上阵杀敌立功邀赏,如今的自己,哪怕有他三成的遗风,也不至于还要去依仗一个奴隶出身的人。

  “殿下,平王生前有言,追名逐利之事且放在一边,安心度日岂不是更好?”

  “身处权力的漩涡之中,如何能安心度日?”

  韩刍夫侧目望了少年一眼,看透了他满脸的倔强与不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回想起还在北疆之时,他虽也算不得事事顺从,眉宇间还无这分戾气,大将军说的没错,王舍城的风是太疾了。

  “殿下,可曾想过,再次回到北疆去?”

  “不回,韩将军若是想回,便自行回去吧。”

  南宫熙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脚狠狠踢在马腹上。

  既回到了锦绣繁华的大凉都城,又袭了爵位做上了定王,如此再回到北疆去受苦,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正自思忖间,南泽军士的营帐已然到了。想起女君敢孤身去会鲜卑主帅,自己堂堂男儿,定不能输给了她,当下放出话去。

  “本王一人进去便好,你们都在外面侯着吧。”

  定王府里的人向来便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去招惹他方是上策。

  天上一轮孤月悄悄挂着,韩刍夫抱着长剑静静立在一处饮马池旁,坐骑们连着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渴,却只饮了几口,便就停下了。

  看着这一幕,男人不禁摇了摇头,这南泽的水和草料都不合大凉战马的胃口,畜生都晓得挑嘴,人更是免不了水土不应了。

  “韩将军,饮马这等小事,怎可劳驾你?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无妨,大家都先歇着,等殿下议完事出来,我们连夜赶回大凉营帐。”

  “我看这南泽军营并无异处,这才刚打过戌时的更,各个营帐便都掐了油灯,想必也是人困马乏,早早歇下了。”

  韩刍夫抬首望去,不紧皱眉。几朵黑云正由北向南晕染而来,风渐起,亦是由北向南吹来,虽不浓烈,但在这一马平川的南疆,却是如入无人之境。

  “殿下进去有多久了?”

  “有两柱香的时候了,想必那大皇子也已将怀信公的信函看过了。”

  “你们将马备好,我去将殿下请出,咱们立时返回。”

  “韩将军,这...”

  “无需多问,照做便是。”

  那人还未回过神来,头顶上便传来“嗖”的一声,一只淬着火苗的利箭扎进了拴马柱里,籍着火光,箭尾上一羽红色触目惊心,正是大凉的赤鸢箭。

  众人似梦中惊醒,紧接着,接二连三烧的火红的利箭飞了过来,借着这北风一吹,营房之内顿时火光大作。

  南泽将士的叫喊声四起,马厩里的战马受了惊,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一路胡乱踩踏,狂奔着向营房外去了。

  前一刻,还祥和安宁的南泽军营,瞬时间成了七零八落的乱世火场。

  “大...大将军这是何意?”

  韩刍夫冷笑一声,抢过一匹马,翻身上去。

  “快随我去营救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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