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

后来把我从忘川河里捞起来的人是沈嘉烨。

        他把我捞起来的时候，我满手都是血，手上的皮肤被河水灼伤，留下一道道腐蚀过的伤痕，一眼就能看到暴露在空气里的森白指骨。

        “还好人没掉进水里。”他叹气，一双眼还是血红的，他把我放到地上，长鞭一卷，连带着那盏正往河中心飘去的引魂灯也一并捞了起来，交到我的手中。

        我警惕地看着他，想接又不敢接。

        沈嘉烨摇头苦笑，把那盏灯塞到我的手里:“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我不成，要是刚才晚了一步，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踏前一步，一把拉过我的手，施了个治愈术法，拿出伤药和纱布，帮我把手包了起来，两只手都包成了粽子。

        然后看向我，慢条斯理道:“朱雀的眸子天生就是红的，我才不是杀红了眼。”

        “还有，你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要是真出什么事，我跟你师父之间，就真的要反目成仇了。”

        他把瞳色变回原样，撩起衣摆，在我身旁坐下。

        忘川河平静地流逝，河面倒映着初升的太阳，阳光撒在河面，波光粼粼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世美好的事物，继而心绪平和。

        坐了一会儿，沈嘉烨突然偏过头问我:“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喜欢。”

        他说:“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抱着怀里的引魂灯，点点头。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娓娓道来:“故事里有一对兄妹，哥哥带着妹妹在人间游历，然后认识了一个谪仙般的少年，他们三个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一起喝酒，一起论剑，几乎无话不谈，那位少年和少女也慢慢走到了一块儿。”

        “可惜这不是戏台子上才子佳人堪配的戏文，很快三人在一个小镇遇到了妖物作祟，那是只丑陋的黑熊精，做惯了欺男霸女的恶事，那厮不知死活，偏偏看上了少女，意图强占了去，少年为了保护心爱之人，便与那黑熊精动起了手，可是那少女并非普通人，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就召出了剑。”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嘉烨停顿了一下，就像说书人说完一场书，总要卖个关子，中场休息一下，吊足了听众的胃口，才继续讲下去。

        他这一招很是奏效，虽然手上的伤还很疼，可我已经被带入了这个故事，听得正入迷，突然不讲了，自然不肯罢休。

        也顾不上什么怕不害怕，就问道:“少年保护少女，少女自己也召出了剑，两个人一起对付黑熊精，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他微微一笑:“如果那个少女身上没有浓烈的妖气，这自然就是为民除害的一对璧人，可以在人们中间传为佳话的那种。”

        我微微睁大双眼:“原来那少女是妖！”

        “就是妖，兄妹两人都是。”他肯定我的回答，又继续讲下去:“因为黑熊精一事，少年与少女的身份败露，他们原本以为彼此都是普通的凡人，无非是喜欢当舞刀弄枪，当个逍遥游侠，这时才知道一个是下凡游玩的神仙，一个是外出游历的妖精。”

        “那少年怎的成了神仙？”我大为不解，还以为是自己听漏了，错过了这个重要的情节。

        沈嘉烨曲起指节，在我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不是跟着你师父修仙吗，这仙看来白修了，修仙之人使用仙法收妖，难道没点动静，那少女自是看出来了。”

        “后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了，少年和少女发现了彼此的身份，却仍要在一起，不解风情的哥哥棒打鸳鸯，强行把妹妹带回，严加看管，在家里关了许多年，少年跟少女没有办法见面，只好书信往来，时间一长，哥哥以为妹妹消停了，就把她放出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跑去了仙界，找那少年去了。”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沈嘉烨看我一眼:“你也觉得那哥哥是毁人姻缘的坏蛋？”

        “我只是觉得这对恋人想要在一起太难了。”

        “当然难，世俗的鸿沟很难跨越，而且有时候不能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别人的看法，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他盯着我看了一阵，黑眸幽深，不再打哑谜，而是直接揭晓谜底:“听到这里，你大概也听出来了一些异样，是的，那对兄妹就是我和我妹妹，而那个少年就是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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