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分崩（1）
“本周三深夜，本市的江景大楼发生重大恶□□件，受害者被嫌疑人打伤，随后从高层推下，目前正在医院救治。警方表示会调集人员全力追查此次事件，将罪犯缉拿归案。”
夕阳初初隐匿，客厅的电视机里，记者正在跟进播报事件的最新动态。
边伯贤坐在沙发上，仔细听着播报，面无表情。听了好一会，他却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因为万俟舒怕冷，屋子里不仅铺了柔软的地毯，还早早就开了暖气，维持在令人舒适的22c。厨房里有正在炖着的鸡汤，香气伴着小火炖煮的功夫，飘散了出来。
虽是晚上了，但落地窗还没有拉上窗帘，月色铺满了那一片区域，生生从屋内的暖黄色调里划出了一片清冷皎洁。
边伯贤单穿了一件灰色毛衣加黑色长裤，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梦龙察觉到主人的不开心，但它的脑子还没有达到可以明白其中缘由的程度。所以它也只能趴在主人脚边，用着以前讨他欢心的做法，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边伯贤看到梦龙如此亲近自己，难得地笑了笑，伸手抱起它，放在了腿上。
“好久没抱你了，你好像又重了一点。”边伯贤抓着梦龙的前爪，神色温和。
“嗷呜~”梦龙低声喊着，努力摇着尾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边伯贤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梦龙的脑袋，轻叹了一口气，“她应该听得懂，可是……她开始对我说谎了。”
梦龙轻轻歪头，身后的尾巴慢慢停止摇动。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主人，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可惜边伯贤并没有说下去，而是将它放下，起身走向厨房查看鸡汤。彼时鸡汤刚刚炖好，他便盛了一碗，去到了卧室。
卧室里的灯光较之客厅更加昏暗柔和，万俟舒裹在被子里酣睡，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睡眠好的确是一件好事，但自她从江景大楼回来，就一直嗜睡。一连三天，每天清醒的时间就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睡觉。
这无疑是让边伯贤悬心的，为此他甚至在发布专辑的当口，跟公司请假，寸步不离地守在万俟舒身边。这种做法自然是让他背负了公司很大的指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但让他做出如此举动，更是伏城在看过万俟舒之后的那句话——
“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热气腾腾的鸡汤被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边伯贤坐到了床边，深深凝视着万俟舒。
“为什么要骗我呢？”
那天晚上的血腥暴力，被永远藏匿在那个逼仄的走廊里，藏匿在伏城设下的结界里。
但有些秘密，也浮出了水面。
被子动了动，万俟舒罕见地在这个时间点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朝边伯贤伸出手。
边伯贤随即握住那只手，用干燥的掌心包裹住那份湿热柔软。
“你在这里看了我多久？”万俟舒将身子凑近边伯贤，然后枕上了他的大腿。
轻轻替女孩拨开散乱的头发，边伯贤一边摸着万俟舒睡得潮红的脸颊，一边藏下那些担心，浅笑道：“没多久，我给你炖了汤，起来喝一点吗？”
“不要，”万俟舒缓缓摇头，“我还是有点困，待会可能又要睡过去了。”
“你睡了好久了呢。”边伯贤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二人的无名指上白白净净，连当初戒指的戒痕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换句话说，他们连那段假关系，都没有了。
汹涌的难过忽然涌上心头，边伯贤只感觉眼眶热热的，深吸了几口气，语调微微颤抖：“你的力量在消失，对不对？”
短短的一句话，如寒冬腊月的冰雪，让万俟舒瞬间清醒。来不及考虑自己久睡之后身体的酸胀无力，她几乎是强迫自己迅速坐起来，但想说的话，却在嘴边说不出来。
“我、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上次用力过猛，现在睡几天就好了。”万俟舒努力地找借口。
边伯贤垂下眼眸，不再看对方因为说谎而躲闪的目光，“睡几天就会好吗？可是我们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弱了呢。你的力量在流逝，为什么还要在那天晚上强撑到最后？”
“我——”
“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保全你比什么都重要！”边伯贤低吼着喊出声，一颗硕大的泪珠突然滴落，紧接着便是一阵啜泣。
万俟舒亦是十分难过，但她知道这个秘密迟早有公开的那一天。所以相对于边伯贤的激动，她显得更为冷静。
伸手抹去边伯贤脸上的泪珠，万俟舒慢慢说着话：“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为了自己而眼睁睁看着他人枉死。当初的文素雅是这样，现在的黛娜也是这样。”
“伏城应该也跟你说过，这是我最后的考验了。所以我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必定倾尽全力，求一个问心无愧。”
“那我呢？”边伯贤抬起头，红着眼睛，悲伤地盯着万俟舒，“我和孩子呢？即使冒着失去孩子的风险，你也要这样去做？”
万俟舒心虚地转过头，却看到了不远处摆着的婴儿床，还有一些婴儿物品，都是边伯贤亲自去母婴店，一件一件精心挑选的。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而自己现在，却在一点点打碎边伯贤期待已久的美梦。
万俟舒紧紧皱起眉头，闭眼道：“孩子……如果他阻碍了我成为神使，我是不会留下他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一片死寂。
边伯贤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不已。他没有想过万俟舒的心里竟是这样的想法，他曾以为，就算她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准备，但也至少该跟他一样，是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的。
结果……
“所以你其实已经放弃了我，对吗？”
万俟舒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已经修习了上千年，不可能功亏一篑。”
这句话算是打破了边伯贤最后一丝幻想，将冷冰冰的事实摆到了台面上。他太明白当人执著于某种愿景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会显得无足轻重。
就像当初他一心只有出道，所以封心锁爱，推开了黛娜一样。今天的万俟舒，也是如法炮制。
不同的是，现在是他自己亲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以为看不见，事情就不会发生。他贪恋于眼前的人，奢望她会为了他而留下来。
“没关系，”边伯贤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意，“只要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就好，没关系。至于孩子，保不住就算了，只要你还在就好，没关系的。”
这份努力挤出笑意的模样，显得边伯贤更是心酸。因为他真的害怕了，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拦万俟舒前进的步伐。唯有这最愚笨的做法，用毫无底线的退让，乞求万俟舒留下来，乞求这份感情能多留一些时日。
可他忘了，当初万俟舒喜欢上的，可不是现在这份委曲求全。
万俟舒忍着心里的绞痛，亦是抽泣道：“伯贤，你不要这样，这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
眼泪簌簌落下，边伯贤泪流满面，他紧紧抱住万俟舒，泣不成声。
“可是我没想过我会爱你，会如此爱你。”
爱。
万俟舒抬眼望着天花板，在眼泪落下的时刻，她想起过往的年岁里，她看过太多人自诩深情，但最后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或是另寻新欢，或是日渐消弭。到了最后，也不过是成为记忆里无数碎片之一。
而此刻她与边伯贤，的确是相爱的。但这份深爱，又会延续多久呢？真的值得她撇下一身修为，用几十年光阴陪他走完人世这一遭，然后从头开始吗？
万俟舒不会，也不愿。自私也好，薄情也罢，她没有回头路。
“伯贤，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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