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曾
而那黑衣少年记得她的眼睛。
吴质说的对，如今这天下，自桓灵以来，战乱四起，群雄逐鹿中原，只苦了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只有统一天下，才能还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记得父亲曾作《蒿里行》，其中有“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之句，他愈加的了解父亲的心情了。
十岁那年的痛苦记忆忽然又涌上心头，哥哥的眼睛与那小乞丐的眼睛在他的眼前交替出现，他带着从没有过的一种感觉前去官渡，去协助他的父亲曹操。
曹操将部队向阳武推进，与袁绍所驻扎的官渡相对。当此之时，曹军不仅人数少于袁军，还极其匮乏粮草，致使军心振动。曹操据有兖、豫，控制了中原腹地，再去攻破袁绍，他将会完成统一北方的功业。
十月里，已经有雪花随着冷风飘落。
他同曹操并肩站在一起，在风雪中眺望官渡的方向。他便是曹操二子曹丕，大哥曹昂已经于三年的宛城之战中阵亡。
只是，在这样的时刻，曹丕忽的想起了那个拥有大哥一样充满了坚毅眼神的小乞丐。
“子桓，破袁绍，势不可挡。”曹操叹道。
曹丕说道：
“只望天下尽快统一，不必再去征伐。”
“对。”曹操说道：“外有乌桓、匈奴，内有诸侯争雄，若不能完成一统，他日敌人来攻，总不能高枕无忧。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走。”
“攻打邺城，孩儿愿为先锋。”
曹丕站直了身体，抬眼望着曹操的侧影。——他“不止”是他的父亲。
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有军士来报告军情:
“报告主公，许攸来降！”
“许攸？”
曹操又惊又喜，“太好了，快，子桓，快与我一起去见许攸！”
曹操差点被脚下的薄雪滑倒。
曹丕连忙去扶住他，他却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破袁之日就要到了。”
那夜，她披着黑色的披风，坐在高墙下。
她伸出手来，手里握着那只玲珑的银鱼。忽然，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跳跃……有些悬念。
她紧紧地握着。
直到夜更加深沉，直到漫天里飘起了白雪。
晨光熹微之际，开市的锣鼓声想起，街上便陆陆续续地走满了人群。繁荣昌盛的中山城啊，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
她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当务之急，她需要去成衣店里买一件合身的衣服御寒。
她数了数铜钱，足足有三十铢钱之多。从那赵府中匆忙逃脱出来，如何来得及带一些家私，为妨被人寻到，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中三日，以小摊上客人留下的剩饭为食。
如此，她的全部家当也只有那日行路的公子所给的。
她心里甚是忧愁，她在被牙婆卖的路上逃出来，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两边人知道了会怎么样，特别是赵夫人，她会如何地大发雷霆，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以赵夫人的性格，是绝不允许她擅自逃跑的，而且她的路引上标明了她是被官卖的奴婢，被人找到便可以逃奴的罪过论处。
天下之大，哪里是她一个小女子的容身之地。
不可被人认出，本钱又没有多少，做些什么事才好生存下去？左思右想，她觉得还是自己做刺绣这一行业比较好。毕竟，在赵府的一十二年中也都是她做了绣活叫人拿出去卖才得以过的轻松一些的。
既是已经下了决心。她当即去置办了一些做刺绣的东西，剩下来的铜钱仍旧放进那荷包里，等得开张了，有了多余的钱，就去租住一间房子，到时候，一边做生意，一边去寻失散的亲人。
然而，她的绣活当时都是赵府的仆人拿出去卖的，自己只顾着工作，却不懂得刺绣这一行的行情；她也与收购绣品的商贩并不熟识，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几个绣品卖出去，一时找不到买家，一时又卖不出来什么好价钱。
她的忧虑日甚一日，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等到赵夫人来抓她，她只怕很快就要饿死、冻死了。
忽然有一天，她正在街上推销自己的绣品，见一个马车停在身边，一个身着绣着芙蓉纹曲裾的少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少妇比她大了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如今最为流行的高髻，发髻上插着珍珠排钗，又戴上一支金色的步摇。她明眸皓齿，身穿华服，走路的时候摇摇曳曳，穿金戴银的珠光宝气更衬得她雍容堂皇。
她一见到她，心里就生出了许多的羡慕之意，想起自己的身世，更是觉得忧伤。
那少妇由婢女搀着，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老板看到了她，连忙迎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少夫人来了，衣服早就做好了，正打算送到您府上去呢，没想到您今天亲自来了。”
那少妇并未说话。
接老班话茬的是她身边的婢女，那婢女说道：“行了，别这么多废话了，衣服拿出来看看。”
“您请先坐下。”老板吩咐道，“来人，上茶。”
那少妇点了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茶端上来了也没有去看一眼。
老板笑容满面地抱了五六件衣裳放到那少妇的面前：“少夫人，您看看。”
那个头先开口说话的婢女招了招手，将另外一个婢女叫过来把衣服从老板怀里接过来抱了，自己再把每一件衣服在少妇的面前抖落开了。
“夫人，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那少妇看了看衣裳，沉吟着摇了摇头。
婢女又展开另一件衣服。
老板介绍道：“这件衣服是冰蚕丝织成，养蚕用的桑叶子都是用的经霜之后的，您瞧瞧这件衣服的料子，再看看这件衣服的剪裁，这邺城中的人除了您还有谁配穿？”
那少妇听老板一席话，嘴角才微微有了一些笑意。
老板见她对这件衣服有了一些满意，便趁热又加上一把火：“不如少夫人穿了来试试。”
少妇点了点头。她放下扇子，由两个婢女簇拥着到后房去了。
不一会儿，她穿着新衣服走了出来，当真是光彩照人。
老板更是夸的她天上有地下无一般：“少夫人本就是仙女下凡一样，如今穿了我这衣服呀，啧啧啧，老身看了多希望自己也和少夫人一般年纪啊，虽不如少夫人年轻貌美，但也可穿上这样的衣裳风流一回。”
老板的话惹得屋子里的婢女都忍不住掩口轻笑。
“这衣服并不好。”一直站在门外的她忽然开口说道。这句话使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也令一直在铜镜前看自己姿影的少妇眉头一皱。
“谁说我这衣服不好了？”老板很生气，她看向那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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