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只要你陪我吃这个，我就不杀人啦——”
川上纱耶香回过头的时候，户岛真子正对着她微笑，高高的举起勺子。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浅灰蓝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都照射的如同透明，在阳光下毫无阴霾，刻意拉长的句尾又软又轻。
她的眼睛弯成充盈着笑意的弧度，川上纱耶香却仿佛能从这毫无阴霾的眼神中看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真是神奇，这样直截了当，充满着好奇心的恶意。
明明是恶意，却坦然到清澈的地步。
仿佛这份恶意，丝毫不需要觉得羞耻。
对着人抱着这样的恶意，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
川上纱耶香注视着户岛真子，她依旧对着她微笑，川上纱耶香定定的一动不动，她也维持着举着勺子的姿势，盛满满满一勺的巧克力冰淇淋缓缓地融化，从勺子的下方缓缓地滴落，拉出甜腻的细丝。
气氛无言的紧绷起来。
川上纱耶香仍旧注视着她。
那双眼尾上挑的漆黑眼睛，正恍若毫无波澜的注视着她，逆着阳光，她的眼中仿佛只有漆黑，透不进任何的光亮。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也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原因，户岛真子感觉自己也无言的隐隐激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川上纱耶香浓密的下睫毛下的那颗小小的黑痣，又或者是因为她微微眯起的眼睛。
户岛真子怀着十二分的期待以及恶意，等待着川上纱耶香给她回答。
僵持了许久之后，还是川上纱耶香先有了动作。
她微微弯下腰，长发倾斜下来，户岛真子不由得注视着她的动作，在蜿蜒柔软如同绸缎的黑发落在勺子上的前一刻，川上纱耶香将发丝挽到耳后，凑了上来，咬住了勺子。
户岛真子怔了怔。
察觉到她的视线，咬住勺子的川上纱耶香抬起眼睛，浓密的睫毛下的黑眼睛，平静的看向她，黑黢黢的，不带任何的情感。
等户岛真子反应过来时，川上纱耶香已经直起了身体。
户岛真子看了看川上纱耶香，又看了看勺子。
她半晌才带着惊愕的缓缓出了一口气，真情实感般的感叹。
“居然真的会吃啊。”
这句话中不带任何的恶意，只有纯粹的惊讶，可是川上纱耶香依旧不爽的眯了眯眼，“可以了吗？”
“嗯嗯，可是我没有想到……”户岛真子望着勺子，似乎依旧在思索刚才川上纱耶香咬住勺子的姿态，半晌才抬起眼，又挖起满满一勺，“我刚刚说的是陪我吃，要直到陪我吃完——”
川上纱耶香凝视着她。
“如果知道你真的会在意这些人，刚才是不是提一点更过分的要求才好？”户岛真子故作苦恼的皱起眉头，很快又露出灿烂的笑靥，“我真的搞不懂哎，会在意根本不认识的人？”
为了根本不认识的人让步，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川上纱耶香会径直离开的，就像是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的存在，怎么会在意根本不认识的人的生命呢？她们明明是相似的存在。
川上纱耶香却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怪物。”川上纱耶香望着递到面前的勺子，蹙了蹙眉头。
她看了一眼户岛真子，推了推她的肩膀，在户岛真子不解的目光中，径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弯着腰吃冰淇淋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干脆放松下身体，靠在柔软的桌椅垫上。
川上纱耶香撑住下巴，侧眼看向户岛真子，“你觉得我不会吃的话？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说什么“只要陪我吃，我就不杀人。”却早就在心里肯定她绝不会为陌生人做出让步。
那么她故意问她一下，出于什么目的，恶心她一下？那她不得不承认，户岛真子确实做到了。
“你其实是根本不在意的吧。”户岛真子凝视了她许久之后，肯定的判断。
她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如果是这样，川上纱耶香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做让步呢。
“好烦啊你。”川上纱耶香的脸上没有表情，啧了一声，“不是已经陪你吃了吗？”
她可不想和一个怪物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只要能日复一日的维持现状就可以了，可是如果自己所在的小镇出现了大型事故，哪怕她现在来得及离开现场，不会受到任何的怀疑，可是附近的氛围，以及她的生活，到底或多或少的会受到影响。
权衡之下，还是不要发生任何事故比较好。
可是这些，她为什么要和本身就是麻烦的源头的户岛真子解释？她都能想象的到，到时候，户岛真子又会在她为什么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上纠缠个不停，简直烦人到了极点。
到底为什么，要在她原本十分满意的平静生活中，加上户岛真子这种突兀的意外啊。
那天不去看电影就好了。
川上纱耶香靠在椅背上，桌下的腿也伸直了。
她烦躁的很，脸上却没有显示出来，只懒洋洋的垂下睫毛。
户岛真子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她的身上，一秒不落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几秒钟之后，她又将勺子递了过去。
她没有再纠结于之前的话题，而是好奇的注视着川上纱耶香殷红的嘴唇。
“好吃吗？”她问。
川上纱耶香的唇形饱满，唇珠分明，色彩鲜明，丰满的下唇唇角带着天然向上的弧度。
可是川上纱耶香的眼睛却又是显得锋利的上挑凤眼，因此带着笑意的嘴唇，就显现出讥笑嘲讽的韵味。
她的脸对于一个高中少女来说，显得有些过于成熟了，但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却又分明显得幼态。
户岛真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一个人的脸。
她看着融化的冰淇淋进入她殷红的嘴唇，巧克力沾上她的嘴角，她红的刺目的嘴角微微往上一勾，就流露出嘲讽的笑意。
她看着那张漂亮的足以引起人欲望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刻薄的话。
“难吃的要命，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嗯？”
户岛真子睁圆了眼睛。
她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川上纱耶香嘴角沾上的巧克力，挖起一勺冰淇淋，送进自己的嘴里。
“明明很好吃啊。”她等到冰淇淋全部在嘴里融化后，才再次开口，“甜甜的。”
川上纱耶香没有附和她。户岛真子看了川上纱耶香好几眼后，又挖起一勺，仔仔细细的品味，亲自确认。
川上纱耶香侧过身，托着下巴，注视着户岛真子。
后者一勺一勺的专心致志吃着冰淇淋，双手握住勺子，认真的模样，倒是营造出乖的过分的假想。川上纱耶香看着户岛真子像是猫咪一样舔着勺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怪物也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户岛真子一下子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向川上纱耶香。
“很奇怪吗？”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川上纱耶香，伸出舌尖，缓缓地舔过勺子的背面，“我喜欢这个，甜甜的，又冰冰凉凉的，味道很好，我也喜欢天，因为很漂亮，也喜欢花，因为很香，很漂亮，喜欢风，因为很舒服——”
她弯起眼角，看向没有说话的川上纱耶香，“其实，我也很喜欢人类的喔，我觉得他们都特别有意思。”
“不过。”
她咬着勺子，微微歪了歪头，眯着眼睛笑。
“就是太多了一些，要是能少个一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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