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香叩首，官员们皆有次序，等大典行完后，正好是午膳的时辰。平日里那么大的央殿都是落了锁，但是每日都会有人进去打扫，如今看来也是难怪。

        京城的御厨跟着来了大半，与寺里的一起使出了浑身解数，菜不算多，但是样样精致，单是一样莲心百合，就花了好半天去雕琢。偏偏底下官员们还说着恭维圣上，只赞誉他忆苦思甜，惦念百姓疾苦，不愧是一代明君。

        云栖听这话听得扎耳，倒恨不得从一开始自己便不在这里。

        按照规制，娘娘虽然不能挨着皇上而坐，但皇上惦记着她，时不时叫太监把自己的菜传过去，倒叫皇后娘娘脸上难看。各位主子身侧都只有一个婢女，素墨伺候娘娘，云栖和风隽便站在了遮挡的屏风处等待传唤。

        三爷十爷未来，所以十二爷坐在皇后娘娘身侧，七爷靠着舒贵妃而坐。服侍十二爷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而服侍七爷的，竟是落柏。

        自被赞赏解救七爷于危难之时后，加上落柏又大上靳繁十来岁，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因而皇上在舒贵妃离宫前就把落柏拨去靳繁身边照顾他的起居了。她的近况云栖她们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是瞧着她如今很是风光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才这个岁数青丝就有白霜了。

        最后一道菜是珍玉白露汤，皇家最是讲究，连菜温到什么程度都要算计好时间。

        正专心伺候七爷的落柏才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汤，不知怎的，似乎是绊到了自己的衣角，竟是一个不稳要摔出去。若是平日在佛寺中犯了这样的错误，倒算不得什么。可偏偏天家威仪，若是溅到了主子分毫，那可是打死不论的。

        而落柏深知这种后果，于是踉跄一下，使尽了力气站住，一只手还挡住了汤碗的泼溅。

        虽食不言寝不语，但分明这样的素斋宴会并不是为了吃饭。皇上与大臣相谈甚欢，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些许的异动。倒是落柏自己，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一样，没有平日里半分的训练有素。

        汤倒是不烫，只是膝盖磕到了。她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白着一张嘴眼带泪地看着七爷。这么多人面前，幸好是还没有看到她这般失态，所以她便不能跪下，不然才是失了皇家的颜面。可是，她又确实是差点犯了大错，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当然是怕死了治罪。

        而七爷却不以为意，即便是热汤要泼过来了，他的身子都没有摇晃一下。如今只是倒了茶细细品着，甚至都不抬眼看落柏。

        即便不起眼，可底下那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看到她失了天家的颜面。舒贵妃略略侧过头，看住云栖，对她和善地笑，又看了眼靳繁，就若无其事地跟素墨笑谈起来。

        云栖虽然不情愿，但她也在屏风后看到了落柏的狼狈，加上娘娘这般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她的步子很稳，手上还拿了一碟小菜，一点没有着急和莽撞，一来就对落柏笑着。

        “姑姑，爷不爱喝汤，您将菜换下去吧！”

        落柏才从恐惧中惊醒，连忙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遮住自己满是汤水的右手，快步离开了。

        而云栖方才虽然说的自信，可她如今一无所知。本来这些个主子的喜好都是秘密，他们不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顶多只有奴才们自己细细去看，才能略知一二，而实际上一别数年她再没亲自伺候过七爷，便是这点线索也不得而知了。

        云栖心中畏惧着七爷，可是人前他倒持重，只当她是寻常奴婢，也不多看。云栖便捏了筷子，从左起给他布菜，一样只夹了一点，想看着他选择之后自己再来。

        七爷见她这般，呼吸顿时重了一些，不忘责怪地瞥她一眼，似是怪她极不争气，可动作却还配合着，这个吃那个他不吃。云栖试了五六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七爷倒低头带笑，比起寻常人前的冷漠样子，可温情了不少。

        别人都不是为了这顿饭，甚至都故意不吃，怕等会儿在皇上面前有什么不好闻的气味。倒是靳繁，用的很香，舒贵妃看了都有些窝火。

        其他人许是看不到，在舒贵妃这个位置却看得一清二楚。

        哪里是落柏不当心，分明就是他用膝盖顶了她的小腿，这才没有站稳，差点出了事。

        前一刻是如此狠决，后一刻却又是春风如醉，竟只是因着这样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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