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三十那天，整个寒梨寺在举行浩大的诵经祈福仪式。姑娘们虽然没有跟着娘娘一起带发修行，但耳濡目染中，也几乎都会了。她们日常抄录的佛经、祈信，此时便一一烧去。
人人都清楚，回宫的日子快了，却因为春霜的离世，大家就更为清醒克制。所有的衣服皆是素净，连内衬都不敢再偷偷绣上图案,发髻上也不敢用钗，皆是配上绒花。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怕临到要回宫的时候还有任何闪失。
而云栖，虽不用当值，休息了许久，但还是精神很差，心事很重。当初五娘娘宣她去的时候，她也只是一怔，倒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
“你有与七爷说过他这大婚的重要性吗？”
娘娘脸上虽没什么笑意，但免了她的大礼。
云栖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起来。想了片刻，说得艰难。“奴婢说了的。”
“哦？”舒贵妃本在安心翻阅着佛经，马上便抬眼看她，转瞬又神色如常。“你既已说过，这孩子……”
“娘娘，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不听人劝了。唠叨越是殷切，人越是逆反。”
素墨姑姑奉茶上来，神色比前几日舒展多了。她比娘娘大上一轮，但是老态得却像是两辈人。每每服侍的时候都更像是母亲娇纵女儿，而七爷又是娘娘的孩子，她的态度便更加慈爱且骄傲。
舒贵妃一听便叹了气，她并没有听出来什么异常，但是云栖却不由得紧张。素墨姑姑一贯是冷漠旁观之人，只是对主子们分外上心，连自己带出来的风隽她都鲜有庇护，如今却是确确实实地给自己解了围。云栖便想起了那天被迫说下的赌约，心中不安的预感又强烈起来。
“也是，我自己生养的我自己知道。也是我糊涂了，这话竟允你去说了，照他那个脾气，没做出点出格的事情已实属不易，也难怪会这样。”舒贵妃看了云栖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心急。
“娘娘，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便行了。她们说了，年夜那日，皇后娘娘极力劝说皇上给各位皇子提前筹备封府选王妃的事。皇上首先就问的我们七爷，可是爷再三推辞，说一来太皇太后丧期未过，自己受老祖宗庇佑才得以从乱世中存活，于孝义也不应该；二来天下大灾，黎民百姓可怜至此，又念及国库空虚，所以不愿因自己再劳民伤财；三来男儿志在四方，他还愿意再去为皇上效力，不能耽误在儿女情长上。”
“好一个男儿志在四方！”舒贵妃将桌子一拍，那声响，急得素墨立马去检查她的玉手。“他若是有志向，便不用这般……”
“娘娘！”素墨急忙打断了她。“好在皇后娘娘真的是给咱们七爷下套，七爷没听劝倒也成了一桩好事。万岁爷龙心大悦，便说再缓缓，接了七爷母妃回来再一同亲选，这不就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吗！”
舒贵妃这才将脾气压下，一双杏眼还带着怒气。“倒是便宜了老十！这么小，便有了出头的机会。”
“娘娘，凡事不是出得去就有一定会有好事。咱们七爷现在势头太盛，圣上如今怕了一碗水端不平。一场□□，年岁大的皇子本就不多，七爷能15岁起家，就以为其他皇子也可以，但看看荒唐的三爷，您也知道了其他几位是什么德行。倒真等出去历练了，便知道是出头还是出丑了！”
素墨姑姑仔细地解释着，却只看见娘娘并不认真在听，而是盯着云栖，只是略微点头当自己听到了。
“你过来！”她招招手，云栖便照做了。“帝王之家，从无长情。一朝得宠，一朝就是在寒梨寺九死一生。本宫防着你，也是护着你，你便不要做他的心思，往后我定会为你寻个好人家的。”
“娘娘要是不放心，奴婢愿意长留寒梨寺，与青灯古佛为伴。”云栖这话说得平静又决绝。
“这又何苦？”舒贵妃并没有因为这话开心半分。“你先去吧，哀家特许你过些天下山祭拜。那人虽身份低微，但没有他，你跟繁儿也活不下来。”
云栖一听便磕头跪谢，即便是平日自持惯了，这时候也是忍不住热泪。
“娘娘定当是疼云栖姑娘的，又为何总是这般冷淡抗拒？”素墨望着云栖离开时的清瘦背影，难免心疼。
“她倒是老实本分，从不多嘴也不多表现。可你以为以后的靳繁只是我大梁的七王？”舒贵妃冷笑:“生死之争的时候，一个与逆贼有关的、成了亲的女人却成了非她不可，本宫赌不起。”
“娘娘，那婚事也做不得数。”素墨险险说出这话。
“便是叫天下人说说，那做不做得数！”
“若是告诉七爷这事呢？”
“若是知道了，更不像样呢？许个好人家，他也要她；就是当了姑子，他还是要她！当不上这梁国的皇帝，他自己也清楚，不能宠她，让她平白无故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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