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虚张声势骑恶龙
漓黯不明所以，目光带了些许威慑之意投向前方。
正在这时，闷雷般的声音从水面下轰隆响起！
无颜急急后退，浓墨沉重色泽的湖水高溅起数十丈！她抬手挥就一方保护幕，湖水噼里啪啦甩下来，触电似的发出重响，又顺着屏障滑落下去。
万千荧光星点被震得乱窜，不少被水花或是被怪物本身碰到，虫豸般脆弱坠于涟漪层层的湖面。却是光点未灭，落叶般顺流飘荡，在湖面微微弱弱地继续散发更微弱的荧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与此同时，天端也爆发出一声磅礴重沉的雷声，刷白的电光狠厉劈下！
仿佛要将大半个天穹撕裂。重重浓云也吓了个趔趄，闪出个缝来，总算有了些光。
她要是是猫，整个脊背的毛恐怕已是高高炸起。
而那造成这一切震荡的罪魁祸首，无颜扫眼望去——像是仅仅只探了一截身躯出来。
古树干粗的身躯如千年妖蛇，支棱的长角似鹿，髯须浓密，湿垂着，瞪着一双古钟大小的巨瞳望向渺小仰头看它的无颜，发出恐怖长啸。
无颜冷哼一声，一踏脚飞升而上。
不知身后漓黯见状，将慢无颜一步抬起的手又垂落下去。他抬眼扫了庞然跃出水面之巨物，待看清了，暗暗摇头，决定看戏。低低嗤笑一声：“找死……”
指尖微动，刃光一闪，灵链便从中断开。
无颜因此感身后有异，鬼眼向身后一望，见冰蓝的锁链从中而断，心想：施力过大怎么把人家灵器给搞坏了，她力气怎么这么大！虽然是为了锁着她……不对不对，漓黯根本就是为了吓吓她，她怎么这么想他太不应该了！先揍这蛮龙回头再跟他解释！
无颜没顾得及说话，虚扶一下双手收势，躲过它一阵恶龙咆哮。双手成爪，流星般直冲它去。
恶龙没再露出更多的身躯，反而是想往回缩。水花刀剑架势般刺射来，无颜唯恐它有别的招数预发，一爪狠狠揪住它的一把胡须，猛地一拽！
恶龙顿时被无颜拉得身躯晃动，发出痛苦的叫声。须发翁动，五爪猛挥。而无颜鬼爪气势再涨，玄黑堪堪化为实质，朝着它那方才不知与无颜对视多久害她心惊肉跳得不行的一只巨瞳抓去——
却天又有重雷愤怒劈下，远方群山似战栗起伏。
无颜动作因此滞慢，而那恶龙再度张口，无颜身子往一侧躲闪，高喊一声：“给本座死！”
却见雷电之下，恶龙张开的龙口发出一声微弱又惊惧的低吼。
弱得、无颜冷笑一声，收回两成力。
打不过竟还委屈起来了。
在那天雷与龙吼之间的间隙，无颜敏锐捕捉到一声低低的浅笑声。
漓黯垂着挂着破碎灵链的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再看除了吓无颜就是乱拍水花乱吼乱叫实则从头到尾只露一小截身子的恶龙，无颜心里好像转过弯来。
可爪间阵势被无颜再度减弱后势头却也收不了了。
仿佛触碰一层柔韧的寒冰，无颜鬼爪势头再减，也在黄铜龙瞳的表面划下几道血痕！
无颜飞速后退，见那恶龙疼痛地大声嘶吼，却在无颜远离几步才赶紧将眼闭上。隆地一声巨响沉入湖底，痛得翻滚连天，和天雷交相呼应。
无颜虚浮半空，飞溅的水花快泼在她衣服上时，无形的屏障一开一收，将水尽数落在湖里。
是漓黯施法，朝无颜而来。
他低声道“出来。”
却不是在与无颜对话。便有一截蛇似的身躯浮上来了。
不稳，他们两个缓缓着落其上，无颜稳住身形。
她朝深蓝的湖水看去，只看见层层水波荡漾，想必那恶龙还在水里嚎叫扑打来解痛。
无颜摸摸鼻子，心想：有那么痛吗？又朝着漓黯道：“这、怎么回事？”
漓黯闻言又笑了笑，她觉得他怎么一天老在逗她快活自己的笑笑样子！
他说：“小殿，出来道歉。”
无颜疑惑，小殿是谁？那条恶龙吗？
水下的声响动作却响了半响就没动了，天雷也因之阵势小了点。
漓黯道：“它八成作怪后还别扭起来了。”
说罢，他手一抚，他们站立之地便革除了一部分水汽，干净湿润却不会沾湿衣裳。
坐在其上，漓黯对无颜说：“不管它了，我先给你解释。”
他看着无颜，眸子里映了半轮显露出来的月亮，很好看。
于是无颜平静下来。
他先是问无颜：“除却特殊之地，各界屏障深厚，你是怎么知道本尊名声？怎么知道魔族宫殿所在”
无颜一愣，望进深紫的眼眸，将坠崖一系列事情叙叙言出，“……我常把那处悬崖当家，有事没事，便去那里坐坐。那里便是一处特殊之地，据传言连通着异界。”顿顿，继续道：“但我是不在意的，只因为那里开着异界缝隙，能透出异界的月光。”
混沌间是裂隙中的裂隙，鬼界的光来自那血色月光。
她只要一方稳定的静谧之处，一方窄窄的供她安眠的月光。
无颜移开目光，望向天端。说，“便是为了这弯月亮，栖息长渊涯侧百年光阴。”
也不知凝望了无数岁月的月亮，是眼前此轮吗？
无颜接着说：“尊上也知道，时空缝隙难进难出，可我凭着特殊之体呢，偶尔就能借着缝隙听见一些人物行踪。”
漓黯偏头看无颜，说“就是这样靠听的？”
无颜笑着说：“才不是。我听见的——是上古记忆。”她加强了口气。
他怔了怔。
无颜晃了晃腕间断开的灵链，有三两只萤点追着绕着它玩儿。“月光之下，古者言说……我了解到，这个世界不止是我所在的所谓死者的鬼界，包括双生般的浑浊间，包括所谓人、红尘繁华的人间、尊上所在的魔界，和……妖界。”
无颜又怯弱地，将那些回避的字眼说出来。可是、在漓黯的面前，吐露一点，仿佛也不全是抖落痛苦。
无颜叹一口气，笑说：“尊上，灵器给弄坏了怎么办？送我去断头台可是没用的。”
漓黯不在意地扫过灵链，说，“那可不行。总归是要赔的。”
无颜故作别扭，手指绕手指：“您大人有大量，我穷鬼一个，您要是放我回鬼界寻我的家底本赔你，我也是不舍得的。”
漓黯也学着无颜先前的样子晃晃灵链，透着恣意。说道，“你可知道方才我怎么打不开储物戒？”
无颜摇头，胡乱猜测“难道刚睡醒……神志不清？”
漓黯一笑，又问“那你知道，为何……它叫八荒殿”他望向不远处朦胧的魔族宫殿。
反正都是乱猜，无颜思忖：八荒六合，域外宇内，都是极广的事物界限。莫不是漓黯掌持的，是……是……哎呀猜不到！
无颜问：“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他先不答，玉般手指在空中虚虚划点。
随后，便有沉在湖面的星点飘着浮动，飘在他先前指尖所点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水下的动静越来越小了，无颜都怀疑那龙是不是挂在水底下了。但也没问，免得漓黯又把恶龙之死推在她身上，便鸡贼地不去问。天雷也几乎声响完全消失。只偶尔有一两点白光威胁似的划过重重浓云。
他边动手边说，音色如同月光微凉，“八荒殿，实则予以八位生灵。”
八点荧光闪亮在沉沉夜中，比其余萤点更为耀眼。
无颜小小吃了一惊，关于听过得那些传闻，有人猜测过，是关押坠魔之辈供战火之用，或是魔尊藏匿的神武，没想到是这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漓黯轻抬起手，那枚看似朴实无华的戒指躺在掌心。“这是魔族古魔一脉传承之戒，也就是所谓魔尊之物。”
漓黯又缓缓言道：“不过，被封印了。”
“啊？”无颜这才惊讶，停住晃悠的双腿。面前的八点萤火熄灭下去。
他自然袒露出百年前域外之战的详细，他的父皇逝世之战，他侥幸找到不周山妖王破绽，得到域外之物画中无并融于神魂。他提前苏醒，而画中无并未彻底相融，血脉相当被渗入一部分异物，因此无法打开戒指。
“原来如此。”无颜点点头，她微微抬头，然后迅速低下去，人家还没恢复好就被自己打搅，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漓黯看着她若有所思，转移话题聊起八荒生灵。
有的是人魂，有的是妖魔，八荒殿太过古老，远远伫立在古魔出现之前。
“饕餮魇种或让，天地灵魄或辞，七杀者贪狼……”
无颜脑内不知哪根神经一跳，突然说道“等等……贪狼？”
一种好像被丝线慢慢勒紧心脏的感觉，教她有些坐立难安，“能给我讲讲他的来历吗？”
漓黯瞥无颜一眼，一瞬，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说：“贪狼生前为人族将领，名讳至今未曾告知我等。虽说是在我父皇即位时便已存在，但也算最晚加入八荒殿。”
一股莫名的情绪揪住无颜的思考，听他继续说：“他死后万名鬼军跟随，身前七次杀入蛮夷荒地，常年带着……”
无颜自发接过他的话，语音涩涩：“一副青铜狼面。”
是他。成为了贪狼。
为什么在脱离阎萝后，她还会被这种情感束缚？这一切明明就该与她无关啊！
她好像没丝毫到，这副带着点怨怒不甘的样子也和阎萝很像。
时空交错因果有序的实例摆在无颜面前。
直到这一刻，浮光掠影，无颜仿佛才像彻底接受了，那些与无颜交错了人生的生灵，都是货真价实存在的。在无序的时空长河里，经历怎样的浮生一场。
阎逐是，是曾与漓黯一同厮杀敌方的同盟者。那么阎萝、韶十一、想必他们也曾在六合八荒之处，留下过自己的印记罢。
沉静片刻，无颜长舒一口气，将纠缠一番的乱思摆开。现在她不是阎萝，无颜有着不一样的漫漫长途。
她还要实现她的目标。她不是他们。
漓黯见无颜摆脱了方才那种突然而至、不似自己的低落情状，微微放下心来，安抚似的帮无颜将垂下来的发丝理了一些。
看来真的需要发饰。
从头到尾，都用月光似的目光注视着无颜。哪怕他并没有见过，无颜真实的丑陋和卑劣的作为。无颜无声吁了口气。
水下传来动静，无颜低头去看。身下的龙躯还是稳着的，却悄悄地抬出方才的硕大龙首。
透着月光，才看见它故意露出水面的巨瞳，上面还有几道血痕。虽没伤及根本，但就在眼球的保护膜上，看着还是有些可怕。
这就是小殿，属于八荒生灵中的一位。
无颜愣愣，她心里有数，收势几分，而这龙似的玩意儿在水里安安稳稳躲半天也没吭声，现在一副被伤得狠了得模样，这不是……它“碰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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