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颜自得冒大险
瞬间，有无数鬼影狰狞扑来，鬼哭狼嚎，欲啖欲食。
这些都已经不能说是鬼了，鬼是人类生前残留得执念所化，而这些只是纯粹的邪恶。
鬼怪怨形夺争，一重接一重。无颜御力抵抗，心下飞快思索。
树妖既能把她扔入这深渊，结合它刚才所言，可能不是害她。但亦不能掉以轻心，恐他方下手，此处鬼怨虽多，威力虽小但数量无止无休，如今出深渊为先。无颜双手结印，古朴印符一出，玄黑结界将无颜包裹。
两界深渊，无穷无尽。
无颜终不过无尽的压力，身上渗出丝丝缕缕鬼血来，散为黑雾被鬼怨吸食。一狠心，无颜发动心神探寻界眼——猖狂鬼怨嘶吼，重叠鬼影扑抓。
如果界眼能存在，她或许能回鬼界，只要血月仍在。
不是，这也不是……那也没有……
“你的欲望是什么？”
突兀间，如无波湖面泛起不知缘由的涟漪，淡漠的声音响在耳畔，或者是这片密闭天地。结界破碎的痕迹加大，龟裂在泛着玄黑的屏障上。
她难道就此沦为无渊崖无穷怨瘴之一了么？
“无颜，你的欲望是什么？”那声音分明古井无波，却好似在撩拨无颜心底深处的渴望与不甘。
手臂隐隐有了痉挛之感，数道血痕自荒谬脸侧滑落。这一瞬间无颜仿佛忘记了一切，鬼使神差般，无颜停住了一切动作，时间宛然静止，鬼怨不再狰狞撕咬，无颜不再无边坠落。浑身若飘摇在万顷浮海的一叶扁舟。
无颜道，缓慢地，“我……我想要一张美人相，”说着，心里若猛然溅起万般海浪，轻狂邪妄的欲望一点点被诱而起。
没有五官凹凸不平的面目上像是挤叠出皱纹般有了痕迹，无颜的声音裹挟了万般情绪，不甘、愤怒、毒怨、怅惘，最终都化作最纯粹与最混浊的欲望之音：“我纵横鬼界混沌间，得千百，杀一万。混沌间保我鬼体，鬼界让我残留活下去的欲望，我唯此终不可得——我要一张美人相！永生不变、万物尊崇！”
刹那，如有雷鸣海啸。
天地瞬然若颠覆翻倒，恍然若有天端巨树苍老枯萎，自天际生长蔓延，下一刻又屹立山岩，永生模样,与天际相离。
颠倒的世界在一句无妄之话中重归正常。
眼前昏花模糊，鬼魅人形飘忽，无颜呕出一口森绿鬼血，趴伏于地面，用尽全身气力，堪堪支起上臂撑起半个身子，摇摇欲坠。
耳畔嗡鸣不止，似有人影朝无颜走来。
什……什么情况……
无颜想动，全身却抽不出一丝气力。直到那人影走到她身前，那人居高临下，耳畔再度响起“我可以帮你。”
不过一句话而已，心头又泛起先前万般复杂情绪。
力气、怒意、渴望疯狂攀长。他话音刚落，身体又像是落了千百年才恢复。
等无颜在诡渺的时间中醒悟过来，身体已恢复了正常，眼前是虚妄的空间，身下是冰冷粗糙山崖，天端巨树逆反生长在山崖端。
无颜爬起来，与面前白衣人平视。眼前纵是清晰，也看不清此人样貌，唯白袍宽大，被风拂动。
怒意与欲望交缠攀升至峰顶，无颜声若泣血，嘶吼道：“帮？你凭什么帮本座？”
“千百年了，我尝试了无数年头！我用尽无数法子！”无颜语速又快又怒，分明无数怨怒堆在口头，临在此刻又化作虚无，慢慢低下去。
美人凭着相貌可以惑倒万千，稚童可以凭着盈盈双瞳朝父母撒娇。人有脸、树有皮，这正确得再也不过，凭什么她就是一个面部空洞的笑话？！
无颜走过鬼界，吞下能化作狐媚脸庞的丹药，全无效果；抓住画皮妖怪，那无往而不利的种族神通也无法行得通。一点小渴望，在无穷的时间里消磨，最终成了无法磨灭的贪婪。
“……万物皆有欲望，本座不过是得不到这一样罢了。你呢？你想得到什么？你又凭什么？所谓帮我？”
白衣人面对这话语无动于衷，不过淡淡道：“只不过是——时机到了。”
他又侧了侧身，好似在凝视那端枯树，“你只用回答，愿，亦或是不愿罢了。”
无颜攥紧了双手，不明白此刻的遭遇，不明白本是追求千百年的藏在心底的愿望为何情绪暴涨，不明白在未知的人物面前，为何心底毫无防备之意。就好像，真的只不过是缘分注定，时间到了——
天地的指引。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以这样的姿态活够了。
永远冰冷，永远憎怨。
此刻她只愿听心底欲望所言，无颜微抬了抬头，道“好。本座愿意。”
白衣人颔首，面罩下露出一点与人类相似的麦色肌肤，“浮生面开启之前，我等需要远古魔血。”
白衣人拂袖，示意无颜跟上，他则向巨树走去。
本是狂起的情绪又飞快降下去，无颜疑道：“等等，什么浮生面，什么魔……”
天地初成，世事万物仍循规蹈矩，各界除部分隐蔽空间阵法外各不相通。
在说什么魔尊？那个跟大能打了一架陷入沉睡莽得不得了的魔界帝尊？杠得孤家寡人被混乱不堪的魔界统封为尊位的那个？要去……取他的血？
血脉、能力、权势，全是群聚众必有称王者，连弱小的人类都要千百代的传王，更何况实力为尊的灵气界面？
刹那间脑子开始和先前般混乱，还未询问出声，只见白衣人单手探出衣袖，抚上枯老树干，整个人影便消失于天地，接着便是无颜。
眼前一花——
下一刻便是穿越异界，小心翼翼地，无颜上一秒才伸出去的手，下一刻牵住白衣人的袖边，一动不敢动。
饶是无颜自认实力不俗，可撕裂空间这般，还也真是不敢想。
无颜慢慢睁开了双眼——冰冷古朴的苍龙闭眸，邪佞森冷的腾蛇绕柱吐舌。魔岩石平整光滑，铺就广袤殿面。
粗旷精细的雕饰细腻古朴，随处可见。柱身零星镶嵌或是凸出明珠等照明物，光线不亮不暗，不过在过于宏大与凄清的殿内显得更加阴冷。
这就是赫赫有名鲜血涂墙魂魄点灯的魔界大殿？
静若不闻针，空无一人的大殿内静谧悄然，凭白多出两个人影，殿内气息阴冷岑寂，状若无人居住。
“取血？为什……”无颜的心尖儿提起来，声若晨蝉。
昔日有传闻，六界战力第一者，魔界古族一脉，万魔奉其为尊。传其一百年前一场旷世战役，体魄受损因此陷入沉睡，也传，其得域外异宝，融物于体，才得长眠。
无颜话音未完时，白衣人便提步走开。
缩地成寸。
即使在混沌间混了这么多年，离轻松达到这个境界还是有着起码好几个六合堂的无颜选择不再开腔。
不过片刻，便见白衣人携无颜到最远处一扇殿门处，他袖微动，封印结界重重的殿门便轻而易举地发出轻颤，开了。
沉寂多年的大殿，此刻浓郁至鲜活灵动的魔气扑面而来，那是纯粹的杀意与森寒之气，无颜自知不可抵挡，下意识屏息敛气。
抬眼看去，殿内仍旧空旷。本以其内当应是宝物堆置，魔兽层护。
不过其内倒出乎无颜所料，直目望去，开了一盏堪比半个城墙高度的窗，整部窗沿似是特殊材料构成。饶多魔界特有的植物都蔓延着缠绕爬进来，倒显得多了几分生机。一侧窗边玉卧下似是半躺坐了个人影，窗外风景犹好，处于山崖尽头，魔植随风飘落花瓣——等等！窗边是不是有个人影？不会就是……
下一秒，缩地成寸。
内心尖叫的无颜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就骤然看见了传言中的……魔尊。
也就是那瞬，便被眼前的容颜惊艳了心魂。
他半倚在窗，姿势带了几分慵懒肆意。垂首闭目，任由花瓣落了半肩，叶藤绕上衣侧。长眉挺鼻，眼睫长而密，浅淡的阳光斜散，投下一片阴影来，衬得肌肤如玉。五官若造物主的毕生杰作，细腻精致，却丝毫不女气。眼尾处隐有紫痕，纵使闭眸，也能想象出深邃双目惑人。反而因是魔的出身，浑身魔气与自然之灵匀和，呈现出一种异常吸引人的魅力来。
玄色衣裳繁复龙纹于衣角，逐水踏浪银纹滚边，一侧衣袖里藏落零星几朵玉芙，花瓣软嫩。沉睡前似随意倚躺，衣襟微开，无颜顺着看去——
等等！无颜现在算不算光明正大趁人之危地偷看啊！不对啊说好的魔界小霸王、杠莽北泰斗么？长得倒是……
无颜又斜着瞥了几眼，秀色可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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