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重回平江（4）
十余年尽如死城一般的平江，终于在秦长玉故去后又重现了生机。城内的百姓自知道起义军开始反攻秦国的时候，就日日盼着他们能攻下平江城，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挺直腰杆的说上一句‘我是秦人’。
如今，这等了十几年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们在看到起义军进城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百姓拖儿带女的跑出来欢呼，他们跪在道路的两侧，哭号震天，似要哭尽着十余年的悲伤与委屈。
“将军，将军终于入城了。”
“平江城，终于姓秦了！”
“将军，我们等你们等的好苦啊！”
“将军，秦将军、孟将军。”
一个颤巍巍的老者领着自己的孙子，泪眼婆娑的拦住了秦同泽的马，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捶地哀嚎。
“少爷，老朽虽然年纪大了，老眼浑浊，但老朽看得出，你是秦家的孩子，你长得很像秦夫人。少爷，秦府的少爷，当年老朽没有拦住你的父亲，老朽有罪啊！将军，秦长玉将军！”
秦同泽害怕马儿受到惊吓而扬蹄伤了无辜的百姓，连忙下马将老翁扶起，他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没能阻止眼泪滑落。那一刻，他终于知道秦长玉这三个字对于平江城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父母官、是定心丸更是希望，或许十余年来他们都是怀揣着这样的希望在苦苦煎熬。
“少爷，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下马将我扶起的。时光荏苒，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再晚一点老朽都不能活着见到你们了！”老翁拉着秦同泽的手，痛哭着，“少爷，少爷，我的少爷，幸亏你还活着，幸亏秦家没有断后，老天有眼啊！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对啊，老天爷待咱们不薄，把少爷还给咱们了，谢谢老天爷！”
看着百姓们跪地叩谢上苍，耳旁充斥着那欣喜的痛哭声，秦同泽的眼泪如串珠般落下，他也想如百姓一般嚎啕大哭，他也大吼一声‘我回家了’！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念父亲、母亲，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能软弱。要像父亲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同泽！”
“哥！”
秦同泽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防线瞬间破堤，他转首扑入兄长的怀中，如儿时一般将头伏在他的肩头，颤抖着哭了起来。
红着眼眶，秦同袍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在场的诸位若说谁能与同泽感同身受，那便只有自己了，毕竟这条走了十几年的回家之路，充满了多少荆棘与坎坷，只有兄弟二人最清楚。
“少爷，平江城，终于又有主人了！欢迎少爷们回家！”
“欢迎少爷们回家！”
“欢迎少爷们回家！”
在老翁的带动下，百姓们振臂高呼着，秦同袍看着百姓们热泪盈眶的神情，心中充满了感动，他将弟弟重新扶上战马，自己跨坐在琏鹤之上，与千秋一对视一眼，保持着笑容一路朝着记忆中的将军府而去。
千秋一从来不知道秦长玉的威望能够在其去世后十几年仍旧如此巍峨，原来一个人的形象能千百年不损，并非话本中的奢望，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再次看向同袍的背影时，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如蜉蝣一般的渺小。
“小一，怎么了？”
花木云看到她眼中的落寞，关切的驰马来到身侧，见她仰起头来强颜欢笑，心疼的摇了摇头。
“小一，莫要自卑，不论何时，你都是最好的。”
千秋一知道花木云从来都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轻易看透，所以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心酸，她很希望能够懂自己的人是敬之，可他却越走越远。或许，也正是自己将他推的那般遥远。
“木云兄，云开雾散，我们都能看到最好的未来。”千秋一握紧缰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吧，去将军府！”
“嗯！”
花木云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轻声道：我的小一如果能一直笑得这么明媚就好了，如此自己就算倾尽所有也无憾无悔。只是小一，未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奢望的，我的未来之中如果没有你，于我而言，要或不要，也没有什么分别。
大军来到将军府门前的时候，这里已经跪满了百姓，年老的百姓看着秦同袍、秦同泽两兄弟的时候仿若又看到了英姿勃发的秦长玉和夫人孟氏，一时间哭声四起。
“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保佑两位少爷回城，少爷，回家了！”
“少爷，回家了！”
一句‘回家了’使得秦同袍眼眶中积累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握着弟弟的手，两双泪眼相望，他们知道，奔波了将近十六年，终于重新回家了。
“爹，娘，同袍带着弟弟同泽，回家了！”秦同袍跪在将军府门口，忍着哭腔，庄重道，“不孝子同袍，带着弟弟回家了！”
“爹，娘，同泽和哥哥回家了！”跪在兄长身旁，秦同泽高高举着父母的灵位，“爹，娘，同泽和哥哥同袍带你们回家了！”
“恭迎将军、夫人、两位少爷回府！”
率先回将军府荡平障碍的秦亮，闻声快步冲了出来，他抽出怀里的丧带系在额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副将秦亮携众将士，恭迎将军、夫人、两位少爷回府！”
“秦将军快请起。”
“将军，夫人，回家了！”秦亮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回家了，咱们回家了，咱们终于回家了，将军！”
一直窝在木玄空怀中的秦同裳哭的像个泪人一般，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唤秦长玉与夫人一声阿爹、阿娘，但在心里自己就是他们的女儿，是秦家的孩子，所以此番回家之路，对于一个从襁褓便被遗弃的她来说，也是一条漫漫长路。
“裳儿，空哥哥在，空哥哥一直陪着你。”
“空哥哥，裳儿回家了，裳儿也终于回家了。”
“乖，回家了，回家了。”
木玄空疼惜的抚摸着她的脊背，感受着怀中她的颤抖，心疼的拧起眉头。余光中，一向对别人的事不过问的师弟，竟也不住的落下泪来。
“给。”
张玄觉瞥了一眼面前的宽袖，也不与他客套，拽过来就擦脸上的泪水，临了还不忘擦擦鼻涕，引得木玄空恨不得立刻下马将他掐死。
“敬之，起来吧，咱们回家。”
千秋一本不想打扰敬之，她知道这么多年来敬之忍的有多么艰难，如此放肆的痛哭一场也不是件坏事，但花木云却说，越是重要的时候，心爱的人越应该陪在身侧，而不是远远的望着。所以，她才在他的推动下来到了敬之的身边，轻轻将他扶起，感受着他眉眼中的感激。
“小千，同泽，同裳，咱们回家了。”
听到兄长唤自己，秦同裳立刻从木玄空的怀里冲了下来，一溜烟跑到了兄长身旁，扑进他的怀里。
“大哥，二哥，咱们回家。裳儿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
“傻丫头，哥哥怎么会忘了你呢，你也是爹爹和娘亲的女儿啊！”
“嗯！阿爹，阿娘，我们回家！”
同裳哽咽的声音响破天际，同袍看着饱经风霜的将军府，心中情绪百转千回，接过同泽递过来的父母的灵位，他搂住同泽的肩头，紧紧的贴着他的额头。半晌，才擦拭了眼泪，大步跨进那日日入梦的朱红色门槛。
秦同泽紧紧牵着妹妹的手，走在兄长和嫂嫂身后，一行人边走边系着丧带，浩浩荡荡的重新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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