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费家兄弟前来自然是向他道谢的，而在听说虞在渊也住在山脚下的常春楼后，说什么都要请他一起吃顿饭。

        常春楼内大厅内。

        三人选了个靠窗位置，屏风一隔，还能有点清净。费卓已经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不再是之前那个亲近自然的野人形象，稍微收拾收拾，长相还相当端正。

        兄弟俩长得很像，整个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费柏问过虞在渊的意见，划了几道菜，蒸了一条鱼，店小二接过单子，一声“好嘞客官”，便退了下去。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散发着淡淡清香，费卓给每人斟了一杯，费柏则端着茶杯，看向虞在渊，“道友姓虞，可是鸣玄山庄虞家人？”

        虞这个姓氏少见，外加那不俗的实力、鸣玄山庄的名气，谁都很容易猜出一二。

        虞在渊点点头，费柏便由此起了话头，“我和小弟出身博沂郡费家，虞道友也许听过，我们两家也许曾经还有些来往也说不定。”

        三人年纪相仿，加上都是外向的性格，话很投机，不多时便聊到一起去。

        聊起下午的比赛，费卓想起了什么，举着茶杯跟喝酒似的，“虞道友可认识下午御剑第一的那位‘解衣’师兄？”

        见虞在渊摇头，费卓大笑道：“那人是盛京城名门解家后人，名唤解逸风，我与他有些交情，此人因长得风流倜傥，盛京城倾慕者无数，因着一身白衣风姿潇洒，便有了‘解白衣’的美名。”

        “但今天下午那‘宽衣解带飞至终点’之举，怕是要让他从‘解白衣’变‘解衣’了，哈哈！”费卓拍桌狂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浑然不知自己那“山林野猴”的壮举今晚也在被人议论。

        菜没吃多少，茶倒是一壶一壶下去，慢慢地，就换成了酒。

        酒过三巡，聊到尽兴处，费卓问虞在渊此行到剑宗来，是不是也想拜入赤阳峰门下，虞在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点点头。

        “有虞大哥这样的竞争对手，估计我是没什么机会啦！”费卓笑嘻嘻地玩笑道：“那我就去报月虚峰，也许看我长得还行，月虚峰说不准会收了我。”

        这是老生常谈的笑话了，据说月虚峰哪怕是收外门弟子都要看长相，不好看的哪怕实力再强也不要。而月虚峰尊主门下那三位亲传弟子，据传更是一等一的绝色容颜。

        “说了多少次，别开月虚峰的玩笑。”费柏突然给弟弟头上来了一下，差点没把人头给拍到饭碗里。

        “对、对不住哥，我刚忘了！”费卓赶忙双手合十道歉。

        “费道友莫非是属意月虚峰？”虞在渊有些好奇，他对月虚峰其实了解很少，连月虚峰尊主叫什么都只是有个模糊印象。

        闻言，费柏却是苦笑了一声，闷头又干了一杯酒。

        “虞道友知道每届大选的最后一环都是秘境探险吧，其实我已经参加过上一届大选，本来是和几位友人一起来的，但最后只有我通过前几轮考验走到最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原本欢快的气氛霎时间沉寂下去，费卓见自家兄长这样，有些心虚自责地蹲在自己座位装鹌鹑默默喝酒，显然是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

        虞在渊静静地听着，如果对方愿意倾诉，那他也不该打断。

        “秘境是由剑宗选择并开放的，当时我并未与他人结伴，孤身一人带着剑走入秘境，那里是一片非常原始而广袤的森林，想要通过考验，便必须要完成任务，找到正确的离开方法，而秘境结束的时限是十五天。”

        “森林中凶猛野兽众多，还有各种毒瘴沼泽，可以说是凶险异常。前几日我在秘境中艰难求生，有一日夜半遇到群狼袭击，更是举步维艰，但在第七天却又偶然转运，拿到了一个破局离开秘境的关键宝物。”

        “然而还没等我真正成功，我就被另外几个人偷袭了，我出身博沂费家，而我们家世代有一个死敌，便是望汾周家。周家几人联合夺去了我的宝物不说，争斗之中还将我推下山崖，我连求助的符篆都没来得及发动，便深受重伤躺在山谷底。当时，我以为自己必然会死在那里。”

        讲到这里，费柏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里却多了一丝希望，像是烛火映在眼中。

        “一夜之后，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带回了这个世界。”

        费柏到今天仍然铭记在心，那如同天降甘霖一般为他带来希望的声音。

        ——“你看上去好像伤的很重。”

        “那人为我疗伤，见我筋骨俱断，也不敢随便移动我造成伤势加重，只能在山谷里陪着我，耐心地帮我喂水。夜深时，他还把自己的衣服披到我身上，见我口不能言，怕我无聊，就坐在旁边给我讲各种趣闻，陪我度过白日，度过夜晚”

        喝多了就的费柏其实讲得断断续续的，但好在口齿还算清晰，而且虞在渊没怎么喝酒，可以专心地听，仔细分辨有些含混的地方。

        费柏仿佛陶醉在这回忆中，指了指桌上那一道云腿青笋汤，“当时我不便进食，恩人便在一旁生火，为我煮笋汤，再亲手一勺一勺喂给我。那笋味鲜美异常，令我终身难忘，从此我每餐必有一道笋，否则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讲到激动处，费柏竟眼含泪光。而弟弟费卓也受到感染，在酒的催化之下更显神情悲怆。

        一时间，无人讲话，场面陷入死寂。

        “命悬一线，死里求生，这样的经历确实令人悲伤。”虞在渊颔首，“幸亏是得贵人相救，那费兄后来可得知恩人身份？还是说身份不得而知，费兄便以笋纪念那艰难时日？”

        费柏的语气竟是更加沉重：“恩人亲自带我离开秘境、回到剑宗那日，我便得知了他的身份。”

        “可有顺利报恩？”

        “待我的伤好全之后我第一时间登门，可我赠他黄金万两，他拒绝；赠他异宝奇珍，他拒绝；赠他名工宝剑，他还是拒绝。”

        “然后呢？”

        “有一日，我又去登门求见他，那日他师兄正好也在，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他师兄便将我一顿暴揍，赶下山门。”

        “嚯，”虞在渊抽了一口气，“他师兄脾气可真差，你说了什么？”

        费柏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像是酒突然上头。

        虞在渊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费柏的声音慢慢小若蚊蝇：“我、我问他‘可曾有道侣’”

        “”

        听了半天的虞在渊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视的巨大盲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的这个恩人——男的女的？”

        费柏像是没听到似地突然低下头，人也不动，不说话了。

        虞在渊凑近一看，一身的酒气跟酒缸里泡过一样，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他叹了口气，正想喊来小二一块把人送回房间去，然而——

        “月虚峰那霍大师兄好大威风，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兄长斥责为登徒子好一顿揍赶下山，实在可恶！”同样醉酒的费卓猛一拍桌，酒杯都跟着抖三抖，“我们明日便十万大军打上月虚峰去！找他算账！”

        “！！！”

        虞在渊赶忙上前把他嘴给捂住，他们人都还在剑宗的地界，敢说这话怕不是要被手撕了去，“行了，快醒醒酒吧！”

        说着，立马给人脸上泼了杯茶。

        “唔唔”挣扎半天的费卓在茶水冲洗下，总算是清醒了些，定了定神，看清自己眼前到底有几个人。

        虞在渊等他静静地坐了会儿，确定不会再胡闹才在人眼前比了个“八”的手势，“这是几？”

        “两根指头，这是二，”费卓吐了口气，“行了虞道友，我真醒了。”

        同一对兄弟，喝醉酒的反应却截然不同。费柏此时就低垂着头毫无动静，像是睡着了，可比这个耍酒疯的弟弟好多了。

        剩下两人稍作休息，就准备把费柏抬上楼去。虞在渊想到刚刚没回答的问题，生平第一次感到这么好奇，“所以救了你兄长的人到底是谁？是月虚峰尊主的徒弟？”

        “月虚峰尊主有三个亲传弟子，两男一女，大弟子叫霍云梧，”费卓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第二个徒弟是女弟子，姓谢，救了我兄长的是尊主第三个弟子。”

        “他的名字叫——池年。”

        这时，原本醉得好好的费柏突然梦中出声，脸上竟是眼泪横流，梦呓道：“池师兄，年年，年年啊”

        “见笑了。”费卓一击手刀，他兄长便不再出声，想来是昏了过去。

        虞在渊：“”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年年”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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