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其实陈放和尤老板约好的是中午，快年末了，小酒吧不像他们公司那样叫得文雅，他们就是大家伙一起聚一聚。
但他想避开和杨以硕早上再碰面，希望给彼此一天的缓冲时间。
陈放晚上早早回房间，为的是避开尴尬余存的氛围，他在房间里给五木去了个电话，问一问他们还会不会来一起聚，毕竟往年都是一起的。
“放哥，我们就不回来了，现在正在小新家呢。”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腻得陈放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那头小新远远地扯着嗓子喊：“哎呀，我就期末放假回个家，也不知道林森哥追来干什么，又不是不回去了，对不住啊放哥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没给酒吧添麻烦吧？”
麻烦添大了，陈放心想，要是小新在，让他亮个膀子就能把肚腩哥吓走，何至于自己亲自出场。
但陈放没说，一是被他俩一来一回恶心得够呛，二是五木那优柔寡断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自责死，他交代了尤老板，干脆别告诉他俩。
“行了，别秀了，安心过年吧，五木回来记得来酒吧领过年红包。”
“好，谢谢放哥。”背景音是小新在那头嚷嚷，给陈放拜个早年之类的。
陈放挂了电话微信给小新发了个红包，很快受到那边回的表情包，一只乖萌的兔子下跪感谢，谁能想到小新是这样的肌肉猛男呢。
做完这些事陈放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仰躺在床上，不错眼地望向房间光源。
爱情呐，真是使人面目全非，陈放叹息。
算盘打得很响，但陈放打错了，他本来以为七点起床收拾洗漱已经够早了，但料不到还有比他更早的，餐桌上是刚端上来的皮蛋瘦肉粥，另外还有装盘的榨菜、鸡蛋饼和烤好的面包，牛奶正冒着热气。
蹑手蹑脚的陈放扭头冲戴着隔热手套的杨以硕打了个不尴不尬的招呼，“早。”
相比之下就显得陈放不够成熟了，杨以硕的笑容明显自然得多，“早，快去洗漱吧。”
叮：勺子碰碗，咕嘟：喝牛奶，刺啦：凳腿摩擦地面，陈放冲杨以硕抱歉地笑，杨以硕回以一个没关系的眼神。
苍天呐！我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要是能脱离这种环境，陈放甚至愿意去亲一口尤老板的额头，亲个额头怎么了，一块皮罢了！到底怎么了！
这绝对是陈放对着一桌清淡食物吃得最快的一次，“我吃好了，那我先”
“我送你。”杨以硕打断他。
“不用，这么近，我走着去就好了，”见杨以硕还要反驳，陈放语速很快地说完下半句，“你看不出来我在躲你吗。”
杨以硕先是惊讶，未曾想陈放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然后抿了抿唇，还是很执着，“伤口还是别吹风了。”
“我戴帽子。”陈放反应很快。
杨以硕就不说话了，很不高兴的样子，嘴角撇得更低，在陈放看来有点委屈。
“我戴帽子以防在车上不小心吹到风。”陈放无奈，说完去房间拿昨晚就找好的帽子。
杨以硕嘴角就又扬了起来，两口喝完牛奶，收拾了餐桌。
“到晚上？你不能喝酒知道的吧？海鲜也不能吃，还有牛肉羊肉这些东西统统不能吃，辛辣的比如烧烤、火锅这些也是，还有什么你等我看看，”杨以硕边说边抬头看了陈放一眼，一看就知道在出神，还是很不放心，“算了，我看我晚上和你一块儿去吧，我打个电话。”
“诶诶诶，”陈放拉住杨以硕，“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你跟我一块去算怎么回事，我们可不兴自带家”他讲话不过脑子，最后一个字吞在喉咙里，“总之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行了吧。”
杨以硕没注意到陈放的停顿，蹙紧了眉头，“那怎么行，”专心想着解决办法，“这样，中午饭和晚饭我让助理给你点餐送过来，你别乱吃。”
陈放看杨以硕脸色，斟酌了一下，大概觉得这事他能接受的最低方案了，于是也退了一步，“好吧，那我进去了。”
“卫衣帽子也戴上。”杨以硕拉扯着安全带嘱咐。
不出陈放所料，尤老板不可能早上出现在失色，甚至不是中午到的，等陈放又点了一次存酒，看了半本账面，吃了杨以硕的助理不知从哪点的养生餐——别说，还挺好吃，到下午近四点，尤老板才出现在已经打扫完毕的失色。
陈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过来，无声指责他对病人的态度。
“哎呀，真是有点事耽搁了，不然我哪敢怠慢您呐，我的心肝宝贝。”晚上六点才开业，这会店里没什么人。
陈放的面无表情甚至转为厌恶。
尤老板讪讪，不敢再逗他，一抬眼看见陈放没来得及扔的外卖袋子，“嚯哟，不得了，德聚坊的饭菜，就那点赔偿费您一顿就给霍霍光了？”他打量了陈放几秒，“看不出来啊放儿，有够财大气粗的。”
陈放也惊讶了，他哪知道这一顿值这么多钱，当时忙着对账看都没看准备当药吃来着。
“傍大款了？”尤老板绕过吧台，靠到陈放手边，手肘拐了怪陈放，“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
纯属伤口上撒盐了，陈放白了他一眼，话都不想说，这人到底是怎么被折磨到每说一句话都欠揍的。
尤老板其实是那种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的人，活得比较自我，这是往好听了讲，往难听了讲那叫自私，谁爱上谁倒霉。
他关心陈放也只到这个地步了，见陈放不想说调笑几句，开始讨论正事。
也没什么正事，无非是酒吧的年底分红，照例尤老板占大头，陈放其次，最末还有五木的一份，他是酒吧里唯一一个正式工，感情上见证了失色从开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一起吃过苦也没走的老人，陈放和尤老板商量了一下，以后分红无论多少，都会给他留一份，其他的人看情况给红包。
尤老板压根就不在意这点钱，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每年聚会必到。陈放很难说他是在寻找新猎物还是真对失色有感情。
聚餐的地方安排在经常去的一家饭店，离失色大概七八百米，昨晚提前告知歇业的牌子就应该挂上了，要是没看到还是来了也只好认倒霉。
还在兼职的服务生，两个乐队，尤老板不知从哪来找来帮忙的小哥，有一个算一个，有时间能去的都拉上了。
既然是每年惯例，饭店又是老熟人，很热心地还附送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落在饭店大门牌匾上：开发区最牛酒吧年终聚会。
给陈放看得啼笑皆非，开发区就他妈这一家酒吧啊，不过也是暂时，前阵儿陈放去超市还路过一家在装修的酒吧，估计很快就有人要来分蛋糕了。
尤老板在陈放旁边，款款端起酒杯提祝酒词，这会他又是个人了。
陈放也跟着站起来，端起他面前的那杯牛奶，还他妈是热的，杨以硕属实是过于操心了，陈放身边这堆牛鬼蛇神丝毫不吝于在必要时刻化身为老妈子。
一桌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尤老板，陈放偏头，只见尤老板举着酒杯，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来了一句，“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中气十足，慷慨激昂。
众人回以同样慷慨激昂的不屑，“切！”但还是一齐碰了杯，橙黄的啤酒在玻璃杯中浪花拍岸高起又蛰伏，预示他们的年轻，他们的活力。
倒不是这句话有什么毛病，主要大家听腻了，年年说到末尾尤老板都是这么一句，今年前摇这么长，大家都有了期待，还指望能有何新意，谁知道今年还就只有这一句了。
尤书何完了之后照惯例轮到陈放，不同于对尤老板的期待，从陈放站起来说了个大家开始，去年在的老人在信任莫名其妙之时已经跟着他念了，“大家一起发财，都在酒里了！”
一起说完大家哄堂大笑，有‘我就知道’的胸有成竹，有‘原来如此’的了然，陈放摸摸鼻尖，难得不好意思，他向来不喜欢那套酒桌文化。
“哪来的酒里啊，今年是在奶里！”尤老板一杯干到底，斯文地续杯，还不忘起哄。
陈放二话不说就要去拿酒，“诶诶诶，逗你玩呢，今儿都别敬你们放哥了，牛奶喝多了也上火。”
众人又是一场笑，玩笑一阵开完接一阵，酒桌上任何无聊的话题都能得到点回应，旧人带新人也没冷过场，陈放大多时候听着笑着，尤老板为那句话付出的代价是集中了火力，来敬酒的话都不带重样，显然该给他们提祝酒词。
最后过来的是李明昆，不能怪陈放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他那满满一大杯，倒的可都是白酒，看着忒吓人。
“放哥，谢谢放哥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我干了！”一仰头，一杯下肚。
李明昆另一只手掀起酒瓶再往里加酒时，陈放是真坐不住了，尤老板被李明昆挡在身后，陈放看不见他什么神情。
陈放只好磨开椅子站起来，他伸手挡在酒杯与酒瓶口之间，“意思到了就行，都说好了今晚大家随意。”
李明昆兀自推开，固执地给自己又满上，“这一年没少给您添麻烦，好几次使性子没来上班你也没说什么，这第二杯给你赔罪。”
“诶，”陈放还没来得及阻拦，第二杯又下肚了。
“这第三杯，第三杯我，”先头大家已经喝过几轮，啤的白的混着更容易晕，李明昆原本也不是能喝的主儿，眼角都红了，身体直打晃，一桌人都安静了，都望向这个人还在坚持大着舌头说话的人。
“尤书何！”陈放不想管这烂摊子，他低吼着喊不听也不看的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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