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其实我们还没在一起
楼烦抱着山都离开了周家的祭坛，跟着梦中的记忆，来到了净泉，一如千年前那样，只不过这次换身份。
受伤的是山都，想要救他的是楼烦。
小桃陪着楼烦静静地等着，望着连一圈涟漪都泛不起来的潭水，陷入回忆。
小桃是什么时候认识山都的呢？
其实她也不太记得了。
山都说是她的家人将她寄托给他的，可是小桃一点也想不起来家里人的模样。她有家人么？为什么她长久地觉得孤独呢？哪怕血脉力量觉醒了，对山都的记忆深刻了，却也仍然看不见她的家里人。
山都为什么这样笃定那是她的家里人呢？山都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的来历啊。
那样笨拙地教育她，给她讲远古时代的故事，还狠心地将她送到渔阳弄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楼烦，她恐怕永远都会困在这个地方了。
就像山都被困在那个地方一样。
那个叫做大渊献的尸山血海的地方。
虽然他们一起种了好多花草，但是还没有种完她就被送走了。
山都改变了大渊献的模样了吗？一定改变了吧，他好像总是有信心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吧。
他可是……妖神啊。
比起李桃姜的信任，楼烦的情绪要复杂得多。
从他清醒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断地梦到那个背影，他一次一次奋力地想要抓住，却总是徒劳。
慈姑告诉他说他一定会解开心中的疑惑，却不教他如何解开，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去寻找与梦里相似的地方。
然后他就在青木萤遇见了山都，这个与他梦中背影极为相似的人甚至楼烦笃定，就是他。
山都的妖神形态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山都就是他要找的人。
山都与他有很深刻的羁绊。
可是他却想不起来。
他想不起来与山都是怎样相遇又怎样分开。他想不起来当初他为什么会在太簇发生大战，随后被山都带走。他想不起来山都为了救他做了什么事情。梦里那样惊天动地的攻击他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山都是如何替他挡下的？为什么山都身为妖神，却完全没有妖神的力量？甚至，他的状态更像一个快要死去的老人？
为什么山都使用的火焰总是向他蹦跶？为什么他能与山都感同身受？
楼烦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山都昏迷前的那个笑容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每次浮现都让他的心更加疼痛，悲伤充斥他的每寸灵魂，他陷入巨大恐慌，巨大的可能会失去这个人的恐慌。
楼烦愈发沉默。
慈姑找到二人时，几乎可以用萎靡来形容他们。几天几夜不睡觉并不会导致他们如此这般，想来是被情绪压垮了。
其实慈姑为此而高兴。
他们是元兽啊，哪怕化作人形，也很难体会到人类的悲欢离合，无法拥有人类这样炙热的情感，但他们拥有了。
慈姑将手上捧着的乘黄和吉光的骸骨轻轻地放进净泉，口中默念着二者的名字和释文，这是在度化他们，抹去他们被迫沾染上的邪恶，变回本该属于他们的瑞兽的样子。
净泉还是那个净泉。
没有了远古妖神的符文禁锢，又迎来了两位瑞兽的归为，山都很快便转醒了，被水流轻轻地托出水面，重新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他在水潭之上站起，湿漉漉的长发与白袍脱水而出，滴落的水花荡漾开来一圈圈涟漪，山都一步一步地向池边走来。
无神的。
那双眼睛无神了。
楼烦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
山都笑了笑，像是往常一般，只是他的眼神没有聚焦，不然楼烦还以为山都正在注视着他。
“你……你的……”
楼烦的声音颤抖，伸手想要抚摸他，被山都握住。
“我很好，这只是一点小代价。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
山都宽慰道。
只是付出一点代价而已，很公平的。
“可是……”
“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山都笑着，拉着楼烦走向小桃和慈姑，询问他们的意见。
“走吧，去看看周行。”
慈姑率先点头，拉着小桃就在前带路。
周家的元气大伤，自然还没有恢复过来，因此在外面活动的人很少，山都“看见”不少人都是接受过周妍那个恶劣实验的人，心下明了，周家还是有正常人的至少。
周行这几天忙得脚不离地头不沾枕，槐序也想趁着山都苏醒离开之前把所有他能做的都做了，现下看来也是十分憔悴，完全没有了贵公子的风度。
其实周行见到山都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他保存了完整的记忆，还继承了周启生的力量，一并带过来的，还有周启生那对山都复杂的情绪。而山都对于周行来说，其实硬说山都是主谋，也说得过去，但山都却帮助他得到了螣蛇的礼赞，也挽救了周家，还告诉了他白石的消息，他心里是感激多过仇恨的。
沉默地吃了顿饭，简单了聊了几块钱的，楼烦等人就宣布告辞了，周行觉得他们的状态很糟糕，建议他们留下来休息一晚，槐序也表示希望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处理好周家的事情，之后就可以去完成元绪的愿遗愿了。
山都自然是同意的。他这段时间睡得浑浑噩噩的，但是楼烦他们却经历了不少，消耗巨大，的确应该休息。
见两人离开了，周行拉住小桃，悄咪咪地问了一句。“他俩这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还差一层窗户纸？”小桃歪头想了想，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像书上说的暧昧，迟疑道。
“不愧是队长，下手真快。”周行赞叹。
小桃深以为然，慈姑敲了敲她的头，让她别打趣长辈。
但楼烦和山都之间倒是一直存在着一股迷之尴尬。
山都为之前的冲动行为深感抱歉，他实在架不住楼烦直勾勾的视线，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劝服不了楼烦，最后只能哄骗着说等他醒来会告诉他一切，才把楼烦赶去休息。
“看起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慈姑盈盈笑道。
“他不是读过书了吗？为什么还这么……”不懂事？
山都抽了抽嘴角，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楼烦这么缠人？难道是因为他以前只想搞事业？
“大荒落可不教人情情爱爱的东西。这些需要他自己领会。你以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教会他真心吗？”
慈姑将酒递给山都。
“真难喝。”山都还是干脆利落的将酒喝完了,“可能以前年轻气盛？”
“现在也不老啊。”
“是吗？”
“你的心不老啊。”慈姑望着天，那日来与她商讨计划的山都，与曾经那个打破太簇禁制的山都，一样的张狂，“你还想着对抗命运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这样拼命呢。”
“是。”山都大笑，“而且我一定会成功的。”
“预祝你，凯旋。”
慈姑一饮而尽。
两人在夜色下聊着过去，慈姑告诉山都楼烦曾经做过的许多傻事。
酒意醉人，山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道：“楼烦进过周家的实验室。”
“呵。”慈姑轻笑，她知道山都会问的，这也的确是她的失职，“一次意外，但也是这次意外，让他接触到了周行，或许是缘分吧。”
“是嘛，好巧。”
山都挥手赶人，踉踉跄跄地找了块席子倒地就睡。
意外便意外吧，虽然山都并不相信，但他并不想质疑慈姑。
慈姑活了这样亘古的岁月，对很多事情的预见和把握都是他所不及的，既然她都开口了，那他就信。
翌日清晨，楼烦还在睡着，他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山都没有打搅他，一个人来到了净泉边，却发现有客人先到了。
“悼念？”
山都走到螣蛇身边，轻声说道。
“嗯。”
螣蛇此时化作了人形。像他这样的图腾神化作人形是极耗费精力的，人体并不能满足他们存放力量的条件，所以他们很少会化作人形，除非是特殊情况。
比如悼念逝去的故人。
螣蛇倒也没有与乘黄和吉光有多大的交情，只不过作为同时时代的人，遇见了总会感慨几句，而这俩瑞兽曾经帮助过信仰他的人类。
螣蛇不是不懂感激的神。
就像他虽然很讨厌山都利用他撰写出了自己的经文还控制了周家，但是他最后也挽救了周家，也挽救了螣蛇自己。所以哪怕他再讨厌山都，也没有立场了。
“还没和你说声谢谢。”
山都道。
欠了很久的谢谢。那时候的山都只想着如何救楼烦，愣是将沉睡的螣蛇唤醒，控制了他尚未清醒的神智，获得了螣蛇当初从凶兽转变为图腾的方法，还效仿着他的方法在太簇内创造了自己的经文。
“不必。”螣蛇挥袖想要离开，突然想到还差山都一个人情，便又补充道，“欠你的人情，想好了要怎么还吗？”
“时机到了你就明白了，我说过，不会叫你为难。”
“好。”
螣蛇前脚离开，后脚楼烦就出现在山都的视线里。
“怎么了？以为我离开了？”
山都走过去想要多说几句安慰的话，突然间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以为你又……”
楼烦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有些滑稽，山都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无果，楼烦报的更紧了。
成吧，等你抱累了我再说。
“咳咳。”
慈姑假装若无其事地打断了他们，提醒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是时候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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