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04
洛恩在图书馆呆了一整天，其间还换了几次位置，大约是为了最大范围地探索图书馆内部。
不过，对于对整座图书馆，乃至整座城市都了如指掌的暴风雪来说，寻找洛恩的踪迹并不困难。
为了维持自己矜持正经的形象，也是为了避免怀疑，暴风雪没有一整天都赖在洛恩身边。他只是偶尔出现，每次都像是梭巡过程中的偶遇，不会停留超过半个小时。
在洛恩眼里，暴风雪有着四处闲逛求关注的习惯，像是一只性格开朗的普通猫咪，对他人也是同样的态度。这不完全是错觉，暴风雪以往就喜欢在读者之间交际，洛恩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例外，某馆猫一向对爱猫的新读者有着特别的关照。
等混熟了之后，暴风雪的好奇心会逐渐消退，他不会对熟人视而不见，也不会像一开始那么缠人，而是会把这个时间用于去追寻有趣的新鲜事。
洛恩还没参透暴风雪的性格，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优待是有时限的。他只是在暴风雪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格外欣喜，对方心满意足离去之后，再继续自己的阅读，仿佛从没有遭到过打扰。这让躲在远处悄悄观察的暴风雪十分放心——他并不想打扰到读者的正常安排。
一天的时光匆匆而过。
贝尔罗斯下班不久后，洛恩把随身物品收到一个纯黑的小挎包里，从“掩体”后观察大堂情况、发现馆长先生确实不在之后，才状似无意地以正常的步伐穿过大堂，一脸严肃地向值班的女员工点头致意，推开门离去。
这一切被潜藏在暗处的大白猫看了个一清二楚。
暴风雪平时是和馆长一起“下班”没有错，他八点后就不会再出现在图书馆里，因为人太少实在有些无聊，也是为了制造出他是馆长先生家养猫的假象。
刚才眼看洛恩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暴风雪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青年是为了再次躲避贝尔罗斯？
若是如此，等到八点之后，青年大概会立刻收拾东西离去。尽管伊利斯是一座治安不错的和谐城市，大部分人还是会本能避免在其他场所呆到深夜然后徒步归家，尤其是对这座城市不那么熟悉的人。
暴风雪一边寻思着，真有这么较真的人么，一边又忍不住心想，这孩子既然能早上七点多来图书馆，可能也愿意以相同的原因晚上八点多再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果然让他猜中了。
暴风雪微微眯起眼睛，贝尔罗斯这一个眼神的杀伤力真大啊！
还好他是一只猫，才能得到和青年和谐共处的机会，否则，任何一次不那么谨慎的试探…不，任何一次试探都能让对方对他退避三尺。
暴风雪觉得青年的性格不同寻常，不过他倒是没有对青年心生不满或者觉得对方应该改正“毛病”。青年除了行为举止略显偏执、衣着打扮不修边幅以外，精神状态还不错，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孤身一人、拒绝与外界沟通的状态，也没有对社会或是他人造成威胁的倾向。
暴风雪给洛恩送去心理诊所的宣传单，一方面是为了缓解贝尔罗斯的担忧，另一方面也是以防万一，万一青年觉得自己需要帮助呢？既然对方不需要，暴风雪也没什么想法，作为一只活了很多很多年的猫咪，他对一切都看得很淡。
他漫长人生…猫生一直轻松闲适、鲜有烦恼的原因，便是单纯的生活观念——我开心就好，其他不重要。
暴风雪在这里蹲守观察洛恩，也是出于好奇，想进一步了解青年的性格。观察完毕之后，他就毫不在意地迈着小碎步向建筑深处而去。
然后就在走廊的某个转角后遇到了在此等候的贝尔罗斯。
“你怎么在这儿？”暴风雪差点一头撞在对方腿上，吓得往后一跃，“…在等我的消息吗？”
这个位置窥探不到大堂的情况，而且，一个人的悄悄观察比一只猫要困难得多，若是被青年发现，还会引发更棘手的连锁效应。不过，暴风雪没想到贝尔罗斯会这么在意这回事。
馆长先生也后退半步，面带愧色地点点头：“那孩子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暴风雪在原地坐定，“他刚走。”
“果然是因为我吗。”贝尔罗斯看起来十分惆怅，“我该怎么补救比较好…”
暴风雪拍了拍馆长先生的裤腿，语重心长道：“别想太多，他也很享受在图书馆的时光。”
“希望如此。”贝尔罗斯轻轻靠在墙上，他近两天叹气的频率大幅度上升，只是因为一位神秘的新读者，“但是，这件事总要解决一下。我不想让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他的日常安排。”
“嘛，就我看来，你做不了什么，唐突冒进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暴风雪认真道，“还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消化，至少是等他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不再担心在你面前走过的时候。到时候，你也假装无事发生就好了。”
“您倒是看得很透。”贝尔罗斯无奈地笑笑。
幸好这一带是非相关人员不能进入的区域，严格来讲，只有贝尔罗斯和暴风雪会在这个时段出现在这里，所以两人才会畅通无阻地进行对话。不然，如果过路者看到一位正装打扮、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在虚心向一只大白猫请教，一定会大吃一惊。
“当然。这种人我见多了。”暴风雪自豪道，又忍不住补充说，“其实也不是很多，但是他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好预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了解他们的独特之处正是我的兴趣所在。对了…我要回去查一查数据库，看看他有没有申请读者证。”
暴风雪一想起这件事，立刻就变得迫不及待：“我走啦，拜拜。”
在馆长先生思索的目光中，大白猫飞快跑走，在大红地毯上留下一串细微的梅花印。
贝尔罗斯把暴风雪之前的发言回忆了一遍，最终还是自知无能为力。
他也在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在多年前见过这位青年，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的记性也大不如前，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抓住什么确切画面，只好作罢。
他和暴风雪没有失忆，在特定的情况下应该还是能想起来的，如果他们曾和青年相遇的话。在此之前，只能独留青年一人沉浸在他的世界中，不容得他人介入。
另一边，暴风雪熟练操纵着他的小笔记本电脑，很快就看到了最近四十八小时的读者证申请情况。
申请的过程很简单，全程免费，只需要提交一些基本信息，等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核实之后，就会把实质的读者证寄到申请人的住址。持证的读者便可以刷卡进入图书馆，还能解锁借书还书低价打印等诸多功能。
在此之前，人们也可以通过访客渠道进入图书区，但没有权限把藏书带离这座建筑，也不能体验注册读者能享受到的各项便利。读者证的制作和邮寄需要时间，很明显，青年今天就是以访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在查看数据条目之前，暴风雪在心里暗暗祈祷，青年并不会来图书馆度过一天然后就消失不见，他由衷希望，对方会愿意申请成为这座图书馆的注册读者。他还想更加了解对方。
暴风雪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在意那位神秘兮兮的陌生青年。
为什么呢？是已经记不起的记忆给他带来了影响么？
暴风雪一边感到费解，一边慢吞吞打开后台页面。
他很快就在照片库里看到了青年那张优越的脸。
从暴风雪的主观角度看来，青年的五官虽称不上是极度的完美、不是那种世间绝无仅有的程度，但也确确实实达到了英俊的范畴，尤其是那双半隐藏在碎发后的高挑剑眉，还有略带阴郁感的深邃眼眸，都是很符合暴风雪个人审美的古典俊朗风格。
青年有着半长的披肩发，平时随意地垂落在肩膀上，和他本身的风格相得益彰，不仅没什么古怪感，反而把他衬得像是一位沉默的艺术家。长发本身也是暴风雪很喜欢的一点。
青年的左眼下方还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为他添了几分神秘感和凶悍感，若不是过分拘谨、没什么存在感的性格，恐怕会让人有些畏惧，像是□□里混出来的犯罪分子。
除了这些特点以外，青年的相貌整体倒是没什么惊为天人的地方，只是各个细节组合起来形成一种和谐流畅的美感，暴风雪觉得，这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长相，除了有点不易接近。
不过，青年不是个喜欢引人注意的性格，他经常用近似于刘海的碎发稍稍遮盖上半张脸，有时还会戴平光镜。除非是有意关注，他很难让人对他的外貌产生特别的印象，几乎要融入到环境里。
今天他也只是在一开始“清爽”了一阵，像是在展示自己的精神状态，后来便逐渐放弃，碎发依次落回原位，为他最出众的眉眼提供自然掩护，又恢复了刚刚闯入图书馆大堂时没什么记忆点的形象。
正是让暴风雪小小饱了一下眼福。
暴风雪美滋滋地想着，把青年的资料浏览了一遍。
青年提交的信息不多，主要还是名字、年龄和住址，最后一项暴风雪没什么窥探的兴趣，他向来尊重他人的隐私。
洛恩·斯洛拉。二十二岁。
记住你了。
暴风雪目光锐利，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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