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03
原来是巧合。
本该如此，知道暴风雪秘密的人很少，且都受到他封锁术的压制，无法在不经他察觉的情况下透露特定信息。
昙花一现的警觉之后，望着青年不知情的模样，暴风雪又感到一阵微妙的愧疚。这歪打正着的荒诞请求竟是可以实现的，却还要被对方当成一种随意的说笑，怪可怜的。
不过，暴风雪是一只成熟的猫，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沮丧而一时冲动，做出鲁莽的决定。他不想把普通人卷入无关的事件和冲突中。
这个世界存在着许多常人难以想象、察觉的阴暗面。
在暴风雪兀自思考的同时，洛恩悄悄享受了一把白猫手感颇好、油光水滑的毛发，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从桌角的一摞书里拿了一本看，余光依然把白猫笼罩其中。
暴风雪意识到自己身上属于人类的热度和抚摸消失，缓缓回过神来，半眯着眼看向洛恩。这孩子以前来过图书馆，也见过自己，大约留下过什么美好记忆，才会故地重游，甚至刚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就不由得热泪盈眶——
这么美好的记忆…他应该多少有点印象才对。
难道说，青年十多年前在图书馆的经历，其实和他无关？
暴风雪刚冒出这个念头，就不由分说地将之抛之脑后。
他是这座图书馆的馆猫，怎么可能有任何事情是在他掌控之外的！
暴风雪理不清头绪，最终得出结论，想得出青年奇怪反应背后的原因，只能等他自己说出来。如果对方是个喜欢和猫“自言自语”的人，这倒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目标。
青年说自己原本不住在这座城市，只是多年前访问。那么，他这次是过来旅游的么？
暴风雪觉得不太像。
游客们的行程一般局限于图书馆大堂以及周围殿堂区域的观光，很少有人来到图书馆内部这么深的地方，即使有，也是走来走去体验氛围感，更少有人亲自借了书在阅读区落座。
当然，真正热爱图书馆的游客，可能会选择在图书馆里呆上一整天，充分体验这座建筑内部设计的美感，获得一份独特的阅读体验。不过，青年身上有种独特的安定感，从暴风雪的视角来看，不像是短暂拜访的游客。再加上“原本”二字，莫非他准备定居在这里了么？
暴风雪进行一番暴风推理之后，觉得颇为满意。这自然是极好的。
他本身就对青年有几分兴趣，若是对方定期访问图书馆，他也能更加了解这位新朋友——没错，图书馆里的常客，包括不那么喜爱小动物的人士，都被暴风雪视为朋友。
爱猫人士当然是特别优待对象，经常接到暴风雪的热情款待。
暴风雪抬起脑袋，通过灿金色的猫瞳观察这位陌生青年。对方也在悄悄观察他。
他总觉得，青年还想拉着他多聊几句，神色中带着点跃跃欲试，趁着图书馆里没什么人。不过，大约是怕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他，青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书——这才是图书馆的主要功能，怎么能不好好享受呢？
暴风雪在宽大的桌子上卧了会儿，以独属于猫猫的无辜眼神把青年的样貌记了个大概，见对方沉醉于书中世界，还是决定悄悄离开。
青年多年后故地重游，来到这座承载他美好回忆的图书馆，却无法再遇到之前的白猫。从青年对他的态度来看，暴风雪觉得，青年曾经和自己的关系是不错的，可惜他暂时记不起什么细节，和一只新的馆猫也没什么区别。
尽管图书馆本身变化不大，但无论是馆长还是“新”的白猫都记不起他曾经的拜访，是否会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这只一模一样白猫的存在，或许会勾起对方的回忆，给对方带来更强烈的沮丧。暴风雪决定适可而止，等过段时间，如果青年还愿意留在伊利斯、拜访图书馆，再和他缔结更深刻的友谊。
“你要走了吗？”
青年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很轻，像是一种试探。
暴风雪停下小碎步，转过头看向他，青年眼神中带着些许惋惜和不舍，像是在后悔自己没有珍惜白猫主动凑过去找他玩的机会。
青年没想到白猫会为他的话语驻足，一时有点无措，连忙道：“…没事。去玩吧。”
说罢，他捡起扣在桌子上的书，略微转过身去，只是余光还在偷偷往这边瞥。
暴风雪歪头看着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迈着小碎步跑走了。要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挽留，就不太符合普通猫咪的性格了，更何况他伪装出来的形象应当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
暴风雪不是一只冷漠的猫咪，相反，青年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的喜爱让他很是愉悦。
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尤其是在这位想象力异常丰富的陌生青年面前，他还是暂时撤退，和馆长先生分享一下心得，过一会儿再回去，给青年一个惊喜。
暴风雪心思浮动地完成他的早间视察，迫不及待地跑回大堂，馆长先生的办公桌前。
早上的图书馆人依然不多，暴风雪趴在馆长先生手边，小声分享自己的见闻。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贝尔罗斯叹了口气道，“我听不得可以避免的悲伤故事。每次馆猫生命周期交替的时候，也是我最紧张的时候。”
“嘛，生物的生命本就是有限的，这里的常客们早有心理准备。”暴风雪淡淡道，“而且，我愿意把真相告诉小部分和我关系极好的读者，再加上对其他人的隐瞒不是全无理由的，罪恶感不会那么强烈。这孩子是个例，这是他时隔许久第二次来到图书馆，幸好你还是馆长，图书馆的内部装潢也没有改变，否则他大概会感到失望吧。”
“您还挺喜欢他的。”贝尔罗斯调侃他道，“之前让我给精神病院打电话的是谁啊？”
“哼，玩笑而已。”暴风雪高傲地扭过头，“本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不是挺正常的嘛，只要你不去叨扰他。而且，谁不喜欢帅哥呢？再加上爱书爱猫，三重加成，完美。”
贝尔罗斯无奈地看着他，这只猫的本性向来如此。
那孩子努力收拾一下自己，显出几分年轻人的活力，原来受益者只有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大白猫么？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地方，那我就放心了。”贝尔罗斯总结说，“愿意早上七点来图书馆看书，肯定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如果能成为长期读者就更好了。”
“我会想办法让他留下的！”暴风雪信心十足道。
说罢，他探出脑袋看了眼墙上的古老挂钟：“好的，我要回去找他啦。”
“…布利扎尔德先生。”贝尔罗斯狐疑地看着他，“您可不要对一个小孩子产生奇怪的心思。”
“哼，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暴风雪气鼓鼓地压下耳朵，不悦道，“我可是伊利斯最正经最纯洁的…非人类？才没有你想的那样龌龊。再说，他也不是小孩子啦！”
不等馆长先生反驳，暴风雪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从办公桌上叼起一根闲置的逗猫棒，用眼神告诉贝尔罗斯：瞧，多么正经的娱乐活动！
看着暴风雪轻盈中透着愉悦的步伐，馆长先生心想：那位陌生青年是成年人没错，不过，布利扎尔德先生，您可是活了近一千年的非人类，会让人感到担忧也是正常的事，不是么？
贝尔罗斯也知道，皇家图书馆这只性别为公…男的大白猫虽然对帅哥有着奇怪的兴趣，自身也有正常人类的形态，但恋爱经验却十分有限，甚至在贝尔罗斯担任馆长的几十年间，都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过恋爱关系，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
也不知道是暴风雪自身的哲学顾虑，还是他真正主人“抑制术”的效果，或许两者兼有。
再加上暴风雪不是什么不讲道德的人…猫，贝尔罗斯倒没有特别担心。不过，暴风雪这份突如其来的兴致实属罕见，这让馆长先生不由得好奇，以及——
大约是那孩子身上有种独特的脆弱感，才会让人不自觉产生保护欲吧。话说回来，暴风雪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情呢？
洛恩早就适应了大白猫短暂停留之后的离去，他此时正在耐心阅读，偶尔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真挚炽热，像是要把这座图书馆的每一处细节都印在脑海里。洛恩在读书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以至于暴风雪跑过来的时候，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感觉自己的裤脚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拱了一下，洛恩吓了一跳，低头查看，正是仰头看着他的去而复返的白猫。白猫嘴里还叼着一根浅蓝色的羽毛逗猫棒，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洛恩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压根没想到，在短短一个多小时之后，这只悠闲自在的图书馆“霸主”，竟然会主动回来找他。
图书馆这么大，都是大白猫的地盘，按理来说对方有很多地方可去，也有很多种娱乐方式。再次选中他，难道是因为格外喜欢他？还是说早上图书馆里人少，没人陪他玩，只好拿他这位陌生人凑合一下？
无论如何，洛恩心情大好，接过逗猫棒和暴风雪在桌子上玩了一会儿。
逗猫棒只是借口，暴风雪心不在焉地配合了一阵，就懒散地往桌上一倒，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可惜没有提前准备零食。”洛恩喃喃道，“也不知道图书馆允不允许私下投喂。”
暴风雪忽然睁开眼睛。这个“朋友”他果然交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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