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州春雨润花香
堂内，高堂满座。
只见一说书先生，站在堂中。两鬓霜白，着一袭青蓝色衣衫，侃侃而谈。众人时而附和，时而啧啧称叹。其人一气呵成，说的头头是道，喙长三尺，满舌生花。令台下的众人无不叫好。
泠泷不屑的摇摇头：“小姐，现在这些说书先生稍微知道点门道，就开始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不胜从前啊。”
白锦钰笑笑，目光中微带讽刺之意。她对泠泷的话不说赞同，但也绝无否认。
“各位，还想听老夫讲什么。”
底下人听完，立即开口，乐道：“李先生不如就给我们讲讲当年白家的事吧。”
“当年？”泠泷挑了挑眉毛，“小姐？”
白锦钰默不作声心想，不在这些年白家些许有些变故，且听他说完再看。白锦钰想着眼神示意泠泷切勿声张。
“诶呦，这位客官。您可真是难为我了。”台上那位老头子摸摸自己的胡须，又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这朝中罪臣白霖通敌叛国，白府三年前就被满门抄斩，诛杀九族了。”老头拱了拱手继续道：“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敢提当年宫中之变，国之大事啊。这要是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头连连摆摆手：“说不得，哼，说不得。”
泠泷听完不知所措，一时间竟慌了神。迈着脚步跳上高台抓着老头的衣领：“喂，你这死老头说什么呢，什么白家叛国，通通狗屁。我可告诉你啊，我家小姐……”
“泠泷”
泠泷背后一凉，面色煞白，转身回头，却已听见白锦钰面色平静，若无所事的笑道：“先生，我家婢女鲁莽冲撞了先生，请先生莫怪。”
白锦钰上前一步，佯装疑惑：“我们自岩州进京，特地上白府拜访昔日好友。却听见先生说白家满门抄斩。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一副学富五车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招呼着小二下了台。观众倒是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宾客边喝着茶，有的继续讨论白家之事，有的岔开话题聊上了别的。
这青蓝色布衣的老头儿，环顾四周，走到白锦钰身侧：“姑娘有所不知啊，这白家三年之前先是因白家长子白之焕，御史中丞徇私包庇朝中罪臣判了死刑，圣上顾及宸湘王颜面仅仅是革去他职。可这白家已动了谋反之心，前首辅内通兵部左侍郎司马秋，外联金军意图弑君，自己做了这天下的主。幸得当年户部尚书赵如省背负千古骂名的风险查明真相，才保得帝家天下。”
“那先生可知，当年可有活着的白家人。”泠泷不死心，看了看面色平静的白锦钰，心阵阵钝痛。
老头赶紧捂住嘴，将声音压低了朝着白锦钰看了一眼说，“如今这京城白家二字最是忌讳。我看姑娘从言州跋涉千里来见这位友人，想必他对你很重要。可当年白家满门抄斩是一个活口都没留啊。姑娘节哀，若是执意要找……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头儿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
白锦钰点点头：“多谢先生提点。”
桑淮拉了拉白锦钰的袖子，不明所以：“姐姐，发生了什么。”桑淮不傻，从进入这个堂子开始，白锦钰听了这个老头的话面色就开始不自然。虽然在外人眼里，根本看不出来。可通过泠泷和这老头的对话，桑淮才出此事一定非同小可。白锦钰越是一眼未语就越是让他着急。
她摇摇头，“我们走。”
三人转身准备回头。
然，这老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追上白锦钰的步伐叫住她：“姑娘，老夫姓李。姑娘以后若是还想听书，来这三品楼便是。”
“那就谢谢先生了。”白锦钰微微点头，拱手致谢。
出了堂子，泠泷焦急的说：“小姐，你别信这老头的话，他……他胆大包天竟说老爷的不是。白家白家……肯定没事，我们回去吧。”泠泷说话语无伦次，边说边淌着泪。
“眼泪不要钱吗？”白锦钰拿出一叠方帕，替她拭去眼泪。可这眼泪偏偏不要命似的往下掉，白锦钰不厌其烦的守着她，替她再拭去一边，将手帕递到玲珑手里，吩咐道：“阿淮，你速去揽月楼找到华书华执，来齐府找我。”
“阿淮领命。”桑淮不安心的扫了一眼白锦钰，又狠下心向远跑去。
泠泷湿着眼睛，睫毛上全是泪珠子，“小姐，我知道你其实比我难过一千倍一万倍。泠泷不是外人，小姐若是想哭边哭吧。哭出来就好些了。”
白锦钰颤抖着睫毛，笑得极为不自然：“没事。”
“小姐，你别憋着了。泠泷觉得您憋着让我更难受了。”
“走，去齐府。”
白锦钰拉着哭坐在地上的泠泷，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
“废物，一群废物。我派去那么多人，你们连个孩子都抓不住。”
“请堂主放心，那小子被我刺了毒针，跑这毒是思诺姑娘亲手制成的慢性毒药，毒素到体内没什么症状，可过不了多久就会流向全身，慢慢的腐蚀人的肺腑，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谁让你杀他的？”
“堂主，桑阁主的意思早晚会处置桑淮，与其让他一刀毙命，这慢性毒药岂不得更让人生不如死？”
“钱靖，这回你可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钱靖长长的刀疤脸笑得张狂，伤疤被他扯的狰狞可怖。阴暗的地面流淌着污水，两个男人隐没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渗人。
……
红烛微弱地亮了，映照着女子绝世的脸庞。
男人从梦中惊醒，看着烛火亮着，房中坐着一位女子，身影如仙下凡。
“谁。”
白锦钰转过身，也是盯了他好些时候，才缓缓开口：“是我”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抚了抚额头，看清女子的容貌。
见眼前的女子容貌惊人，明眸皓齿，出水芙蓉。眉宇间有着不符合她这年纪的忧愁和气质。仿佛她生来就高贵，高不可攀。如此倾国倾城之色，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你是。”他看着这张脸，似曾相识，拼命去回想，好似这人又使他有了印象，却又不是。如此似真似幻倒让他不知所措，“姑娘，你究竟是。”
“齐柯。”
是相同的声调，梦里那人与她重叠。齐柯猛的抬起了头，“你你……你是锦钰？”
这些年朝中大变，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白家出事后，与白家交好的世家官员都受到牵连，大不如从前。宫中变了天，孙家赵家实力与日俱增，在宫中势力盘根错杂。
白家一事，让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自幼虽他们一起长大的小妹妹白锦钰。六年前白锦钰孩子脾气说跑就跑，六年未归。三年之后白家就被奸人陷害家破人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齐柯盼她归，又怕她归，担忧之情辗转反侧。
今日一见，这些年的顾虑都通通放下。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这样。
看来，她都知道了。
白锦钰方才一口气都不曾叹过。见到齐柯，儿时要好的伙伴。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白锦钰心中阵痛无比。
从头到脚无处不在疼痛。
白锦钰上前，齐柯张开双臂抱住她。
又哄着说，“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白锦钰毕竟年龄尚幼，这等痛楚她如何承受得了。
齐柯拍拍她的背：“不哭了，哥哥在，哥哥在，不哭了。”
泠泷候在外面，望着天上的月亮，今日本该是又圆又亮的，为何这样的黯淡无光。听见里面的动静，泠泷靠在石壁上，听她哭，听她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才知道，白锦钰在她面前忍了多少。
“小姐，哭吧，哭吧。也许只有见了他们你才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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