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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挽弓舞,金乌陨落


周清涟掀起了窗帘,当被风雪掩盖的长街人影闪烁,这是一种极度大胆的表现,但他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对于融在雪水里淡淡的血腥气置若罔闻,认真地说道:“四先生不会有事,只是耽误一点时间罢了,五先生不必担忧。”

        五先生微微一愣,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的厮杀,到了这般年纪,他始终没有看淡生死,踌躇落到了这稚嫩的少年眼里,不得不令人感到后生可畏。

        “父亲十二年来深居简出,有意离开贵人们的视线,只是贵人不愿意忘事,他们始终记得几位先生的丰功伟绩。”周清涟闭上了眼睛,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马车里,实际上今日的事情与他个人毫无关系。

        他若是愿意,躲在武皇陛下的圣殿里,今日之后,他依旧是炙手可热的红人,甚至可能加官进爵,位极人臣。

        如果对今日的事情只字不提,或者忘记自己的出身,还能够与诸多达官贵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

        周清涟在今日是真正能够偷得清闲的人!

        但是周清涟的脸上渐渐扬起冰冷的笑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他必须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几位先生淡泊名利,不求荣华富贵,若是你们愿意,如今的几位司首只怕还是碌碌无为,光凭这一点,他们就有必要除去你们。”

        周清涟对于所有人的内心都有着最为阴暗的猜测,而且他的猜测往往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羡慕嫉妒也好,猜疑忌惮也罢,在这冰冷的寒霜城里待得久了,自然就没人喜欢过分的纠缠,对待敌人的方式,也是如出一辙的果断残忍。

        听着周清涟轻描淡写的话,五先生深深皱起眉来,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谁为敌!”

        “木秀于林本就是与世为敌,避世能避得了一日,又怎能避得了一世?”周清涟看着车窗外闪动的人影,轻叹:“不争反倒是授人以柄!”

        五先生对此沉默无言,周清涟是被命运眷顾到诅咒的人,除了他,又有谁能够这般冰冷无情呢?

        他是真正能够忽略情感,只看重利益与目的的人。

        五先生不知道怎样回答周清涟的话,周清涟说的对,一味的退让换来的只是对方的咄咄逼人,当猛虎展露颓势,甚至连猴子都敢作乱放肆。

        脸上闪过不忿的神色,五先生埋头赶车。

        周清涟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大雪纷飞的景象,说道:“先生不用这般对待马儿,随它的心意慢慢走着便是。”

        “可是......”五先生不解,清晨离开周府时刑法司便包围了周府,周清涟现在选择回去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带走周轻轻,那更应快马加鞭才是,为何要浪费时间?

        “武皇陛下和父亲都希望我在今日之后能够继续留在寒霜城里,我也知道辅佐三皇子在这大漩涡中周旋才是我的使命,只是这一次,我忽然就对这大好的局势厌倦了,或许是我真的想要逃避吧......”

        寒霜城十二年没有下过雪了,若非今日是大周王朝前所未有的动荡,街上应该满是玩耍的孩子了吧。

        犹记十几年前和周轻轻气喘吁吁地堆起雪人,如今长大如雪人一般,却再也没有这般奢侈的时光用以挥霍了。

        周清涟的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嘲讽笑容,轻轻抚摸手中一张平凡无奇的硬弓,就像他不想走这一条武皇与父亲期盼的路一样,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这一个文质彬彬,算无遗漏的自己,哪怕这里是寒霜城,少年都应该策马扬鞭,挽弓击雪!

        “大概是喝了杯酒......”

        周清涟回忆起周轻轻那细致入微的关怀,想起了她那温柔的陪伴,忽然又想饮她煮的酒了。

        他喝过最烈的酒,总比周轻轻的酒少了一味,烧在胃里,难以点燃冷漠的心。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周清涟问道:“先生可有酒?”

        五先生再度无言,他本就是滴酒不沾之人,如今奉命保护周清涟,又怎会随身带酒?

        忽然他抬起了头,望向纷飞的大雪那头,若隐若现的车马,喊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可有酒?”

        若非周府今日与整个寒霜城为敌,只怕没有人敢独自站在它的对立面,至少那一驾奢华到极致的马车里那一位礼法司的副司没有这个胆子,虽然诸位司首对他许下了天大的好处,当五先生莫名其妙问出这样一句话时,他除了惊讶,便是惊慌失措与害怕。

        礼法司可是天下第一大司,每一位礼法司的高官都有着深厚的背景,当然也知晓五先生的身份来历,也正因为是礼法司的副司,才能够捡这么大一个便宜,在此处守株待兔,等待与那一队寒霜铁骑厮杀后的五先生。

        当寒霜铁骑得到周清涟的行踪,礼法司自然也已经知晓,但是五先生来得太早太早,而且这副讨要酒喝的样子,哪里像是杀死了那一群亡命之徒?

        “大人......那人在向我们讨要酒喝,我们......”五先生一声断喝气势如虹,哪怕是以逸待劳的礼法司高手都不禁变了变色,其中一位守护在马车旁的高手小心翼翼地提醒马车里的贵人,生怕远处那驾车的凶人发怒,将他们这群严阵以待的高手屠了。

        一想到这里,坐在马上的众人不禁感到打在脸上的雪花是如此的寒冷,然后刹那消融,流进了领口,难受无比。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那个人仅仅从马车上翻身下来,那一股恐怖无比的气势便令他们如临大敌。

        “大人......”马车身边的高手擦了擦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雪水的液体,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哪里知道马车里的这一位大人早就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床厚厚的被褥都被冷汗打湿了。

        “大人......”这位高手心中隐隐感到不妙,马车里的这一位大人本就是庸碌之辈,今日想要摘得这个大功,背后还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现在情况有变,以他的本事,哪里招架得住?一想起那位五先生的凶名,他都开始瑟瑟发抖。

        “如今真是什么窝囊废都能够当得重任!”五先生掀开车帘,重重地呵斥了一声。

        周清涟淡然一笑:“能够花重金买官,有一分落入国库,也算是为这帝国做出了贡献,先生要是觉得不喜,今日又何必管他是谁,杀了便是。”

        五先生微微一愣,何时周清涟的话里都这般饱含杀气?

        “杀气自然是要有的,他们想要杀我父亲,难道我不应该宰了他们送上门来的儿子么?”周清涟始终不忘带着笑容,只是他优雅地从马车里钻出,又取出那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硬弓,那笑容在五先生看来怎么都过分的邪魅了。

        “你......”五先生的脸原本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只有偶尔才会展露一丝慈祥,但是今天却一变再变,对于周清涟手中的这一张弓,他曾有过强烈的猜测,只是他觉得周清涟应该用剑,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弓。

        周清涟嗤笑一声:“雪天路滑,我那一剑施展不开,既然是要一鸣惊人,不如用箭。”

        “难道公子决心离开寒霜城了么?”五先生知晓一些周药仁的计划,也明白周清涟插手此事究竟是为何,他可以想象那一种仿若将整个寒霜城背负的仇恨需要怎样的隐忍才可面带微笑,只是他觉得周清涟可以承受。

        周清涟将会成为一根刺,一根扎在寒霜城所有权贵心中的刺,但他们对于这一根刺终将无可奈何,可这又何尝不是一根扎在周清涟心中的刺呢?

        用满门性命换取一世荣华,即便这荣华的背后承载着匡扶社稷的重任,只怕周清涟此时是醉了,想要出局了,五先生反倒觉得周清涟的这一种选择更加符合他的胃口。

        至少这般,周清涟不需要这么痛苦。

        “若是我出手,还能够离开寒霜城,终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只不过在我回来之前,难为几位先生了!”周清涟将手中的硬弓交由五先生,对五先生抱拳深深一拜。

        五先生的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动,他拜得比周清涟更深,粗厚的声音里有了哽咽:“公子高义......”

        “呵呵......”周清涟怎能承受五先生如此大礼,将五先生托起,朝着长街尽头大喝:“敢问礼法司的诸位大人,可有酒?”

        此言一出,五先生大惊失色,而那驾马车里的大人这才平静心神,但声音里难免还有着一丝颤抖:“去......去......给周公子备酒......”

        马车旁的高手不禁皱眉,因为马车里的贵人的胆怯,但是他忽然想到用酒毒死周清涟,那也是极好的,当下称是,策马离去。

        周清涟有些满意,微微点头,五先生有些不解,莫非周清涟是真的想要饮酒不成?

        周清涟道:“我这箭壶里装着九支箭,而那人旁跟着十位高手,我总要支开一位,才能让这一箭圆满呀。”

        说完,周清涟接过硬弓,从箭壶里抽出了第一支箭,五先生暗叹,周清涟能够隔着大雪看清长街尽头那辆马车上礼法司的标志,又怎会让自己的箭落空呢?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周清涟此举是为了表明自己强硬的态度,那么那些想要对周清涟出手的人就不用再顾忌武皇陛下了,而周清涟的目的,是为了用自己分散进攻周府的火力。

        “相传横断山脉曾是一座巍峨无比,直指青天的高山,更是金乌的巢穴。”弓弦在周清涟的手中微微荡漾,第二支箭便已乘风离去,仿佛那两支箭承载着整方天地,刹那间融于风雪,只留下周清涟清冷的声音。

        “十只金乌日夜炙烤大地,周王朝的先祖九箭击杀九只金乌,烈火焚烧苍天,这才形成了横断山脉,而后才建立起了周王朝......”周清涟说着,已经如鬼魅般来到了礼法司的马车面前,他将硬弓交给身边拉着马车的五先生,轻轻摸了摸对方的马。

        此惊非同小可,那环抱马车的九人可是礼法司一等一的高手,竟然当周清涟来到了身边才有所发觉,而当他们惊慌失措地抽出长刀时,九支普通的箭同时从空中坠落,落在了他们的心间,溅起一簇簇血花,染红了那一卷明黄色的车帘。

        “知晓这一套箭法的人,都将之称为金乌陨落,你不必担忧,我杀心不重。”

        周清涟继续抚摸着马头,然后看了一眼买酒归来却摔倒在地的高手,扫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哪壶酒,眉开眼笑,真诚地说道:“酒是好酒,今日就放你离开,回去告诉应画冰,他欠我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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