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非山,匪不是匪
“你看，一个真命天子的成长是非常坎坷的，这是一个从被人掌握命运到主宰他人生命的过程......”三皇子对南婷露出温和阳光的笑容，仿佛没有感受到大军最前方传来的骚动，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到很多人觉得我根本无法走到终点，却又觉得我始终是一个碍眼的威胁，想要迫不及待地将我除掉。”
“可是我并不觉得对方的目的是在这里除掉你！”南婷皱了皱眉，她听说过狂风山柳七的名号，那是当年绘妃出嫁寒霜城便出来拦截作乱的逆贼，只是在柳七与潜大人一战后，二人双双成名，而且狂风山至今屹立不倒。
南婷望向大军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蟊贼，黛眉皱得更深，轻声道：“这也不像是是姐姐的手段......”
南婷不禁联想到狂风山之所以能够继续存在，是因为柳七投靠了潜，或者说投靠了绘妃，如今绘妃一脉实力大损，以至于绘妃甚至生出了斩断与南国的联系，安心相夫教子的想法，怎会在这样的时候派人对三皇子出手呢？
不惜于暴露狂风山这样一张重要的底牌？
三皇子鲜红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意：“最终的目的自然是要将我除掉，这柳七不过是个马前卒，想要试探我的态度和能力罢了，至于你姐姐对你说的话，当然不可全信。”
南婷的神情微微一僵，绘妃的确说过太多的话，当初绘妃将她带在身边，那时的南国在国君的领导下上下一心，可谁又能够保证绘妃不是在那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者说在那时便生出了二心，有了想要利用南婷的想法。
一念及此，南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觉得眼前一片的黑暗，似乎如今的她除了三皇子，便再也没有了依靠，谁的话都不能相信，或许如今表现得水火不容的王公与权贵两派，早就握手言和，准备请君入瓮了！
三皇子看了脸色苍白的南婷一眼，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俏脸，道：“权力之争在于平衡，以父皇的武力，或许潜都不是对手，但是他能够杀光天下人么？不能......但是他懂得平衡各个势力之间的利益，没有了能够引发矛盾的纠纷，天下就能太平，天下太平，便没有人能够动得了他的位置。”
“这是我的目标，可是我还远远不够资格去平衡各方的势力，我将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挑战，不知道是谁在对我出手，甚至这所有的试探背后都是一只手在操纵，我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展现我自己，这样才能够让更多的人相信选择我是正确的......”
三皇子说着，轻轻捋了捋南婷有些乱了的发丝，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喝道：“来人，牵我的马来！”
......
狂风山在南国一直是一个毒瘤，虽然柳七不屑于一般山贼所做的杀人越货，但他在此处占了一座城，靠劫掠周边城镇的官府仓库为生，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曾经有过热血的将军想要荡平狂风山，在这个太平盛世为自己积攒一笔不小的军功，然而那一位以韬略著称，并且武艺高强的将军对柳七下了战书后，柳大当家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出手，便在百步之外以一记飞锤夺了那位将军的性命。
所以自从那次之后，摸清了柳大当家作案规律的周边官府，会主动送上钱财，以求平安，而柳大当家似乎真的没有太大的野心，上面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还会讨好一番这位高手。
但是没想到，柳大当家一直以来的蛰伏，目标竟是南国与寒霜城结亲的车队！
那柳七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将绘妃抢回狂风山做压寨夫人，竟然对英武堂诸位高手出手，那一战，让他的勃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三皇子看着对面那一匹棕黑色骏马上浑身隐藏在漆黑斗篷里的中年男人，虽然没有看到他脖子上那一道伤痕，但是狂风山若是除了大当家，还有第二人能够拥有这样可怕的气息，百里骁虎根本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而是丢下整支队伍，用最快的速度离去。
“来人可是狂风山大当家柳七？”
三皇子手中把玩着暗金色巨锤，指了指那微微睁开眼皮的中年男人，配合上弄雪一声长嘶，一副说不出的桀骜不驯。
然而柳七并未说话，他身边有一位手持长刀，面带黑甲遮住半张脸的人却策马上前一步，指了指柳七，嚣张地说道：“这位便是我狂风山柳七柳大当家，有人出了一万两黄金要你的性命，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以免动起手来伤了太多人性命，有伤天和！”
三皇子抬头望了一眼柳七身后狂风山的蟊贼，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没想到在南国境内，竟然能够让一群山贼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而他身后虽然有着整整三万大军，但是和狂风山的蟊贼一战，只怕无论胜负，在武皇的心里就失了分。
三皇子看着一脸冷漠的柳七，又看了一眼那柳七的喉舌，笑道：“柳大当家想要取我性命，说一声便是，何必劳烦诸位兄弟跑一趟，只怕大当家的并非想要我的性命，而是想要和我做一笔生意吧！”
此言一出，柳七的喉舌神色微凛，偷看了柳七一眼，柳七的眼皮抬了抬，发出一声干瘪的冷笑，用阴翳的眼神扫了三皇子一眼，淡淡道：“有点意思，你说下去。”
“柳大当家未免来得早了一些，想必在此等候多时了吧？”三皇子哈哈一笑，道出了柳七心中的秘密。
柳七微微点头，伸出斗篷下那一只干瘪的手，隐隐露出腰间的四根锤柄，摆了摆手，示意身边那人退下，自己策马上前几步，说道：“有人觉得人力有尽时，当遇到高山挡路，合力将那山搬了，是给人以可乘之机，甚至会遇到更多的山，而因为力尽再也不能将之后的山搬开，所以不如不搬......”
三皇子微微点头，虽然并不知道柳七想要说一番怎样的话，但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是他多年修得的本事。
“人往高处走，那些想要将山搬了的人，只能看得到眼前，只知道山挡了路，却不知道能够利用山，去看到更高，更美的风光......”柳七深深地看了三皇子一眼，感叹道：“所以有人输得一无所有，有人却满载而归。”
若是此时周清涟在场，必然会告诉百里骁虎，柳七的实力在他与潜之间，现在的三皇子并非眼前这狂徒的对手，只不过柳七气定神闲的姿态已经给了三皇子太大的压力，见柳七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敌意，反倒是循循善诱，三皇子认真向他抱拳一拜，有些腼腆地说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受教！”
三皇子与柳七的对话并没有隐瞒在场的所有人，只是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何两人见面并未交手，而是说了一番奇怪的话，而后又沉默了起来。
一阵风吹动三皇子的王旗，又吹动狂风山蟊贼的黑衣，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三皇子把玩着双锤，柳七神色渐渐变得深寒，却始终闭口不言，这是一个商人到商品的转变，待价而沽是一门必修课。
初入南国，三皇子的手上自然会有关于柳七的资料，柳七的实力毋庸置疑，可是柳七真正让人忌惮的并非他的实力，而是他掌握了寒霜城到南国这一条要道，让他在这个时候变得尤为重要。
他为任何一方所用，都能够产生无法估量的价值，只是柳七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甘愿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所以他要主动出击，选择对他来说最为有利的主人。
显然，三皇子是如今最好的选择，比起权贵能够给他的金钱，三皇子还能够给他足够的权力，比起王公一脉保守的做法，他此刻对三皇子示好，甚至走在了王公一脉的前面，光是这雪中送炭的举动，将来可能便是从龙之功。
可是看着三皇子脸上毫无温度的笑意，柳七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知道自己的投诚很突然，更像是一个圈套，虽然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来达到一些目的，可是为了达到有的目的，就算方式再令人不齿，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不过柳七并不知道三皇子迟迟不肯接纳他并非是出自怀疑，而是柳七的方式让三皇子不喜。
两人都很高傲，一个是从此天高任鸟飞，准备大展拳脚的皇子，一个是招兵买马等待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的悍匪，柳七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三皇子还是觉得他的姿态有些高了。
而且柳七的投诚，诚意实在是不足。
“柳大当家......”三皇子终于开口说道：“有的人觉得山很高，挡了他们的路，想方设法要到山的那一边去，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有些人高高在上，他们从来不用走，他们一直在飞......”
柳七微微皱眉，缩在斗篷里的双手绷得很紧。
对此，三皇子只是微微一笑，道：“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面前没有阻挡他们的山，能够阻拦他们的，只有同样高高在上的人，其实我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三皇子的目光变得冷漠而危险，让柳七都觉得有些刺眼：“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山贼，你是一个商人，商人当然要看重利益，我来了，让你觉得有利可图，你就出现在这里，向我索要万金，可是你忘了呀......”三皇子挥舞着双锤，失望地说道：“既然是买卖，就要讲究双赢，怎能想着空手套白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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