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算无遗,高瞻远瞩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轻轻这句话过于突兀，连周清涟都不明所以，周药仁和季杜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难道凭借这句话就能够让季杜收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轻轻地摸着下巴，周药仁掌控一切，所以当周轻轻说出这一句话来，周清涟有必要相信自己已经安全，所以周清涟需要思考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而且，季杜究竟是谁？
一个能让周药仁重视，能与武皇争锋的人，为何要隐藏于此，替西境之主守城？
“当年一案季氏满门抄斩，判的便是结党营私......”季杜的面罩刚刚解下，又被他重新戴上，狂傲一笑，却满是癫狂：“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我孤身一人，总要想着为故去的家人做些什么，我一直在等一个答案，一个我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季杜仅仅凭借威势便能力压周清涟和子律，可是当柔弱的周轻轻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忽然展露出了颓然没落的一面，轻叹一声，夹杂着悲伤的笑意，背后三面王旗飘扬，顶端的斑驳尖刃寒光逼人。
周轻轻挡在周清涟的面前，前所未有的勇敢。
“那么将军知道答案之后，能否放我们一马？”
周轻轻直视着季杜的眼眸，眼里满是倔强的神色，季杜不知道周药仁对她说过什么，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周清涟上前将周轻轻揽在怀里，忽然对季杜说道：“我还是牙牙学步的孩子时，见一位将军率七军出征东疆，万人空巷，即便跟着父亲，我也只看到一个背影，不知那位，是否是将军的兄长？”
季杜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周清涟的眼睛，升腾的杀气令三面王旗舞动着凛然的波浪，冷冷道：“那年的你便见过将军？”
将军是世人对此人的尊称，自他之后，再无神将！
“神交已久，只是无缘相见。”周清涟将周轻轻推到身后，朝着季杜抱拳一拜。
季杜的双眼微微眯起，那年的周清涟应该只是刚刚学会走步的孩子，难道便对那时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于是季杜的笑声更冷：“周王朝既然有了季氏，为何还要有周氏？”
周清涟深深地看了季杜一眼，季杜身后的王旗已经垂落下去，这一声冷笑满是愤怒，更多的却是不甘与无奈，而渐渐重拾记忆，对季杜的身份了然于心的他满怀敬意与歉意地说：“事实证明，周王朝需要的只是百里家族！”
“哼！”冷哼一声，季杜策马转身，留下一个与那年出征的将军一样桀骜的背影，只是周清涟深深地皱起了眉，两个背影里，竟有着一份相同的伤感。
收回目光，西境之主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主上，季杜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阿蛮异常不满，可又无奈季杜的强大与超然，只能大声嚷嚷。
轻轻地笑了笑，西境之主此刻的样子虽然异常狼狈，原本俊美的脸庞密布漆黑的脉络，但他依旧保持着从容与优雅，淡淡地扫了一眼铁塔一般的阿蛮，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说季杜于此是守护天凉宫，还是为了囚禁我？”
“这......”阿蛮语塞，对于西境之主和季杜的身份，他心知肚明，可正是因此，他才不便置喙，一个是他侍奉多年的主人，另一个是能够将他杀死还能令西境之主无话可说的恐怖角色，两人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多年，他的不满也仅仅是不满。
连西境之主都对季杜无可奈何，肯出手阻拦周清涟一番，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阿蛮，你先退下吧......”西境之主轻轻地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竟然也被染得漆黑，而眉心上则有着一个更加黑暗的印记。
阿蛮微微一愣，外有季杜镇守，内有他震慑，即便西境之主重伤的消息走漏，也没人敢生出再次行刺的念头，可是阿蛮一旦离开，谁能想到一些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有我在，无妨。”可是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在阿蛮的身后响起，并且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蛮不禁魂飞天外，既然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听清这个声音，阿蛮知晓在他身后的是顽石先生，可若是其他人呢？
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阿蛮对西境之主和顽石先生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你的伤势很重。”顽石先生眉头一皱，眉心的一点被深深挤压，仿佛流露出了威严的目光。
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会出现在天凉宫见到周清涟三人已是缘分，本已离去，却见到西王塔中闪烁的狂暴绿意，便迅速赶回了，谁能想到是周清涟下的手。
顽石先生是少数知晓西境之主和周清涟关系的人。
西境之主望着走向古铜玄母的周清涟，没有说话，背对着顽石先生的他像是一团沉默的墨汁。
顽石先生的眉毛皱得更深，他的指尖燃烧着纯白的火花，从西境之主的脊背拂过，玄霜甲蓝光一闪，西境之主闷哼一声，却是顽石先生的指尖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焦痕。
“好霸道的毒！”顽石先生的右手仿佛握着一团火焰，可是西境之主却转身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墨毒，并非天底下最霸道的毒，却又是天底下最霸道的！”西境之主轻笑一声，一副洒脱的模样，全然不因自己身中墨毒而心焦，反倒是顽石先生，恨不得将西境之主按在地上，用他至强的内功化解墨毒。
剧毒层出不穷，有些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可是至强的内功一直都是毒的克心，只要有人肯牺牲自己，便不用畏惧。
有的毒见血封喉，可一些阴霸的毒却强在改变。
原本墨毒并非致命，只是难缠，可是当墨毒遇到了西境之主强大的内力，便会迅速溶解，缠绕在他的每一缕内力之上，然后会顺着经脉破坏整个身体。
这哪里是一丝剧毒，而是一滴融于鲜血的墨，近乎无解。
恐怕也只有顽石先生的内力修为在西境之主之上，能够为西境之主排忧解难。
“的确霸道，却并非无解！”顽石先生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自信异常。
西境之主知道他很自信，可是有些话还是早早说清为好：“你说他为什么要忽然对我动手？”
顽石先生一愣，当周药仁死于“天降玄霜”，周清涟逃离寒霜城，周清涟变成了复仇的代名词，谁都知道周药仁功高震主，即便隐居，却因为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和牵制武皇的威慑力令武皇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自古君王巩固权势的手段便是杀死所有可能的威胁，这在任何位高权重者看来都是理所应当，可周清涟在他们看来要为父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周清涟来到西境只可能是寻求西境之主的帮助，周言礼，二十年前可是周药仁最信赖最疼爱的亲弟弟！
可是亲情在权力之前总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周清涟既然敢来，便有所准备，而周言礼更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来表达自己的愤懑。
也只有顽石先生才清楚，周言礼从一个外来着成为西境之主究竟付出了什么。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顽石先生一语直切要害。
嘴角微微翘起，周言礼喃喃自语：“天道循环，自古续天神法与窃天之术只出其一，这是当世太平的保障，可是当有人的野心膨胀到需要通过逆天来实现一些天方夜谭的事情，所有人都应该站到他的对立面。”
“所以你让周清涟提前一步找到续天神法？”当听闻老先生的死讯，顽石先生便知道老先生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用了窃天之术来寻找续天神法的下落。
续天神法对武皇的诱惑简直无法抵挡，而周清涟的插手，或许真的能够成功从茫茫人海里捞到这一根针。
顽石先生有过强烈的挣扎，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让人找到续天神法，可他更不能坐视西境之主被周清涟刺杀，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只能选择帮助西境之主渡过难关。
对于顽石先生的试探，西境之主有些歉然地说道：“我并非让他寻找续天神法，而是让他将续天神法毁了，你应该知道武皇的手段，这个东西一旦出世并且存在一刻，就多一分落入他手中的危险。”
幽幽一叹，顽石先生的面色并不好看，他的眼中流露伤感之意，试着说服西境之主：“我知道续天神法的重要性，它绝对不能落入武皇之手，可是续天神法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
“我知道。”西境之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顽石先生的眼睛，他打断了顽石先生的话，道：“我知道那个人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他与你非亲非故，事实上你才是最希望他死去的人，所以，更应该看开的是你啊先生！”
“但我不能违背我自己的誓言！”
事已至此，顽石先生已然知晓周清涟之所以会刺杀西境之主只是为了牵制他，他低吼一声，见西境之主的神色依然冰冷，不禁颓然道：“你们周家的几个小子，真是心狠手辣！”
转过身去不再看顽石先生，西境之主望向了遥远的北方，喃喃道：“兄长常和我说，乱世里没有无辜之人，这是一个血肉磨盘，每个人的欲。望都是推动它的元凶，只有一些人愿意牺牲，用自己的性命卡死它的齿轮，才能让后世太平......”
顽石先生沉默，当站在他的高度，活到他的年纪，很多应该看开的事情早已看开，如今令他不安的唯有当年的一个承诺与令他都捉摸不清的似乱非乱的世道。
所以当周清涟与西境之主以大义相逼，他也唯有违背承诺一途。
墨毒很歹毒，顽石先生的确能够清除，但代价却是他的一身修为，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出现在周清涟的面前，去保护续天神法了。
他的右手出现一团绯红的火焰，重重地拍在了西境之主的后心，西境之主闭上了双眼，遮掩了深深的歉然之色，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周药仁的另一句话：“因为我永远比你看得远，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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