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幕后人,王童杀婴
车夫的声音很轻很轻，散落在西境干燥的空气里，瞬间便被焚尽。
他大可不必开口，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吞入腹中的，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周清涟一眼，周清涟似乎未有察觉，小心地将周轻轻搀扶进了车厢，当舒适地躺在车厢里的子律歪着脑袋朝他挑眉时，周清涟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周轻轻想要说话，但是子律已经率先捂住了她的嘴，周清涟朝她摇了摇头，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朝子律比了一个手势，子律点点头，周清涟长舒口气，车厢很大，很干净而且舒适，所以他也可以躺着。
这个车夫很强，虽然不及季杜那样恐怖得令人绝望，却已经能与西境之主扳一扳手腕，周清涟并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令这样的人屈尊驾车，所以这位车夫很可能就是西境之主想要除掉的人。
顽石先生的出现让周清涟意识到续天神法必然与他有关，他不可能是持有续天神法的人，因为那个人必然隐姓埋名，但与老先生同处一个时代的人物很可能成为寻找续天神法的阻碍，所以必须除掉顽石先生！
当西境之主说出他的三个要求时，周清涟就知道西境之主也正有此意，那么想必他能够领会自己这一记刺杀背后的第二重用意，从而牵制住顽石先生。
至于顽石先生是否会中这阳谋，周清涟只能靠赌。
周言礼在西境虽然受万人唾弃，可若是没有他，西境将会更加风雨飘摇，所以顽石先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是凡事无绝对，周清涟知道续天神法的重要性，或许未来整个江山的动荡可以撬动顽石先生的想法，但当车夫说顽石先生上了西王塔，周清涟便确定顽石先生必然会散尽功力抢救西境之主。
这并非险棋，周清涟既然能够拿出墨毒，自然有办法解除，然而为了逼出周言礼所说的幕后黑手而将其重伤并且上了这一辆马车，在得知车夫竟然能够感知顽石先生的动向后，周清涟觉得真正冒险的是自己。
若对手是暗中操纵着倾天权势的政客，周清涟有信心与之周旋，可是对方竟然是一个武功远在他之上的强者，那么一着不慎，很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
漆黑的马车通往未知的方向，周清涟沉默不语，他留给周轻轻和子律一个背影，没有让他们看到自己紧锁的眉头，他并不想制造恐慌。
西境之主在顽石先生的帮助下得以痊愈，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风鹰的力量摧毁了一层西王塔，竟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若是不杀死十数个叛党首领，西境之主的威严何在？
反倒是这一辆窝藏着真正刺客与幕后黑手的马车，轻而易举地从天凉城中离去，经过层层守卫时，都无人问津。
周清涟轻轻地敲击着铺在车厢里的虎皮，吊睛白额大虎的眼睛里饱含着临死的愤怒，此刻却被周清涟随意地把玩着，漆黑的马车隔绝了光线，让他分不清昼夜，车厢里放着食物和清水，有一种西境特殊的粗犷风味。
他并不像周轻轻那般傻傻地入睡，也不像子律看着车顶漫无目的地吃着，而是默默计算着行车的路径。
车夫的实力很强，即便过去一天一夜，他的速度都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连喊着“驾”的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机械，未有一丝浮动。
周清涟很清楚对方也在观察着他，他的身份并不是迷，不过周清涟相信除了顽石先生和季杜，不应该再有人知晓他和西境之主的关系，所以对方绝对无法确认刺杀是真是假，不过无论刺杀是真是假，只需要周清涟真的出手刺杀，便有了一张进入叛党核心的通行证。
对方必然会怀疑周清涟的目的，但是周清涟所有的目的中最为核心的一条便是复仇。
来到西境是为了借助力量，那么从西境之主手中获得足够的支持与帮助叛党夺。权而后得到支持，除了过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曲折之外，对于周清涟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从西境之主手中获得支持是交易，而在帮助叛党夺。权后获得的支持，更有着友谊的成分。
就算今日周清涟不对西境之主动手，这一辆马车依然会停在天凉宫的门口，对周清涟伸出橄榄枝。
周清涟早已冷静下来，惊慌失措大可不必，这个层次的人看待事物早已没有了主观的感情。色彩，一切都是利益至上，而且目光要比普通人来得长远太多。
既然幕后之人都愿意亲自为周清涟驾车，那么送子律一把宝刀有何不可？子律是周清涟身边的人，毕竟拿人手短，在关键时刻很可能是决定周清涟决定的最重要因素。
当马车平稳地停下后，周清涟率先掀开了车帘，车夫早已离去，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府邸上挂着的“正律堂”三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佛那三个字不是镌刻在金匾之上，而是以滚烫的鲜血滴灌而成。
“呼，正律堂？”子律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这三个大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打趣道：“西境玄阳国以法立国，难道你在天凉国刺杀西境之主，要将你押送至此严加审讯？”
周清涟失笑，周轻轻却敲了敲子律的脑袋，怒道：“胡说八道！”
“唉，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这家伙犯的事，在西境都够诛九族了，让他来正律堂，倒是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子律给了周清涟一个鼓励的眼神，善意地提醒：“正律堂里的老家伙每天都在讨论着他们制定的法律，说不定会拿你犯的事来研究，到时你舌绽莲花将他们一一说服，兴许会把你直接释放！”
周清涟自然不会理会胡闹的子律，玄阳国是西境大国，正律堂于此的地位甚至高于英武堂于南国，若是不去一探究竟，还真不知幕后之人是何目的。
“吱呀——”
很快，正律堂紧闭的大门开启，从中探出一个英武不凡的脑袋，此人面无表情，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即便是奉命前来邀请周清涟，还是以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三人看了三遍，才瓮声瓮气地说：“三位这边请，诸位大人有请！”
铁面无私的人让出一条道来，让周清涟三人得以通过，然后带领三人朝着正律堂内部走去。
“诸位大人正在讨论要案，三位还请禁声！”不等子律对此人的态度表示不满，他便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今日议会，有一位大人没来，说是让这位公子代为商讨，在座的各位都是西境博学多才的大师，切莫胡言！”
铁面无私的人脚步很快，仿佛他口中诸位大人并非在议论要案，而是在吟诗作对，颂歌舞剑，让他不舍离席。
周清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走到正律堂正殿前，听到几个老人激烈的争吵声后，此人转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周清涟一眼，警告道：“更不要自作聪明，贻笑大方！”
说完，他便丢下惊愕的周清涟和愤怒的周轻轻以及一脸玩味的子律，回去复命了。
“以前听说正律堂治国，令玄阳国昌盛，堪比天凉......”子律一脸玩味的笑容：“现在看来有这样的蠢人贻笑大方，想必当年的玄阳国强盛至极，能与周王朝比肩吧......”
周清涟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是能屈能伸之人，若是季杜这样的强者对他冷嘲热讽，他自然要唯唯诺诺，安然受之，可是随便一个随从都敢对他恶语相向，显然还是有人刻意指使的，这便让他不得不怀疑幕后之人的诚意和用意。
子律绕着周清涟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他忽然意识到对方的手段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真的能够让周清涟生气，而能够让周清涟生气的办法，就是行之有效的妙计！
周清涟狠狠地瞪了子律一眼，别有用心地说：“原以为一下车就有人献上宝刀，没想到那人并不将我们放在心上......”
“什么正律堂，什么议案，待会儿进去你不要给他们面子，最好让这群老不死的无言以对！”子律很快就与周清涟同仇敌忾，又瞪了偷笑的周轻轻一眼，不悦道：“若非如今多有不便，此人敢给周兄脸色，我早就一刀将其斩了！”
周清涟摇头轻叹，走入正律堂，子律这是在提醒他宝刀才是重点。
正律堂内并不敞亮，有着一股阴森压抑之感，在角落里果然有一案空着，当周清涟施施然坐下，甩了甩袖子，都未曾有人向他投来一缕目光，而是望向为首的一位白发老者。
此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方太师椅上，手中端着茶盏，身旁有一低眉顺眼的童子为其握着一根盘龙桃木拐杖，此时正唾沫横飞地令诸人哑口无言。
而那铁面之人站在一旁，像是老人的护卫，却目光威严，一番扫视后更是抬头挺胸，趾高气昂。
老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将一页纸递给了铁面之人，那人立刻将这页纸收好，珍若性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为老人递上了另一张纸，扫了一眼纸上内容，老人轻轻地咳嗽一声，环顾四周，便从童子的手中拿过了拐杖，命童子将纸送下，令人传阅。
周清涟坐在角落，见这老者手持拐杖却一副策马扬鞭的模样，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意思，又想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被他一人压制的情景，想来这正律堂里是嗓门最大和武功最好的人说了算。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嘲讽之意，那页纸便传到了周清涟的案上，周清涟本无意参与其中，更想暗中观察一番，但是周轻轻与子律都轻咦一声，周清涟不免好奇，淡淡地扫了一眼纸上所写。
只见有人用殷红的血迹颤抖地书着四字：“王童杀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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