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说得对,吾谁与归
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不食子的手段为雾障山此行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于这些无法解释的力量，即使是成为了英武堂首座的万雪峰都认为应当退让。
“玄阳君”并不准备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代表的是南国，与西境相距甚远，互相都不想撕破脸皮的南国。
但是周盈盈看着周清涟的眼睛，她的倔强任性，胆大妄为，或者说是胡搅蛮缠，让她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一锤定音的人会是玄阳君，所以她说：“我不相信你是玄阳君！”
周清涟微微挑眉，一双吸吮了太多鲜血从而红得过分妖异的眼眸带着戏谑之色，倒映着周盈盈眼中分外笃定的猜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是啊，我是玄阳君么？或者这么多年隐藏在面具之后，为的就是今日能够令某人重生......只不过......”
周清涟抑扬顿挫的语气像是在吟唱着古老的咒语，他婉转迷茫的语调忽然变得尖锐激昂：“我是这一场博弈的胜利者，现在，我要享用我的胜利果实，而你......”
“不要浪费我的怜悯，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周清涟的瞳孔忽然微缩，像极了一条吐信的毒蛇，两人相距数米，但周盈盈的心忽然紧缩，仿佛被一只狰狞的手狠狠攥住，而周清涟渐渐趋于平静的眼眸里泛起的冷笑，令周盈盈愈发觉得先前他舔舐了一番她的咽喉。
令人不寒而栗的刺痛击碎了她心里唯一的希冀，他即使不是玄阳君，也不像是周清涟！
周盈盈有些黯然地退到了王云卿的身后，秦超与杨盛则与万雪峰站在一起，当周清涟陨落，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了联手的理由，的确，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几位大人远道而来，本王本应略尽地主之谊......”周清涟看了一眼万雪峰，淡淡地说道：“不过万副首显然已经领略过西境的风土人情，本王就不妨碍万副首的要务了！”
万雪峰神色一僵，深深地看了周清涟一眼，将惊疑不定隐藏在心中。
截获情报的事是他干的，玄阳君此时追究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可他毕竟是英武堂的首座，玄阳君不会轻举妄动，所以这一句话更像是在告诉他周清涟同样知道这件事。
究竟是面前的这位“玄阳君”想要传达什么信息，还是他觉得以周清涟的强大断然不会死于玄阳君之手而胡思乱想，这都不是他应该思考的问题，也许这个家伙就是想让三皇子去头疼吧！
万雪峰是聪明人，大势已去，和周清涟做任何纠缠都无济于事，所以他洒脱地抱拳一拜：“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说完，万雪峰头也不回地离去，秦超和杨盛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也选择了离去。
王云卿的脸色很难看，他从来都不是此行的关键人物，西境之主真正的后手在最后关头显然还是选择了收手，那么以他的实力，绝非玄阳君的对手，若是玄阳君想要留下他与周盈盈作为人质，他即使以死相拼，都没有多大的机会。
好在周盈盈眼神闪烁间，轻声地对他说：“王将军，我们走吧！”
“是......”王云卿应了一声，急转直下的形式对他们非常不利，在十万大山之外依旧有着玄阳国的大军，他必须要将这里的消息传达给西境之主。
就在王云卿踌躇着离去时，周清涟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张宫，微微一笑，轻喝道：“张将军请留步！”
周清涟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波动，突兀地响起，让张宫觉得自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幽泉里游泳，忽然被深出的怪物死死缠绕了一般，此惊非同小可，有一种头皮炸裂之感。
心里发怵，张宫深吸口气，望着渐渐退走的众人，朝着玄阳君恭敬一拜，沙哑的嗓音里难掩几分紧张：“不知君上有何要事？”
“想必张将军也见到了苍龙泪的力量......”周清涟取下苍龙泪，苍白的指尖与晶莹的弓箭交相辉映，语气里却有着淡淡的失落与伪装的遗憾：“只可惜周公子遇难，世间鲜有强者能令它再展神威了！”
周清涟说着，目光扫过心头狂震的张宫，余光恰好笼罩微微侧身倾听周清涟话语的王云卿，嘴角不免微微翘起，大有深意地看了张宫一眼，转身走向雾障山顶端的边缘。
张宫贪婪地看了一眼苍龙泪璀璨的光芒，面对周清涟毫不掩饰的离间，他只能报以苦笑。
这一句红果果的招揽哪里是真的要用苍龙泪来诱惑他改投玄阳国之下，分明是想要借助王云卿的嘴告诉明月国的国君，只是他能够经受绝世神兵的诱惑，明月国的国君能否承受座下第一大将背叛的风险？
张宫不知道，周清涟也不知道，只怕明月国的国君在知晓了这件事之后同样也不会知道自己将作何选择，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一句话威力无穷，猜疑，能在人与人之间铸起藩篱，扎在心里的刺，无法拔除，只会越来越深。
没有过多的言语，张宫也转身离去，只留下周清涟一人望着昏迷在万军从中如同一朵优雅睡莲的楚琉芸，她的黛眉间纠缠着一缕暴戾、悲伤以及柔弱，让周清涟微微眯起双眼，碾碎了眼中闪烁的血腥阴谋。
阴沉的天空仿佛感受到了周清涟此刻波浪壮阔，转眼又风轻云淡的内心，遮蔽了天空千百年之久的浓重雾霭渐渐消散，柔和的阳光倾泻在苍白的面具上，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清涟身后的人莫名一怔，周清涟的背后仿佛有着一双无形的眼睛，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再难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虽然周清涟的强大有助于整个计划，但周清涟愈发脱离了掌控，让他有些不安，才会冒着危险出现在周清涟的身边。
“计划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思考了一番，认为还是应该提醒周清涟：“为了这件事死的人已经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计，只是为了让计划显得更为逼真就要了他们的命，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但周清涟嗤笑一声，侧身瞥向他的眼睛，平淡地说了一句：“我的事，从来都不需要有人在插手！而且你们要明白，一直都是我选择了你们，而不是你们认可了我，我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的破绽！”
说完，周清涟回过头，朝着雾障山下走去，冷漠的背影，令有了春暖花开迹象的气氛为之冻结。
但来人却不以为意，周清涟的高傲本身就是不近人情的，他出现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不确定这究竟是周清涟或是玄阳君，对于周清涟能力的怀疑，让周清涟颇为生气，因此并非周清涟无礼，而是他的举动太过失礼。
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看着周清涟行走在尸体之中那优雅的步伐与恬静的气息，有些难过地自言自语：“你说得永远都是对的......”
于烈焰中涅槃重生，周清涟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掌控着十万大山的法令，雾霭如冰雪一般消融，坐在树梢上把玩着弯刀的子律落在了王云卿的眼里，脚步微微一顿，惊醒了目光低垂的周盈盈。
子律的来意显然是为了素未谋面的周盈盈，王云卿看了一眼子律手中的弯刀，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道：“既然王子殿下有话要说，在下先行告退！”
子律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来只有他这般人畜无害的相貌才能够轻而易举地取得信任，若是周清涟在此，这个一脸阴谋，满肚子坏水的人必然引起他人的警惕。
从王云卿的态度之中赢了周清涟一局让子律颇为开心，所以他如柳絮一般飘飞到二人面前，朝着王云卿拱了拱手，难得地客气一番：“多谢王将军了！”
王云卿的嘴角扯了扯，附耳对周盈盈说了几句话，然后深深地看了子律一眼，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子律不禁要感叹王云卿这家伙的来无影去无踪，仿佛无处不在，着实可怕，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露出一个最为温和的笑容，说道：“西境战事将起，公主殿下这样的绝世佳人留在此处着实令人担心，不如随本王子去北方，那里鸟语花香，最适合儿女情长！”
“扑哧！”周清涟陨落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周盈盈的心中，但她想起离开天凉宫之前顽石先生对她说的话，以及王云卿的几句叮嘱，她不禁笑出声来，毫无形象地笑弯了腰，眼眶里不知含着何种味道的眼泪，在子律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了子律的身旁。
她忽然伸出手，重重地推了一把子律的胸口，将面色古怪的子律按在了一棵树上，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同样觉得兄长不会死的对么！”
子律眨了眨眼，他觉得周盈盈的这个问题好生奇怪，不过想来也对，这一位并没有经受过周清涟无情折磨的公主当然不会明白这样的一个祸害是不会有人收留的。
只不过周清涟的形象在她的心里似乎有些高大得令他难以诋毁，所以子律沉吟一番，回答道：“周轻轻才应该纠结这个问题，他若是喜欢以玄阳君的身份出现，那么他就不会承认他是周清涟，但你不要怀疑这个家伙的可怕，很可能他和玄阳君是一伙的，所以你不要再为此苦恼，他最终还是会揭开真相的！”
“唔......”周盈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子律展颜甜甜一笑，说出了一句令子律难以置信的话：“顽石先生说得很对，我的确应该跟你走，我太执着于本心了，而你的随性与豁达，不仅有益于我的修行和成长，也更适合继承他的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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