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千里赴,穷途末路
惨白的真气环绕周身，于掌心凝聚，些许微不可查的黑气与之交缠，相互吞噬，直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迹，黑气才隐隐消除，但原本就展露颓势的真气像是被腐蚀了一般，浮现一个个难以抚平的坑洞。
漆黑的山洞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只沾染了些许血迹却保养得近乎完美的剑客的手掀开了隐藏山洞的藤蔓，些许微弱的光芒洒落在周言礼的身上，不用等愁眉不展的王云卿说出他带来的坏消息，他已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掐碎了艰难凝聚的真气。
王云卿的神情更为凝重，目光扫过地上的一滩血迹，当初周清涟于西王塔行刺，以墨毒重伤周言礼，即使有顽石先生出手，也未能彻底清除余毒，此次与周清涟再战，便是这余毒作祟，才令周言礼身负重伤。
“主上！”王云卿快步走到周言礼身边，左手扶住瘫软的周言礼，右手掌心闪烁着明黄色的光彩，要将他已所剩不多的真气度给奄奄一息的周言礼。
周言礼再次咳嗽一声，伸手握住了王云卿的手，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牵动了他身上无数的伤痕，他发出一声颓然的枯败的喘息，又一次咳出漆黑的血，惨笑着望着王云卿躲闪的眼神，道：“季杜撤军了吧......”
王云卿一怔，他与季杜并无交集，不说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他对于周言礼的感情不止是简单的君臣，更是有着很多对于父亲的崇敬，所以王云卿不喜欢目无西境之主的季杜，更是本能得不喜季杜身上所缠绕的黑暗气息。
但是再多的不喜，却也无法磨灭他对于季杜力量的认知，对于强者的敬畏，以及对于一个真正的强者所拥有的荣誉的信任。
只是王云卿没想到在周言礼最为危难，最为落魄的时刻，季杜竟然会选择撤军！
一直以来，季杜以及天凉国的大军在玄阳国的边境牵制着齐王手中的有生力量，这也是他们敢于只身深入玄阳国的保障，只要齐王不亲自出手，哪怕有再多的虾兵蟹将，王云卿都能够护得周言礼周全，然而齐王亲自出手，便让王云卿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对于这种叛徒，王云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他可以想象到季杜与齐王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又能够从这简单的出卖里获得多大的利益，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周言礼对于季杜的举动早已心知肚明......
看着周言礼惨白的脸，王云卿一时竟然说不出任何谴责季杜的话来。
太多参与了玄阳君婚礼，又经历了那一场爆发惊天动地大战的葬礼的宾客选择擒拿周言礼，讨好齐王，再多一个季杜，似乎也不多。
周言礼同样在看着王云卿，不过他的目光太过平和，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也已经为承受任何的苦难做好了准备，这让王云卿的心里愈发堵得慌，他像是一个再也无法承受长辈睿智目光的孩子，怒道：“您伤得如此之重，为何就没有半点的担忧！”
对于王云卿的质问，周言礼笑而不语，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袖中闪烁着湛蓝的光辉，不断地延展，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寒霜将他笼罩，直到他长舒口气，寒霜才渐渐瓦解，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血色。
依然没有与王云卿讲话，周言礼深吸口气，仿佛驱散了所有的不适，只不过他的神色依旧萎靡，气息依然微弱，却能够露出一个让王云卿如释重负的笑容。
“当初的我制造了太多的杀孽，虽于心不忍，却也明白一个王朝的崛起，数代人的安定，总是需要一代人付出难以弥补的惨痛代价......”周言礼收起了笑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只是这天下远远不够太平，玄阳君要带来战争，我也唯有以战争还击，不过如今......”
周言礼大有深意地看了满脸怨怼的王云卿一眼，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他们的行事作风，他们与我不同，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给出解释，大抵强者都是如此，咳咳......”
周言礼挥了挥手，示意这种程度的伤还要不了他的命，继续说道：“而且这种人最精通于演戏，就连你我都被他们所欺骗，又有哪些局外人会逃出他们的圈套？”
“大概是我依旧不够强，勉强客串一个角色，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周言礼自嘲地笑了笑，王云卿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对于周言礼和周清涟的关系，虽然两次兵刃相向，却根本不用怀疑他们为了相同的目的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
而对于季杜来说，他与周言礼并无血缘关系，而且掌握了天凉国兵权的他，想要趁机取代周言礼，简直易如反掌，只要他动过那么一丝这样的想法！
“难道他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么？”王云卿低声呢喃，他对于季杜的质疑，更可能是他因为不喜欢季杜，就对季杜的内心有了最为险恶的猜度。
周言礼轻笑一声，眼中闪过几分难以言说的苦痛，然后将其很好地隐藏，露出些许追忆之色，感叹道：“有些人之所以能够无比强大，是因为他们心无旁骛，从未动摇过自己的追求，不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天凉国，即使整个大周王朝摆在季杜的面前，只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听到周言礼对于季杜的评价，王云卿不禁冷汗涔涔，扪心自问，这种坚定的信念，这种对于花花世界诱惑的拒绝，是他绝对无法企及的，或许，他心中的不喜，更多还是因为自卑......
一念及此，也唯有幽幽一叹，不过王云卿仍有一事不明，问道：“那么季杜既然没有改变立场，为何要选择退兵呢？”
“大概是他与我一样，都不喜欢战争，都不希望看到太多无谓的牺牲吧......”周言礼想了想，说道：“大概这也是我们都看好那个孩子的原因，也只有他能够请出季杜这一尊大神。”
“要知道，退兵，不止是解放出了齐王，让他能够来追杀我们，同样，能够让季杜抽身前来，彻底解决这一切！”
周言礼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坚定而又危险的光芒，王云卿虽未能见到他眼中的锋锐，却也感受到了周言礼与玄霜甲已然不可分辨的寒意。
原来，周言礼能够无所畏惧地与周清涟一战，为的就是以重伤的自己诱惑齐王出手，而真正的杀招，不是周言礼手中握有的王牌，是季杜！
但这一切的计划，都是周清涟的安排，周言礼与季杜只是心领神会，王云卿不得不再次拜服，只是当周清涟策划了这一切，要将西境这十几年来的动荡彻底了结于一个斩首计划，他自己又身在何方呢？
似乎为了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不仅周言礼没有躲过周清涟的剑从而受了重伤，同样假戏真做的周清涟为了得知究竟是天寒剑更锋利，还是玄霜甲更稳固，也中了周言礼的全力一击，既然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周言礼的命讨好齐王，难道有人会放过周清涟么？
即便只是单纯的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武而出手杀死玄阳君，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会在消息放出之后引来太多的追杀。
“西境动乱的背后不仅仅只有一只手，他曾经答应过我，所以在他离开之前，为替我办完这一件事。”周言礼扫了王云卿一眼，告诉王云卿这些秘密无非是给他一些希望，在面对这样的大事时，王云卿根本无法与他一样气定神闲，但在有了希望之后，同样要给他一些危机感。
果然，原本已经掩饰不住眉梢喜悦的王云卿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忽然明白了周言礼话中所隐藏的含义，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说，这些年不止是齐王在暗中捣鬼，残余的那些势力也依旧没有死心么？”
“你要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射暗箭的人永远都比耍明枪的人来得有耐心，不过这些人在黑暗中隐藏太久，内心就会扭曲，这无损他们的实力，只会令他们变得更加的疯狂，更加的危险！”周言礼的话中丝毫不掩饰对天凉国余孽的忌惮，可他根本就不担心周清涟的安危，反倒是露出了笑容：“既然他们喜欢射暗箭，那就让真正的箭术大师去对付他们吧！”
周言礼终于长舒口气，仿佛吐出了心中所有的郁结，只等齐王与季杜驾到，一战了结西境明面上的恩怨。
王云卿也有了如释重负之感，似乎用不了多少时日，西境的局势就能拨云见日，而且周清涟这个煞星有意离开西境，或许能够迎来西境久违的安宁。
但美好总是短暂，即便只是遐想，都有人迫不及待地将其打碎，让王云卿不得不站起身来，严阵以待：“他们来的速度比我想象得更快！”
“当时本就是仓皇逃窜，又哪能寻得什么隐蔽的场所，如我这样人人喊打的角色，自然少不了人给他提供情报，既然他们来了，一战便是！”
周言礼的话中满是嘲讽的意味，嗤笑一声，竟是站起身来，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却充斥着几分血色，更不知何时整理了一番狼狈不堪的外貌，此刻一眼望去，竟让人分不清周言礼的虚实，只怕齐王那样老谋深算之辈在见到周言礼的第一眼，会怀疑他这副虚弱的神色是有意引人轻视，好略占上风！
“您这是！”王云卿揉了揉眼睛，看着周言礼脸上涌现的几分期待，他开始怀疑周言礼一路上甚至是在山洞里所表现出的虚弱都只是假象。
当然，既然王云卿已经分不清虚实，周言礼当然不会将自己的情况详细告知，而是狡黠一笑，道：“本王已是穷途末路，既然齐王不远千里赶来，又何必躲藏，不如好好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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