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土归土,姑娘留步
山雨欲来，任谁都能感受到漆黑的阴云里那一股不死不休的味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征兆地落在头上，也许是有前兆的，只是人们被表象所迷惑了。但是在感受到真实的雨点之后，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知道狂风暴雨即将到来，而且避无可避！
战争永远都公平地将痛苦分担给所有人，区别只在于痛苦的强与弱，但是在百姓闭门不出，众位君主亲自枕戈待旦的时候，天凉国却选择退兵了。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面对来势汹汹的玄阳国，天凉国唯有迎战一途，相较于很多一头雾水的人，敏感者已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战争必将伴随着痛苦，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继而，更多的人收到了玄阳君刺杀西境之主的消息，那么天凉国的撤军，便不是毫无意义之举，而是一次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大快人心的背叛......
“人心总是复杂难懂，当初周言礼的发难让他背负了十几年的骂名，而当季杜将他推入万丈深渊，得到的却是褒奖与赞美......”轻柔温和的声音自言自语，偶尔发出一声悦耳的嗤笑，微微翘起的温润嘴角带着一股甘甜的芬芳。
太过惊艳的美貌或许做不到闭月，却足以羞花，即使是恨不得将人分而食之的巨树都露出了温顺谦和的一面，为她通往那一座即便冷却，却依旧喷发着灼热流火的山开辟一条通道。
“主人常说天道轮回，周言礼遭受报应是迟早的事情，他毁灭的是西境千万人的希望，而季杜，则是用一人的绝望，圆满了很多人已经成为心魔的夙愿。”
她的身后永远都跟随着两个影子，暗银色的长袍笼罩着他们魁梧的身躯，仿佛飘荡在她的身后，即使是声音都是这么的机械空洞，当他们开口与她交流，甚至连她都无法分清究竟是谁在说话：“仇恨最容易让人迷失，被强烈的而又莫名的仇恨所支配，才会给我们利用他们的机会，他们只是我们的工具，这也是我们未曾将太多真相告知他们的原因！”
“嗯......”走在最前方的少女微微点头，轻轻撩动额前有些乱了的长发，空灵的声音里有些许的幽怨和无奈：“人心太矛盾，一面渴望着被强者统治与支配，从而获得方向与希望，另一方面却永远存在背叛的因素，如今就将如此沉重的担子丢在我的身上，只怕我还未给臣民希望，便让他们滋生了野心！”
她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脚步愈发的轻盈，背影却显得心事重重。
“小姐莫要妄自菲薄，属下不敢以浅薄的智慧猜度小姐的恐惧，西境之事在小姐接管权力之前就大局已定，还望小姐不要在意这一时的得失！”
“如此说来，先生也这么不看好他么？”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从身后一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值得玩味的信息。
被她这般质问，先前开口的男人一怔，西境只是组织的一部分，与分散在周王朝其他王国里的势力选择低调隐忍不同，他们高涨的民怒将对于西境之主甚至是武皇的不满推到了明面，也借此凝聚了非常强大的力量。
但他们都知道，当力量愈发的强大，缺少一个能够将其掌控的人，这一股力量终究会，会消亡，而西境古老门阀与家族推选出来的那一个人，至少这一位大小姐并不满意，他们，也不满意。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她的问题难住的男人，莞尔一笑，幽幽道：“并非他办事不利，而是他的对手实在是太强了，不过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够为我们一探虚实！”
“可是......”
这一位大小姐对于如今西境的代言人似乎不止是看好，而是将他视作炮灰，这是两位神秘人远远没有想到的，所以其中一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却因为想起了什么，颇为忌惮的欲言又止。
“先生是想说他已向组织臣服，就这样送命，组织想要在西境再次打开局面，又有一番波折了吧？”她轻笑一声，全然不将这些麻烦当做顾忌，轻松地说：“在出现一位能够让他们绝对服从的强者之前，只不过是换一个代言人来向组织表示臣服罢了，只是下一个人是否还能够为我们争取时间呢？”
她回过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先前的阴郁已然一扫而空，浅笑的脸上有两个令人迷醉的酒窝，她伸出手指，指向那一座已然出现在面前的山，雀跃道：“终于到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两人循着她的玉指望去，被迷雾好似敷衍地遮蔽的山，给人惊心动魄的震撼，他们是这一个庞大组织里几个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与小姐看到的奇绝不同，他们看到的是那一座山破碎却依旧狂暴的灵魂！
对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犹豫不决，以及一丝多年未曾浮现的恐惧，当她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流动的风里细碎的哀伤，以此追寻将来，他们则是看到了过去，看到了过去无数消逝的强大生命，从而感受到了令肌肤刺痛的危机！
这是自然的警示，这一座山，亦或是被迷雾所笼罩的这一片区域都不欢迎有人再一次地伤害她，亦或是探索她的秘密，那一次痛彻心扉的燃烧已经令她的心脏化为灰烬，从此，她不再允许任何一个陌生人的靠近。
这更像是一种错觉，两位神秘人没有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神情反而愈发的严肃，他们明白，这是身为强者对于危机本能的敏感，至少，有与他们同样强大的存在在不久之前，陨落于此，他们残存的不甘的能够被他们捕捉的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即使他们如今的主人对于这一座山里埋葬的秘密有着太多令他们无法阻止的向往，他们都要出于善意与忠诚，提出反对的意见：“小姐，我们似乎不适合再往前了！”
“的确，再往前走实在太过危险，以您尊贵的身份，不适合以身犯险！”两位神秘人异口同声地以前路太过危险劝阻她不要贸然前行了。
雾障山对于来者的警告同样的粗暴，只不过劲风扑面，他们感受到的是愤怒，而她则感受到了恐惧，所以她能够依旧淡然，亦或是女人好奇心在作祟，她怂恿道：“秘密就在我们的眼前，她所谓的威胁不过是色厉内荏，只有感受一遍他所经历过的痛苦，我才有把握与他抗衡啊......”
说完，她负手而立，面对着雾障山仿佛咆哮一般的狂风，岿然不动，神秘人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他们的主人敢于反抗整个周王朝的气魄，只不过他们明白，勇敢，除了提供一些必要的勇气让人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之外，并不能够让他们与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敌人相匹敌。
以他们的实力，在面对危难之时当一个小女孩表现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敢，而他们生出了恐惧，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们没有受辱的感觉，而是明白这一个层次的强者所拥有的本能往往直指真相！
危险，当然伴随着巨大的收益，可是这一次的危险实在太过可怕，要知道获得收益最基础的条件，就是活着，再往前走，走到山上，亦或是走到那一个传说之中周清涟殒命的山洞里，真的还能够活着出来么？
“我意已决，两位先生便留在此处接应我吧！”她没有再回过头来看他们的神情，而是抬起头，望向偶尔喷吐出几丝火焰的山顶，她知道这一种强烈的呼唤与指引并不是女人的直觉，而是她比身后的两位超级强者更为可怕的本能。
她将这一种指引，称之为命运！
或许这就是她的父亲和那些桀骜不驯的长老一致认同她上位的原因。
在这世上，每一个能够掌控生死与格局的强者都是上天的宠儿，他们好比天空中的星辰，当一人冉冉升起，同样会有一人拥有与她一样耀眼的光辉，那便是宿敌。
或许武皇从未将她的父亲放在眼里，同样，那一位已经消失，甚至敏感地发现了组织存在的玄阳君不会对她这样一位温婉的女子动太大的杀心，可她却知道，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为她的父亲以及整个家族复仇，就必须要战胜这唯一一位从雾障山里活着离开的人。
或许前路会前所未有的危险，但却是她拥有与周清涟抗衡的资格的关键！
哪怕这两位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强者皆是反对她冒险，可对她来说，这并非冒险，而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超脱！
但当她在两人猝不及防间迈出一步，那令她的长发舞动的狂风刹那间静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冻彻心扉哪怕是灵魂都一阵哆嗦的阴风，她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眉，闪烁着迷离光彩的眼眸微微眯起，隐约在那一阵可见的风里，飘荡着几缕苍白的雪。
只是当一个坚如磐石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之中迈出，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令两位强者闪烁到她的身前，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那一缕飘雪已然洞穿了他们的防御，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微微一怔，举起娇柔的手，平静地躺在掌心的，是一张剪得过分粗糙却很用心的纸钱。
“还请姑娘留步，这里的几位朋友，都不希望有人再打扰他们了......”
来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两位神秘人的防御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如冰雪消融，渐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令人难以喘息，甚至连她都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想要杀死她，实在是轻而易举！
但她依然倔强地抬起头，她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震撼间又露出了柔弱的神色，话语中更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不知晚辈可否去祭奠几位前辈？”
“若只是前辈倒也无妨，但有一人与你年龄相仿，最是喜怒无常，想必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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