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人为质,认贼作子
周清涟掸了掸身上的杂草，长舒口气，又转过身来迎着周轻轻气鼓鼓的神情，自以为是地弄乱了她的刘海，然后整理了一番她的衣裙，在她将要抬手打他时，仅仅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霸道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感叹道：“此行将畅通无阻，但你我还是莫要失了礼数！”
周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仿佛她先前的姿态会让神山上的两位轻视他们一样，倒是周清涟，被风吹得杂乱的长发哪里还有一点谦谦君子的模样，蓄着的短须在他的脸上没有增添多少粗犷，反倒是加上那一双因为疲惫深陷的眼窝，让他的年龄平白增长了十岁，有着不再令少女着迷的狼狈。
不过以周清涟的话来说，这些不受教化的蛮夷通常以貌取人，而且此行并不是为了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证明自己有多么的强大，而是想要以手中的妖刀打入神山的内部，所以能够以一副符合独狼部落强者标准的样貌开路，何乐而不为呢？
周清涟的话一如既往的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甚至细思一番还颇有道理，只是周轻轻不明白，周清涟先前说过，在独狼部落，美人都是强者的附庸，既然要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是强者，为什么要把她弄得蓬头垢面，像是一个跟班？
“想必是因为这副空灵的模样太过花枝招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吧！”周轻轻只是微微皱眉，这一个令自己大为信服的想法就驱赶了心头唯一的烦闷，她微笑着挽着周清涟的胳膊，端庄，优雅，高贵地说：“那我们走吧！”
她用行动告诉周清涟，优雅的气质与装扮无关。
周清涟瞥了周轻轻一眼，虽然觉得周轻轻的样子有些反常，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板着脸，朝着无数帐篷簇拥着的漆黑小山走去。
随着那一座再明显不过的神山映入眼帘，周清涟的心中就有一缕挥之不去的阴霾，他明白他的脚下踩着这个世界的中心，所有有资格站在他面前的人将会一一登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约而同，只希望当他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独狼部落，接踵而来的人，不要带来太大的麻烦。
随着计划的进行，他开始变得谨慎，同样也变得更为的冷漠。
从他迈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掩饰他那一颗能够装作毫无感情的心，朝夕相处让周清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周轻轻，即使此时怀中的手臂有些冰凉，周轻轻依旧认为周清涟还如当年那般柔弱。
但那些生活在独狼部落里的人则有一种霜降的错觉，这些常年压抑着暴躁因子的人首先感觉到了挑衅，然后当他们抄起身边的长刀掀开帐篷看到周清涟那一双仿佛深渊的眼眸，感受着从中冒出的寒气犹如爬出深渊的恶魔一般舔舐着自己的脸颊，他们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杀心，老老实实地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对于这种凶神恶煞的人，独狼部落的族人都选择敬而远之，哪怕周清涟身边的周轻轻虽然刻意打扮得有些狼狈，却难掩曼妙的身姿，他们依旧明白这样的女子跟随在这般强者身边，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
对于这种一致的理智的做法，周清涟在心中微微点头，在他即将要统治这一个部落并且为他所用的时候，这种听从本能的做法可以替他省去不少的时力，但是当他想要将其毁灭的时候，又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的双眉深深地皱起，为此刻憔悴的模样更添几分杀气，这也令守卫着神山的卫士紧握刀柄，朝着周清涟走来。
他们与那些族人不同，逼近神山的人越是危险，他们越要挺身而出。
但周清涟掸了掸长袍，露出别在腰间的妖刀，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洒脱模样，只不过他的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让这些守卫老老实实地退下，连一丝怀疑之意都不敢升起。
即便他们好奇族中圣物为何会落入这个外来者手中，但这不是他们胆敢提出的问题。
果然如周清涟所说，两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便到了神山脚下，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过程比想象之中要简单太多，只是周清涟抬起头来，望向这一座似乎被人仔细打磨以至于光滑得能够倒映出他们的脸来的所谓神山，似乎这就是一根粗大得离谱的石柱。
周清涟退后数步，想要看清石柱的顶端有着什么，可是这一根突兀地矗立在草原上，根本没有影响到青草生长的石柱更像是一堵墙，一堵阻挡在周清涟面前的墙。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角度的原因，所以他牵着周轻轻的手朝着神山的背后跑去，可是当他在守卫嘲讽的目光下绕柱而行，依然一无所获。
“或许我们应该想办法爬上去......”周轻轻的黛眉一样蹙起，她难以想象独狼部落的汗王以及大祭司对于生活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态度，这座神山看似壮丽，仿佛一柄从天穹而降的神剑直刺草原，但顶端终究不过几丈的范围。
想要安放两顶帐篷已是捉襟见肘，难道身为偌大的独狼部落的掌权者，汗王与大祭司都不需要人服侍么？
即便负责他们饮食起居的人都是绝顶高手，那么生活在这高约十丈的漆黑岩石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真的能够显得格外高高在上么？
周轻轻撇了撇嘴，她觉得似乎应该对周清涟说：“不如你爬上去看看。”
草原一望无际，巨石本就稀少，这就凸显出了这一块奇石的特殊，再加以一些神话色彩渲染，此时看来的确格外的诡异，以狼族的说法，高处越能聆听神灵的旨意，所以想必汗王与大祭司就在这石柱的顶端。
周清涟望了周轻轻一眼，以他的轻功想要攀上这根石柱自然不成问题，但是想要带上周轻轻就颇具难度了，而且此时对于神山之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实在是不宜带着周轻轻涉险。
可将周轻轻一人留在此处，也实在难以叫人安心。
周清涟环顾四周，独狼部落的守卫对他的扫视视而不见，这些守卫显然不能担此重任，即便周清涟有妖刀在手，但是当他离去，谁能想象这些人会对周轻轻报有怎样的想法？
一时间，周清涟进退两难，不过此时在一顶不起眼的帐篷底下却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周清涟望去，只见一个将自己彻底隐藏在深灰色斗篷里的伛偻老者正在仔细地打磨着一块石碑，或者说是墓碑吧。
狼族似乎并不流行立碑，更何况在神山脚下，可以视作是对神灵与汗王的不敬，但是守卫对于老人的存在视而不见，也许他雕琢的并不是墓碑......
周清涟带着周轻轻来到那顶帐篷前，走近一看，这块石头倒是初具几分重剑的雏形。
“老人家，能否给口水喝？”周清涟的手突兀地落在石碑上，让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没有回答周清涟的话，老人也没有抬起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帐篷内的一个水袋。
不过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再迟缓不过的动作，但是看着老人那一根异常诡异的左手食指，周清涟瞳孔一缩，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这一个想法太过惊人，而且瞬间打乱了他太多的部署，以至于一向镇定的他，都有些颤抖。
周轻轻更是惊呼出声，那一根食指的最前端已经彻底的腐烂，甚至能够见到些许磨损的骨骼，而其他的血肉则格外的完整，在两种极端之间蠕动的血肉，仿佛具有极强的侵略性，要将顶端所有的腐肉吞噬。
那一种强烈的欲望，甚至能够让人通过观察得出。
周清涟没有去拿那一个水袋，而是拍了拍周轻轻的肩膀，安抚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我怕......”周轻轻小声嚅嗫，不仅出自对诡异老人的恐惧，更是因为整个独狼部落虎视眈眈的族人。
露出和煦的笑容，周清涟宠溺地摸了摸周轻轻的长发，轻声调笑：“我的轻轻也该长大了！”
“哦......”周轻轻的手指打成了一个复杂的结，低头答应了一声，嘟起了嘴，想要通过撒娇再骗取一些周清涟的安慰，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周清涟早已消失不见。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但抬起头来望向神山顶端时，她又开始担忧起来。
周清涟当然明白周轻轻的担忧，他也同样担忧，虽然对于此行他心中早有对策，却在见到山顶两顶一模一样的帐篷后败下阵来。
他手中持着妖刀，本想对其中一位大人物献上，而且他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若这两位的打扮还让人无法分清身份，只怕所有的计划都将因此夭折。
不过周清涟眉头一皱，又露出了笑容。
他掀开右边的帐篷，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火焰扑面而来，可当他迈步进入，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黑暗令周清涟的双眼无法承受，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却感受到了黑暗尽头的那一团粘稠火焰。
在火焰的中央，似乎盘膝坐着一位背对着他的老人。
周清涟没有多言，他恭敬地跪伏在地，额头深深地贴着地面，手背着地，手上托举着微微出鞘，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妖刀。
“你可知道我是谁？”对方的声音听不出男女，更听不出年龄，像是风吹过颅骨的缝隙发出的空洞哀嚎，风似乎小了一些，那个声音变得飘忽而且低沉：“你......又是谁？”
周清涟的嘴角微微翘起，在无尽的黑暗里，露出的些许惨白的牙，比妖刀上的骨刺都来得邪恶。
他轻松地回答：“我敬您为义父，想必您不会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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