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难违心,这都是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有的人烦恼时饮酒。大概一醉真的能够解千愁。
有的人烦恼时睡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着做不到的事情，借着梦里无所不能的加成，若是依旧徒劳无功，大不了再睡一次。
像是周清涟这种放浪不堪的家伙，谁知道他有着怎样的烦恼，饮酒是为了作乐，闷头大睡，是为了醒来能够将所有的烦恼踩在脚下。
花漾的嘴角微微翘起，周清涟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让人一想起他来就觉得甜蜜，那么大概这位公主如此钟情某人，是因为一想到他，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吧。
“咳咳......”但是花漾刚刚想到周清涟毫无形象地躺在草垛上呼呼大睡的可爱样子，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烟草味，她蹙起黛眉，不满地嘟起嘴，转过头来，却发现坐在石头上的赵演义翘着二郎腿，正在惬意地吞云吐雾。
花漾哪里敢对赵演义有所不满，只能委屈地挪一挪屁股，离赵演义远一些。
赵演义的目光空洞落寞，指尖夹着一根皱巴巴的卷烟，也不知道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究竟是从何处找来这能入他法眼的烟丝，亦或是他等待今天良久，将这东西藏在身上十几年？
花漾没有深思，他避开了赵演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赵演义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朝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了指，花漾循着他的指引望去，见到了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我小心翼翼地看守着长生莲，没几个人知道这里究竟有着什么，但有些人就是贼心不死。”赵演义冷笑一声：“我不能够离开这里，那些被以各种名义放逐于此的家伙居心叵测，偶尔也有人能够深入此处，幸好他们不是两手空空，而我又来者不拒！”
花漾的眼角跳了跳，为了这一池的长生莲，赵演义能够与周药仁反目成仇，那些觊觎神物的家伙以及那些怀着其他目的来到这里的人绝对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
赵演义的手段果然粗鲁，大概是担心花漾对于他不够了解，赵演义又补充了一句：“天寒剑的味道以及某几个身负重任的家伙的躁动，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所以我随手就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所谓几个身负重任的家伙，显然是类似于李唯英这样的角色，周清涟尚且要与他们战得旗鼓相当，赵演义竟然能够随手收拾，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花漾的想象，那么之前周清涟所遭受的一枪，大概不是赵演义无情无义的缘故，只是他最温柔的攻势，周清涟也抵挡不住。
“不过这些家伙与我一样，都只是苟且偷生。”赵演义吐出一个烟圈，舒适地闭上了双眼：“不过一些狼族的小家伙倒是有备而来，这烟草的味道，应该是独狼部落的......”
赵演义没有注意到花漾变幻的脸色，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花漾的脸真正得黑了下来：“你们霜狼部落的酒还不错，但是这东西比起独狼部落的就差得太远咯！”
“你！”花漾咬牙切齿，虽然暗暗感谢赵演义出手除掉了独狼部落的棘手角色，但她不能够忍受赵演义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羞辱她的部落，而且最令她生气的，不止是赵演义觉得令她敬而远之的烟草比独狼部落差，是她酿的酒，仅仅只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
周清涟偷喝她的酒，因此她的酒便成了佳酿。
恶狠狠地瞪着赵演义，他的姿态太过嚣张，目光甚是睥睨，但花漾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小狼，因为面对的是一只不知其几千里的巨兽，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在赵演义变得戏谑的几乎让她气得爆炸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颓然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委屈地将脑袋埋在了胸口。
“四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欺负女孩子......”
赵演义隐藏在烟雾后的脸露出了一个孩子般胜利的笑容，但一句疲惫的话悠悠响起，让他的笑容彻底的僵硬。
花漾微微一愣，望向不再平静的莲花池，周清涟的声音随着涟漪扩散，渐渐从水中钻出了一个带着异样笑容的脑袋。
赵演义深深地看了周清涟一眼，不悦地说：“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胡话？”
周清涟甩了甩脑袋，冷笑一声：“能够知道你对我视如己出的婶婶也就这么几个，究竟是谁偶尔对我提起你，你自己应该清楚！”
见赵演义面色有异，周清涟看了花漾一眼，骄傲地说道：“得罪了小花漾，你肯定喝不到她的美酒了！”
有了周清涟撑腰，而且周清涟一开口就握住了赵演义的命脉，她甚至能够隔着千山万水感受到一股又一股深深的幽怨，赵演义哪里还有手持杀生枪一战天寒剑的气魄，他甚至不敢直视周清涟的眼睛，只能愤愤地说道：“既然治好了暗伤，就出来吧，泡在水池里，成何体统！”
周清涟拍打了几下水面，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没有听从赵演义的话，而是问道：“从那年你不辞而别，便一直守护于此么？”
赵演义将还未吸完的烟草丢在了地上，他不想回答周清涟的问题，显然，周清涟的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问，而是为了某一个他甚至忘记了名字的哀怨女子问的。
周清涟笑了笑：“父亲语焉不详，甚至不愿意提起你，我偶然了解到你另有重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苦寒之地，而且能令人脱胎换骨的莲池也在此处，倒是出其不意，既然如此，我此时所想的，便是当年的真相吧？”
“你的母亲希望你能够放下所有仇怨，她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让你受尽苦难，同样也弥补了这一切，而且她不欠你的父亲，你同样也不欠。”赵演义终于能够正视周清涟，他看着周清涟的眼睛，更多是在劝谏：“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力！”
“是啊是啊，你看这里环境其实挺好的！”花漾很快就与赵演义站到了同一阵线，她满怀希冀地看了周清涟一眼，但又觉得不应该让周清涟觉得她的意见是出于私心，所以真诚地眨着眼睛，用建议的口吻说道：“与世无争多好，与其打打杀杀，还不如在这里种种莲花呢！”
周清涟不禁莞尔，花漾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奇怪，转念一想，种种莲花也太枯燥乏味了，还不如打打杀杀，于是苦着小脸，眼里含着泪水，声情并茂地说：“你忘了你和沈凄秋说了什么么，你到底是骗他，还是骗我呢？”
赵演义挠了挠头，给了周清涟一个眼神，示意这么肉麻的计策绝非出自他之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对周清涟的求救视而不见。
花漾见周清涟没有反驳，悲伤的情绪略有缓和，她做出了退让，虽然痛心疾首，却装作落落大方：“我们再把周轻轻接来，一起住这儿好了！”
周清涟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无拘无束的花漾，也只有她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与世无争的确很诱人，但凝聚了一池长生莲精华的莲池拔出了他体内的火毒，更治愈了他所有的暗伤，却没有拓宽他狭窄的心胸。
没有任何人能够站在他的对立面后依旧笑着活下去！
他有着太多的布置，他是他所有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他太骄傲，他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证明自己，所以他能够承受真龙之血与地狱之火的双重炙烤，因此当莲池精华撕裂他所有的血肉又将他的伤痕野蛮地修复后，他还能够笑着站在池边。
人活着，已经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过去的自己有多努力，现在的自己就得多用心去回报自己当初的努力。
世界在不停地转动，每一个人都是推动它的小小齿轮，当你带动着别人开始转动，你就将陷入无休止的循环，你会跟着别人的转动继续转动。
周清涟笑着回答：“没有人能够抽身！”
他笑得云淡风轻，可明白他究竟背负着什么的人都知道这个笑容究竟有多么沉重。
这都是周清涟的说辞，他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一走了之，赵演义明白，他消失了十几年，周王朝也没有因此而动乱，也没有谁真的为了他寻死觅活，甚至这个世界都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停止旋转。
周清涟也能这么任性，所谓的责任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理由，即使他是周清涟，他也没有自己说得那么重要，他所背负的一切责任换了另外一个人照样能够负重前行，若是一个人不行，将这些分摊给十个百个就行了。
劝周清涟放手的人都很自私，周清涟没有用无私的借口去搪塞他们，他给出的理由同样自私，他心高气傲，放不下自己即将掌握的权势，就这么简单。
赵演义沉默，花漾噘着嘴瞪着周清涟，周清涟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他们打动不了周清涟，没有人能够改变周清涟的想法，或许他的命运已经和他的爱人，朋友，伙伴，下属相互纠缠，密不可分，但他生命唯一的重心依旧是复仇。
赵演义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周药仁是对的，不是认同他的想法，而是认同他的手段。
周清涟轻轻一叹，莲池洗髓的痛苦与龙血灼心无异，只不过这次是真正的脱胎换骨，要感谢他的父亲，更要感谢他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带着怨恨离去，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会不会让她伤心，她太爱他了，所以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即便赋予了他新的生命，让他告别所有与生俱来的痛苦，但他的身体里依旧流淌着一样的血，他的命，不仅仅是要背负上天的诅咒，更是要终结这沉重的宿命！
周清涟的鼻子微微发酸，他说道：“带我去见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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