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鱼
血。
到处都是血迹，入目一片猩红。
男人仰面平躺在床上，四肢大张，手脚腕被用麻绳固定，浑身赤|裸。
他的胸口尤其是心口的位置像是被利爪剖心，一片血肉模糊，身上也凌乱分布着惨不忍睹的撕咬伤。
他的表情惊恐，双目欲裂，还挂着一丝的不可置信。
酒店房间里的设施完好无损，只不过多了一样，三米乘一米的超大水族箱。
“这是李先生自己带来的。”
经理一进门就被吓破了胆，唐阮和贺源问了好几遍他才恍恍惚惚道：“抬进去的时候蒙着布，我们不知道是什么。”
痕检的张程文做完记录，法医梁闲才拎着箱子进了现场。
“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
池野问道。
“是、是早上，保洁来打扫卫生，结果就……”
“这是怎么了？”
一道女声插进来，她从电梯进入走廊，看到自家老板的房间外站了许多人，不免有些疑惑。
在看到经理惨白的脸色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
她有些紧张。
池野眯了眯眼，“你认识住在这个房间的人？”
“我叫沐晴，是李老板的助理。”她解释道。
随即又恍若被下了咒般喃喃自语，“他出事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池野亮了下警官证，“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沐晴吞咽了一下，眼神惊恐。
“他招惹了不该存在的生物。”
这句话一出，配上现场残酷的场面，显得有些阴森森。
海水和血腥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在人的鼻腔里游荡。
经理坚持不住，‘哇’地一下冲到花盆旁边，吐的天昏地暗。
“不该存在的生物？说说。”
“是人鱼！人身鱼尾的怪物！”
网警唐阮愣了下，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神色。
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沐晴的手，“真的吗？你看见过人鱼！”
沐晴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磕磕绊绊道：“我、我见过。”
“唐阮。”池野面无表情叫了她一声，“你和贺源去调酒店的监控录像。”
“组长~”唐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快去。”
唐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池野继续发问。
“你在哪里见过。”
“在一个私人的，拍卖会上。”
“你当时和你们老板在一起？”
“对，我是全程陪着他的。我亲眼见到水族箱里，有一条人鱼在游。”
池野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丝毫不感到惊讶。
因为他在潜意识里，就根本不相信所谓人鱼的存在，所有灵异事件的背后都会有人的影子。
“你说的拍卖会在哪？”
沐晴顿了一下，“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老板说拍卖会的主人很神秘，经常会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上次去全程也是被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地下拍卖。
池野皱了下眉，“那里面呢？是什么样子。”
沐晴陷入到回忆中，只是很显然，她开始语无伦次，甚至眼神略微迷茫了起来。
“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中间有个圆台，我们……我们的房间是分开的，茶很好喝……”
至于更多的，拍卖会上有多少件拍品，现场有没有工作人员，有多少，他们的特征，则是一问三不知。
池野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回想，可记忆仿佛被人呈片段式地挖走一样，根本就毫无印象。
“叮咚”一声，电梯门被打开，唐阮兴奋地抱着电脑冲过来，贺源拉都拉不住。
“组长你看！昨天晚上十点，只有李志远和装人鱼的水族箱进去过，一直到今天早上十点，期间没有任何人的出入，这是灵异事件！”
唐阮是唯一一个主动申请进入特调组的。
这两年淮安市的伪灵异案件频发，有的能查出来是人为，有的却无疾而终，也因为此类案件影响巨大，马局特意向上面申请成立针对这类案件的特别调查组。
而很显然，对此抱有极大热情的唐阮是个灵异爱好者。
池野朝贺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问，自己则走进案发现场。
这是一间位于十八楼的酒店房间，俯视而下，能看到整个淮安的夜景，不可谓不壮丽。
房间位于整栋建筑的边角，一面是落地窗，正门对走廊，旁边是另一间豪华套房。
没有可供出入的第二条通道。
浴室倒是有通风口，但大小只能容纳一个婴幼儿通过，成人最多只能伸进一截手臂。
凶手杀完人是如何离开的？
密室。
张程文拍完死者手腕上的绳结，贺闲小心翼翼地将其切取下来，装入证物袋中。
然后熟稔道：“燕顾问，帮忙搭把手。”
池野知道他前几天配合经侦在查博海集团，明里暗里受到不小的刁难，还有人把电话打到马局那里去。
可没想到他会为此消瘦成这样，本来就十分苍白的人，忽然间像没了生气，眼里死气沉沉。
燕于归闻声往前迈了一步，又被另一个身影挡住，“我来。”
贺闲瞥了池野一眼，略微惊讶，但没说什么，递给他一双手套，两人一起把尸体装好。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夜的一点到两点间，死因是颈动脉出血而亡，整个脖子近乎被咬断，身上的伤口是死前造成的，手脚腕上的束缚伤表明其曾有过激烈的挣扎。”
张程文：“难不成真的是什么人鱼？南海有鲛人，性凶猛，喜……”
在池野阴沉的目光中，他果断闭了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贺闲倒是没下结论，“伤口很像大型野兽撕咬所致，但要确定，还需进一步解剖。”
“另外，死者的生殖器被阉割，其上有类似被猛兽撕咬过的痕迹，均属死后创伤。但死前，有过排精。”
张程文在旁边听的一阵恶寒，“咦，太残暴了。”
池野忍了忍，忍不住还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燕于归，问他：“你怎么看？”
“凶手年龄在二十七到三十五岁之间，女性，貌美。”
“和死者有过感情上的纠葛，存在改换面貌的可能性。”
“凶手的家庭或亲近关系的人与死者有仇，熟人作案。”
张程文好奇地看着他，“燕顾问，你不觉得是人鱼杀人吗？”
燕于归冷淡地把装有绳结的证物袋，递给梁闲让他收好。
抬脚往外走，“人鱼不会打多股单环结。”
张程文不解，低头问梁闲，“单环结不是登山用的吗？”
梁闲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低声道：“给你长个知识，单环结也能用于手腕及脚踝处的绳圈固定，就是某些爱好中，越挣扎越紧的那种。”
张程文瞪大了眼睛。
走廊上，燕于归向经理确认，“这间房是李志远亲自订的？”
经理缓了半天，也算镇定了不少，“对，是李先生昨晚十点左右在前台开的房。”
燕于归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再次确认，“是他自己选的？”
“哦，这倒不是。昨晚高层的总统套间都被订满了，李先生又不愿意住在低层，嫌隔音不好，最后就订了这间。”
“总统套房订满了？”池野这时候也跟了出来，听他们的谈话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这又不是什么旺季，怎么会没有房间。”
“是这样的，昨晚清远集团在我们酒店有庆功宴，所以包下了整个高层，除了李先生这间。”
清远集团？池野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燕于归：“你们酒店的建筑图纸，尤其是这一层完整的，给我一份。”
池野：“你觉得有夹层？”
“不是。”
但究竟为什么，他也没解释。
直到经理把图纸拿过来。
燕于归翻了翻，“你们酒店什么时候建的。”
“我们这儿建成是15年，已经经营七年了。”
“图纸为什么是19年的。”
“顶楼的这三层原来不属于我们酒店，是19年才从别人手里买下改建的，所以……”
“我要之前的图纸。”
“啊，这个，因为以前我们办公室发生过一次火灾，有些文件被烧毁了，之前的图纸也在其中。”
“建设部门应该有备案。”池野道，“去找找？”
燕于归抿唇，点了点头。
-
路上，池野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们家燕顾问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拒绝的人是他。
“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
“我没……”
燕于归下意识地反驳，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池野聊的是什么，迅速关上了嘴。
池野见他不搭岔，转移了话题。
“你要建筑图纸，是怀疑什么？”
燕于归垂眸不语，池野耐心等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李志远的衣着和床头柜上的腕表，都说明他是一个有品味，对生活极度有追求的人，而且不差钱。”
“经理对他十分客气，在冷静之后，他的神情对李志远的死略感惋惜，要么李志远在他心里是个很好的人，要么，他平时在那家酒店的消费水平不低。”
“但从李志远的助理沐晴的态度上看，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池野隐约摸到了他的思路，“你是怀疑，那个房间是有人诱导他选择的，房间有问题，清远集团？”
“一般团建订房间，都是包场，不会特意略过某一间，而且李志远的房间虽然比不上豪华套间，但装修也并不潦草。”
“为了满足人数需求，清远集团也订了标准间，这种情况下只留李志远的房间，说不过去，但也可能是他们老板有什么忌讳。”
“赵承华那个人，有点迷信。”
池野想起来了。
之前孙奇岩陷害他的那个案子中，燕于归之所以凌晨才回家，不就是跟清远集团的老板吃饭喝酒聊天，还醉到人事不醒。
对他这种清冷的性子，很是难得啊。
池野心情‘略微’不爽，拖腔拉调的听起来有几分阴阳怪气。
“哦？你们俩还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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